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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末一场大风里,风刀凌冽,北方狼族照常在这种时候为了劫掠过冬的物资发兵袭大安国边境。

    

    先祖被封安定王,世代奉旨驻守边关的罗氏一族,上至王爷下至门房全都操家伙上战场砍人,但不同以往,此次伤亡惨重,王府上下唯有王妃一人一身重伤被人抬了回来,勉强还留着一口气。

    

    边境民众感怀罗家世代庇佑的恩情,自发为逝去的罗家忠烈披麻戴孝,纷纷可惜道罗家从此绝后了,哭了两三天,有人一拍大腿,道:“不对啊,王爷家有三子,此次点兵点将时幺儿因私下里逛秦楼楚馆,被将军打了五十军棍后关柴房了,压根没上战场,虽说歪瓜裂枣的但那也是个后啊!”

    

    众人道:“呸!那算什么后,前十几年窝在府里养病,这两年好不容易养好了却惹的到处鸡飞狗跳,至今还没分化出镜灵体,有那么个气死祖宗的玩意儿还不如绝后了呢!”

    

    以上,就是长舒身边的掌事宫女讲了半个多月还没说腻的新话本《秋风悲》的结局,说的就是半年前罗大将军,即前任安定王,镇守北境,一生为国,却得如此结局的故事,而衬托结局悲情升华感情的罗家纨绔,幺儿罗修,此刻就正和长舒隔了一个墙头。

    

    此处得说明一下,这是个复式宫墙,一高一低,长舒扒坐在高墙上上不去下不来,靠抱着一旁高过宫墙的梅枝稳住身子,罗修稳站在矮墙上似笑非笑,比长舒的位置还要高出一个头。

    

    这俩墙很近,近到什么程度呢,近到罗修可以一手掐长舒的脸一手搂长舒腰的程度。

    

    “不得了不得了,”罗修连连赞叹,手上动作不停,“我看我爹屋里的画像上,我娘那叫一个出水芙蓉,我还寻思我爹眼神得多不好才能把我娘那母夜叉给美化成那样,现在看来,原是盛熙城的风水养人,我娘好歹是大安长公主,年轻时的确该是很美的。”

    

    他扯着长舒脸颊又捏又掐,长舒疼的眼眶红红,抽着鼻子软软道:“唔,你,放开,唔——”

    

    罗修吹了一声口哨,一把搂着长舒的腰贴上自己,不顾下面惊呼尖叫的宫人,凑近长舒的颈窝处仔细嗅了嗅,喜道:“原来盛熙城风水不仅养人皮囊,还养人声音呐,快,再给哥哥哭两声!”

    

    长舒完全不明白自己不过是想趁今天宫里热闹爬墙上远远望一眼宫外而已,怎么就碰上了这么个混世魔王,但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岂能这个坏胚子说哭他就哭的!揍他!

    

    可长舒是谁,世人皆知皇帝老来又得子,生母乃当今皇后,皇后又只这么一个儿子,自然又宠又娇,走个路都怕儿子被硌了脚,这么个娇娇儿乖乖宝,风大一点他就受不住了,他打人能有多疼?

    

    罗修笑个不停,道:“这是在给哥哥挠痒吗?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宫当差,我去向皇帝舅舅讨了你做我的侍从!”

    

    “你!你放肆!”长舒努力端着架子试图用威仪吓退这浪荡子,谁料罗修更开心了,手上托着长舒屁股上下颠了两下,吓得长舒还以为自己要被他摔下去了,忙睁圆了眼睛抓紧罗修肩膀,再腾不出手打他了。

    

    “走!哥哥这就去讨赏去!”罗修一跃从墙上飞身而下,直冲未央宫大步而去。

    

    身后一帮宫女太监这才反应过来,呼啦啦地赶紧跟了上去。

    

    “乖乖,这位的纨绔名声可真不是吹的,这圣上刚刚才口头封了世子,他就敢在这宫里直接抢人了?!”

    

    “这算啥,我听未央宫里伺候酒水的同乡说,他还敢在皇上面前没个正经呢!”

    

    这可是弄不好要杀头的,众宫人一片低呼声,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却说罗修离这未央宫越近,长舒就挣扎的越厉害,罗修心里暗笑,直接用上了轻功直闯进了未央宫内!

    

    “放肆!”绣衣处指挥使韦信顿时拔刀直指罗修眉心,怒喝一声:“竟敢在圣上面前无状!来人——!”

    

    “且慢。”高座之上淡淡一声,韦信立刻收刀转身下跪,聆听圣意。

    

    殿内为罗修举办的接风宫宴还未散去,诸位大臣及年轻子弟都还在,此时各怀心思,静观事态。

    

    “修儿啊,不是出去吹风去了吗,怎么抱回来一个人啊?”大安当今圣上,安帝,面上颇为慈爱地问道。

    

    “回禀皇帝舅舅,”罗修笑道,“臣喝了太多酒,出去撒个尿,见宫里美景多,美人更多,情不自禁的走远了点,恰巧就碰见了一个小花仙下凡,常听我那死鬼老爹……咳,臣的父亲说,盛熙城乃万城之城,比神仙的仙府还要好,臣以前还不明白,现在看果然是这样,您看,这天上的神仙都忍不住下来玩了。”

    

    当朝宰相李方立刻怒斥道:“竖子无礼!竟敢如此辱骂罗将军!”

    

    “我怎么了,你这老头,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我老爹可不就是个死鬼了吗?”罗修不以为意。

    

    “你——!”李方气结。

    

    “修儿!罗将军忠烈一生,你身为人子不可不敬!”安帝无比威严道。

    

    一旁的皇后轻轻覆上安帝的手,劝道:“皇上息怒,修儿还是个孩子呢,这般年纪懂个什么,好好教养就是了。”

    

    安帝叹道:“到底边关蛮荒,修儿这般言行也不可过于苛责了。罢了罢了。”他重新和颜悦色道,“修儿刚才说遇见了一个花仙,可不能诓朕啊。”

    

    “他在红墙上抱着白梅枝不撒手,也不肯说他是谁,在哪个宫里当差,无名无姓的长的又那么好看,不是神仙是什么?您看——”

    

    罗修拉着长舒就要让安帝瞧瞧,可这会儿长舒却直捂着脸往他怀里钻,死活不肯露面。

    

    罗修一脸惊奇,道:“方才还不愿理我,这会儿又投怀送抱,你这小花仙,倒是比勾栏里的美人还要磨人了。”

    

    一句话,听得殿内不少年轻的官家子弟会心一笑。

    

    高座上皇后仪态端庄,与年近花甲的皇帝不同,她不过将近四十,耳聪目明,见罗修怀里那孩子耳尖通红,双手紧紧捂脸,身形动作皆十分眼熟,琢磨一会儿,脸色一沉,忙道:“好了好了,什么花仙,修儿定是喝多了,来人,带世子下去休息。”

    

    安帝半垂着眼,道:“皇后莫急,修儿血气方刚,几杯酒水能如何了他,修儿,快给朕看看花仙是何模样。”

    

    皇后一噎,敛下神色,重新变得端庄无比,尽显一国之母的风范。

    

    长舒哪能扭得过罗修的力气,小脸被罗修一手握住转向了安帝那边,笑说:“瞧,这花仙长的好看,和我梦里的未来媳妇儿一模一样,怎么就这么会长呢哈哈哈。”

    

    安帝眯眼看了下,忽然脸色一沉,一手猛拍身前桌案,怒道:“放肆!”

    

    皇后叹了口气,揉着太阳穴,沉声道:“舒儿——!”

    

    长舒蔫嗒嗒的扭头挣扎了一下,罗修微松了力道,他立刻一口咬在了罗修右手食指上,狠狠的咬出了一圈渗血的牙印才松口,上前两步跪下,端端正正地行礼,道:“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他明白母后的心思,不等安帝继续发怒便抢先道:“父皇,儿臣知错了!”

    

    原本针对着罗修即将爆发的怒火立刻被压抑住,安帝冷声道:“你不是身子不适正在重华宫里休息吗?”

    

    长舒瑟缩一下,又丧又蔫,慢吞吞道:“儿臣见今日热闹,想去看看宫外是何模样,唔,去观察民情一番……”

    

    安帝打量了一番长舒,见他身披一件毛绒狐裘,内里并未穿宫装,而是民间样式的雪缎绣绿梅的长衣长裤,心里便知自己这幺儿没有说谎,的确不是罗修故意挟了皇子来未央宫里损皇家威严。

    

    “哼!修儿是你的表哥,自边关到盛熙城一路风尘,你不来为他接风洗尘,反倒只想着自己出去玩!前日太傅还来向朕请罪说你读书时偷懒睡觉!你还有没有个皇子的样子!”安帝越说越生气,到最后长舒都觉得自己这爹恨不得拿唾沫星子淹了自己。

    

    长舒跪坐在自己脚上,低头抠手,心里平静如水,反正母后和各位皇兄都会为自己求情的。

    

    果然,皇后立刻道:“皇上息怒,舒儿正是爱玩的时候,长大就好了。”

    

    大皇子:“母后说的对,请父皇宽恕七弟。”

    

    二皇子:“母后说的对,请父皇宽恕七弟。”

    

    三四五六皇子:“母后说的对,请父皇宽恕七弟。”

    

    硕大的屏风后,各宫妃嫔亦齐齐起身,同声道:“舒儿年幼,请皇上宽恕。”

    

    安帝叹息一声,无奈道:“就是你们这些人如此溺爱舒儿,他才会一直长不大!”

    

    大皇子笑的温和:“七弟天真烂漫,活泼可爱,儿臣自然疼爱。”

    

    安帝摇头轻笑道:“罢了,看你们如此和睦,朕心甚慰,舒儿,起来吧,快好好与你表兄见礼,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罗修一直沉默看着,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眼前这位从初见到现在没一点活泼样子的“活泼可爱”的表弟慢吞吞地站起来,慢吞吞的对他行兄弟礼,慢吞吞的入座,慢吞吞的开始吃菜。

    

    先前“花仙”一事再无人提,罗修跪坐在长舒的旁边一桌,撑着头看这位前朝后宫都无比宠爱的小皇子双眼麻木,以一副丧到没有一点少年气的样子敷衍完了整个宫宴,而其他人都是一副“这孩子好乖好可爱”的满意模样,情景之荒诞无稽,让罗修险些以为自己是不是眼瞎了。

    

    罗修想到自己来京之前母亲奄奄一息的模样,脸上笑容越发灿烂。

由于篇幅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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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红墙之上白梅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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