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旧事
傍晚,凉风骤起,夏侯明月窗口的栏杆上看着外面从刚才开始就下起的倾盆大雨。这个冬日似乎格外寒冷,光是大雪就已是下了好几场。
身后传来脚步声,夏侯明月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香菱,身上忽然多出一件披风,她转身笑看着香菱。
“太子妃,那药,不能碰,皇后就是要断了殿下的生路。”
夏侯明月伸手抚过香菱的发丝,这个女子真真是让人心疼,这样喜欢着,难道真的一点都不累吗。
她笑望着香菱,眼里渐渐的泛起疼惜,仿佛是看到了从前的自己,有些期待,有些害怕,就那样生活着,没有一点念想。
“香菱,爱一个人,很累。”
香菱却还是如上次那般固执的摇了摇头,“香菱十岁就在殿下身边伺候着,殿下的每一份苦楚香菱都看在眼里,殿下这样的男子若是得不到天下,便是这天下的损失,香菱定要看着殿下笑望这万里河山。”
她的话如誓言一般,一字一句的嵌入夏侯明月的心里。
“哪怕,是丢掉自己的性命?”她转头看向香菱的双眸,那双澄澈的眼中有单纯,有混沌,夏侯明月看不真切,这太子宫内从来没有一个人是能够让她看的真切的,有时候她会异常迷茫。
然香菱还是毅然决然的点头,她的目光坚定又坚强,让夏侯明月渐渐笑了起来,要有多勇敢,才能这样不顾一切的爱着对方呢,哪怕是对方不知道,还是这样的执着。
这样的香菱是让夏侯明月觉得陌生的,她从未曾把香菱当做自己的人看待,哪怕她每天都伺候着自己。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夏侯明月的心也慢慢的开始烦躁不安,终于,她转身回到床榻上坐下,靠在软枕上闭上眼睛假寐。
檀香味道隐隐传来,让夏侯明月紧皱的眉心缓缓舒展开来。
外面大风凛冽,里面一片温暖。
很久以后,就在香菱以为夏侯明月已经熟睡,打算离开的时候,夏侯明月的声音才终于响起,“香菱,你知道柳今夏吗?”
香菱显然被吓了一跳,她怔怔的站在原地,等到回转身的时候已经对上了夏侯明月不知何时早已睁开了的双眸。
香菱的心跳渐渐加速,她忽然不敢直视夏侯明月的眼睛。夏侯明月的眼睛有一种魔力,仿佛可以洞察人世间的一切,任何人说的任何话都逃不过她的双眸。
夏侯明月清明的眼眸不染慢点尘世尘埃,有时候会让香菱几近迷失,这样的女子美好到让她觉得这个世间太过丑陋,然而她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总觉得夏侯明月的心中,似乎隐藏着什么巨大的阴谋,而那个阴谋,是谁都没有办法看的清的,包括离殇。
“香菱,你从来都不会撒谎。”夏侯明月淡淡说道,不容香菱有一句的谎话。
香菱闭了闭眼睛,终是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柳小姐是当今太傅的孙女,与殿下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殿下从前是十分喜欢她的,可是十五岁以后不知道为何,殿下就再也没有跟柳小姐来往过,甚至是有些厌恶,香菱还记得当年皇上指婚,大殿之上殿下当着太傅的面毅然拒绝让太傅下不了台面,从此以后柳小姐与殿下就再无任何瓜葛了。”
“离殇从小就在竹屋长大,怎么会和柳今夏青梅竹马?”
香菱错愕的看着夏侯明月,她张大嘴巴怔怔的问道:“太子妃是如何得知的?”看着夏侯明月淡然的神情,又似是恍然大悟一般,“想来定是殿下告知您的,柳小姐小的时候是极度依赖殿下的,当年殿下入住竹屋,她执意跟进去,皇上与太傅都拿她没辙,只得由着她。”
后面的话夏侯明月没有听清楚多少,她只觉得自己像是听到了一段从小就在一起的初恋一般,美好但是残酷。
她忽然没有了想听的兴致,挥了挥手示意香菱退下,香菱孤疑的看了看她,终是慢慢退出了厢房。又是一室的寂静,这样的时候总是让夏侯明月觉得寂寞又可悲,她闭上眼睛,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
这样就好了,什么都不去想,这样便好。
2、甘苦
夏侯明月已经不记得离殇是何时回来的了,她从来都是个浅眠的人,只要有一丝的响动都足以让她惊醒。昨夜夜半三更的时候她就被细微的开门声惊了过来,然那脚步声沉稳低声,夏侯明月一听便知是离殇的,故也没有放在心上,依旧闭着眼睛假装熟睡。
她感觉到离殇停在了自己的床边,那道炙热的眼神停留在她的身上,轻浅的呼吸声萦绕在整个静谧的厢房之内,而后他伸出手抚着她柔顺的发丝,一下又一下,就好似永远也无法满足一般。夏侯明月感到了他手下的微微心疼,可是这样绝情的男子也会有心疼的感觉吗。
许久之后离殇的触碰已是远离了夏侯明月,她知道离殇还在房内,可是他似乎心事重重,就连在此刻都是不得安生的感觉。
她其实很想起身,看看他的眼睛,看看他的眉心,看看他眼里的忧伤有多么深沉。
可是如今,她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一旦陷入便是万劫不复,她需要保全自己,即使日后会多么痛苦。
狭长的呼吸声终是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吱呀的门声响起又落下,可是不知何时她的眼角已经落下一滴泪来。
她的心此刻异常安详,却疼痛不已。
第二日清晨夏侯明月照例早起,只是她不再等候香菱的到来,而是直接去了离殇的殿外。里面安静的没有声响,她掀开帘子,只见离殇坐在桌案前正凝眉看着什么。
脚步提起,她漫步走向桌案。
离殇朝她轻轻一笑,放下手中的书籍不动声色的合上。
“怎么这样早,有事?”又是这样仿若无害的笑容,夏侯明月在心里直呼该死,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这样的离殇,让她没有一点免疫能力。
“没事,只是来看看殿下如何。昨夜又是一夜没睡吗?”之所以用又,是因为夏侯明月已经不止一次的看见他的内殿之中彻夜的亮着光亮。
离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无谓的笑道:“已经习惯了,反正躺下也是睡不着,不如就多看些书。”
夏侯明月的视线从离殇的身上转移到了桌案上被离殇合上的书上。她伸手想去拿,却被离殇快一步的放到了另一边。
她的手停在半空之中,尴尬而孤独。
“是什么让殿下如此神秘,连看一下都不可。”
“只是寻常的书籍罢了,没什么可看的。”离殇闪烁其词,双眸始终没有看向夏侯明月。
夏侯明月却是忽然来了火气,她冷嘲热讽的说道:“殿下可真是贵人,只是寻常书籍却连看都不让人看一下,莫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送的吧。”
话刚出口,离殇的脸色就变了变,他眯起眼睛看向夏侯明月,神色骇人。然夏侯明月从来不怕他,她睁大眼睛与他对视,空气仿佛就此凝结。
下一刻,离殇就一把揽住她,将她压在了桌案上,欺唇而上,他冰冷的唇覆上她的,带着阵阵的苦涩却辗转允吸,原本还在挣扎着的夏侯明月渐渐安静下来,也不再反抗,只静静的呆在他怀中享受着这样的甘甜。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耻,竟是爱上了这样的感觉。
可是这个冷漠的男子,就连接吻都是心不由衷的。
离殇的唇才刚离开夏侯明月的,她的声音就微微响起,“殿下是在想着何人,才觉得这样凄凉。”
“明月,你从来不是这样多事的人。”他是在提醒她,只要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便可。
夏侯明月低下头苦笑,她的确不是这样的人,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也变得这样让自己厌恶。
抬起头,她笑容荡漾。
“明日便是皇上寿辰,殿下也该好好准备准备才是。”
离殇澄澈漆黑的瞳孔看不出任何情绪,夏侯明月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她淡淡的朝他一笑,转身欲走。然手腕却被人抓住,她不解的看着离殇,可是离殇的眼里炽热灼人,让夏侯明月几近迷失。
“明日你与我一同参加父皇的寿宴,万事皆要小心。”他的声音十分沉重,夏侯明月看的出来他是真的在担心自己。忽然就想起了昨日王皇后交给自己的药粉,心又纠结来了起来。
她避开他的视线,转头看向窗外。
“会有多危险。”
“我不知道。”离殇轻叹了口气,显得十分无奈。
夏侯明月忽然看向他,咬了咬牙,她涩涩说道:“离殇,你会让我死吗?”
离殇的眉心忽然紧皱,“不会。因为你死了,我也活不了。”
3、寿宴
“不会,因为你死了,我也活不成。”
就是这样一句话,就可以听出这个男子有多么的无情,夏侯明月的睫毛微颤,她看着离殇,有一瞬间的迷失。她曾经几度以为,他其实对自己是有些情感的,然而这两日她才看清,是她太过痴傻了些。
转身,她轻步踱回自己的房中。仰头望着阴霾的天空,芙蓉帐上的流苏在微风中发出细细的声响,夏侯明月掩面微笑。
“太子妃,你……”香菱不忍的上前开口,却被夏侯明月阻止。
“香菱,你出去吧,我要一个人呆一会。”
香菱违抗不了她的话,只能无奈退出。
一室的安静,夏侯明月开始细细回想起来。她自怀中掏出那包药粉,小心的摊开在了掌心之中,白色的,没有味道,眼睛眯起她冷冷的看着手掌之上的东西。她不怕死,可她不接受不明不白的死,所以这些药她也自然不会吞下。
明日,怕是又会有一场好戏要上演了罢。她心口隐隐不安,想起那个素衣女子,眼眸渐渐失色。
再抬头的时候门边不知何时已经站了容慕熙,他双手抱胸,戏谑的看着夏侯明月,夏侯明月朝他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将药粉掩进自己宽大衣袖之内。
“容公子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做声。”不知道他可是有看到自己手中的东西呢。
容慕熙笑着走到夏侯明月身旁,“是娘娘想事情想得太过入神忽略了我罢了。”
她轻轻一笑,婉转动人。容慕熙看着眼前的女子,俊美的脸上阵阵鬼魅,夏侯明月几乎有一刻以为他是离殇。
“明月,你可有想过,有一日皇上若是知道了你的身份,会如何处置与你?”
夏侯明月猛然抬起头看向容慕熙,他干净的笑容从前时常会萦绕在自己的心间,可是这些日子以来似乎渐渐的淡了。
记忆之中的白色,不染一世尘埃,她忽然怔神,不知该如何回答。低头苦涩一笑,指尖滑过冰凉的窗棂。
“容公子是在提醒明月,不该与皇后作对吗?容公子也看到了明月手中也许可以致命的药物?”她的语气咄咄逼人,显现出少见的寒冷。
容慕熙却完全不在意的一笑而过,“明月,跟皇后娘娘作对只有死路一条,然而跟她合作还是免不了日后的遭遇,只是其中的过程也许会不一样,你有没有兴趣跟我打一个赌,赌你手中的药粉根本没有毒。”
他的话语笃定,让夏侯明月微微动容。没有毒,那又为何要交与她?
脑中忽然闪过一种可能,她茫然抬头向容慕熙求证。
容慕熙赞赏的点了点头,“你很聪明,明月。没错,她便是要试探你罢了,如若你不服下那药,便是在明目张胆的告诉她你是站在太子这一边的,那么日后她欲除去的名单里面就会多出一个你。”
“可是香菱又为何让我别碰?容公子,你们究竟,在玩什么把戏。”夏侯明月笑意温和,指尖却已经泛白,她觉得一股寒冷,从心底泛起。
“因为,她希望殿下能有一个子嗣。”
翌日清晨,香菱早早的就将夏侯明月打扮妥当。
华贵的车辇之内,夏侯明月敛眉凝思。离殇靠在那里静默不语,闭着眼睛假寐,看不出情绪波动来。
怀里还藏着那些药粉,可是她的心却纠结不堪。她忽然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淌入了这样一趟浑水,并且需要步步小心,否则便是万劫不复。
车辇在凤临宫门口缓缓停下,夏侯明月看了眼依旧闭着眼睛的离殇,顾自掀开帘子,手腕在空中轻轻停顿,而后终是跳下车去。离殇没有说话,安静的出奇,她的心里隐隐失落,却强自欢笑。
依照宫中规矩,凡是有盛大场合,白天女眷们都是要在皇后娘娘那里度过的,而男子们则是去御书房商讨一些大事,到了晚上再一起前往大殿。特别今日是皇上寿辰这样的大日子。
夏侯明月又想起了昨日容慕熙在走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说,这药粉没有毒,然服下之人,三年内无法受孕,三年后待药效散尽,用极其珍贵的药材调养,才方可恢复。
王皇后就是要离殇三年之内没有任何子嗣,一个即将登基的太子若是没有子嗣那便失去极大的竞争力,况且如今最有竞争力的贤王虽然还未有小皇子,然家中已有一个刚出世不久的小女娃,单从这一点来讲离殇便已经是落了下风了。
夏侯明月收起情绪,听到凤临宫殿内传来的欢声笑语,心情又寂寥起来,这样的欢笑不属于她,她也从来不屑拥有。然如今她是太子妃,便要遵守游戏的规则,哪怕她多么的不情愿。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她欠身行礼,大方得体。
“起来吧。”王皇后一见夏侯明月,刚才的笑容明显的收了收,她看了看她,清了清喉咙道:“太子妃今日也来了,只不知是不是带了本宫想要的东西呢。”
大殿之内立刻鸦雀无声,女眷们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落到了夏侯明月身上,后者却是一副淡然沉重的模样,满脸自信的看着高坐之上的人。
4、刺杀
夏侯明月唇边泛起冷漠的笑容,想要在这样冷漠的宫中生存就要比它更加的冷漠和无情,这是永恒不变的道理,只是她不确定,这样的伪装能够维持多久。
“臣妾自然会让皇后娘娘满意,娘娘无须挂心。”她自信的说道。她与离殇,本就没有夫妻之实,既是这样,三年不孕,倒也没有什么。
“很好,太子妃果然皎洁聪慧,本宫非常欣赏。”王皇后赞赏的点头,显然夏侯明月的话深得她心,让她感到十分满意。
一边的女眷也都跟着附和起来,那谄媚的笑容让夏侯明月看着只觉得厌恶,这便是这个皇宫带给她们的么,让人变得自私和狭隘,甚至开始迷失自己找不到本性。
人心本善,只因为这样阴暗的环境,才让她们如此艰难的生存。
正暗自叹气,忽然银光一闪,夏侯明月直觉的往光线闪来的方向望去,没有任何情况,可是她心里却开始打起鼓来,她刚才,分明看到外面有人影闪过,怎么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外面守门的太监宫女这时候慌忙跑了进来,嘴里大叫着:“保护娘娘,有刺客,有刺客——”细长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之中,夏侯明月心中一骇,果然她看的没错,刚才那一瞬间的银光分明就是刀剑闪过的亮光。
凤临宫内一下子乱了阵脚,那些女眷们慌忙朝皇后所在的位置移了过去,然却被宫女太监挡的远远的,夏侯明月冷冷一笑,也是,这样危机的关头自然是要先保护好皇后娘娘才是,哪里会有人去管她们这些人的死活呢。
她藏在人群之中,想着乘乱逃走。可是拥挤的人潮让她实在找不到方向,很多的黑衣人蜂拥而入,眼看着那些侍卫一个个倒下,她心中警声大响,这些必然是武林高手,否则怎么可能混的进这守卫森严的皇宫,如此一想那些侍卫怎可能会是他们的对手呢。
夏侯明月转头朝王皇后望去,只见王皇后镇定自若,不仔细看绝对发现不了她脸上带着的淡淡笑容。夏侯明月心中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这该不会只是一出自导自演的好戏吧,而那个手捏主导线的人,该不会就是王皇后。这样一想,夏侯明月忽然镇定下来。
可是夏侯明月猜错了,她的确错了,并且错的离谱。那黑衣人分明就是冲着王皇后去的,她眼见着他们冲向王皇后,可是王皇后被挡在人群的最后面,殿内的女眷又众多,根本不是黑衣人轻易就能够伤到的。
夏侯明月心思一转,她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很想就此撒手不管,可是自己的安危却不能不顾,心急如焚间忽然想起了前些日子王皇后交给自己的白色粉末,没想到今日,果真是用到了么。
夏侯明月离王皇后非常接近,几乎只隔着几步就能够去到王皇后身边,就在那黑衣人即将靠近的时候她藏在衣袖下的手猛然一挥,白色粉末呼之即出,一时间满天的白色,仿佛是云里雾里一般让人看不真切,她早已辨别好了王皇后所在的方向,一伸手就拉着王皇后往后院的方向跑去。
待到了无人的地方,她终是停下来长长的喘了口气,拍着自己的胸口仍是觉得心有余悸,余光瞥过身边的王皇后,她正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看。夏侯明月直起身子,上下打量着王皇后,“娘娘受惊了。”
“夏侯明月,你的确胆识过人,本宫如今恐怕是要对你从新了解了。”她讽刺的笑意渐起,并没有因为夏侯明月救了她就感激。
而夏侯明月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骄傲的皇后会说出怎么感谢的话语,因为像她这样的人,心里只有自己,又怎会愿意睁开眼睛去看看身边的人呢。
在沉默的对视之中过了许久,内殿之中终于安静了下来,没有刚才的打斗之声,显然已经有更多的大内高手赶来,夏侯明月跟着王皇后一同前去一探究竟。
大殿之中明黄色的身影屹立于正中央,身旁时离殇和贤王,离殇看上去虚弱疲软,夏侯明月的心微微一痛。
“皇上。”王皇后上前轻声唤道。
皇帝看到她平安无事,了可露出笑容,“皇后没事便好,不然朕又该自责许久了。”他看到身后的夏侯明月,“太子妃也没事,朕便放心了。”
夏侯明月的目光与离殇不期而遇,她在他眼中看到关怀,然而转瞬而逝,若不是仔细看几乎看不真切,这个男人,总是掩饰着自己,不让任何人了解他的内心。
夏侯明月低头恭送皇上,然离殇却停在原地,他朝皇上说道:“父皇,儿臣希望明雪能陪伴其中。”
他掷地有声,让夏侯明月几乎以为那是错觉。
5、父女
“父皇,儿臣想要明雪陪伴在身边。”离殇停下脚步对着明黄色的身影说道,他看上去十分虚弱,偶尔还会咳嗽几声。
夏侯明月的身子却是微微一顿,他这样说,是在关心她吗,怕她在这里又会出了什么纷扰?
“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感情可是真好。”一旁的贤王笑着调侃,视线却并不友善,他的目光落在夏侯明月身上,带着探究和莫明。
“既是如此,太子妃便陪着太子吧。”皇帝金口一开,而后淡淡的转身离开。
夏侯明月在接到离殇的眼神示意后忙对身后的王皇后行礼告退,跟着离殇的脚步踏出凤临宫。她的余光瞥见离殇苍白的面容,一阵心疼。
御花园里站满了前来贺寿的大臣,个个皆是满面春风,夏侯明月始终跟在离殇身边不曾离开半步。她衣袖下的素手紧握,说不出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在一片人群之中她看到她的爹爹,夏侯耀,那春光满面的,好不风光。
猝然低下头,她眼里的情绪还是被离殇看在了眼里,他忽然握住她的手紧了紧,手心虽然是冰冷的,可是还是让夏侯明月觉得温暖。目光在空气中相遇,她朝他微笑,他却忽然俯下身吻上她的唇畔,轻柔的仿佛生怕弄疼了她。
夏侯明月呆滞的眼光看着离殇,全没有了反应,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他居然亲吻她,何况远处还有那么多大臣,这是为什么。
然在看到那抹身影后夏侯明月忽然释然,她看到柳今夏洁白的身影荡漾在风中,而视线恰巧落在了他们这一边。
夏侯明月抬手环住他的腰身,这一刻她猜不透自己是什么心态,可是离殇这样做,怕是早就已经看到了柳今夏的,只是为什么呢。
唇畔间的辗转让夏侯明月几近迷失,然她终究是太过理智的女子,如果不是离殇亲口告诉她他不爱她,在这样的时候她真的会以为她们有多么的相爱。
转过头,轻轻推开了他的身子,“柳姑娘已经不在,殿下也不必在做戏。”
离殇眼睛半眯,阴鸷鬼魅,“明月以为我做的戏是给她看的?”
“不管是给谁看的,明月都会配合,只是恳请殿下,不要让明月踏入那万劫不复的境地,否则明月恐怕会死无全尸。”
夏侯明月的笑容在风中飞扬,她很美,美到离殇几乎晕眩,他将视线从夏侯明月身上移开,手背轻轻擦拭着唇畔。
“明月,你永远都是我的太子妃,无论发生了什么。”
却不是妻子,一个可以爱的女人。夏侯明月淡笑,慢慢后退几步,又回到了刚才跟在他身后的模样,低头让离殇看不见那双明眸。
夏侯耀显然已经是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几步就走到了夏侯明月面前。他看上去似乎又苍老了许多,眼里有着夏侯明月说不出的心酸。她冷漠的一笑,轻唤了声爹。
“明……”他刚想喊她的名字,然在瞥到一旁的离殇后却生生的将月字换成了雪,“明雪,在宫中过的可都好?”
夏侯明月的眼光但着冷漠和疏离,她冷静的回答道:“一切都很好,爹爹和夫人无须担心。”
夏侯耀点了点头,他眼里居然闪耀着点点的泪花,是夏侯明月的错觉吗,那对自己从来不闻不问的爹爹,竟然也会关心自己吗。
“大人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可要带着太子妃先行离开了。”离殇的声音不咸不淡,却明显的在警告着夏侯耀。
夏侯耀慌忙侧身赔笑道:“臣耽误了太子的时间,臣该死。”
“你确实该死。”只这么一句话,却让夏侯耀轻轻的颤了颤身体。
夏侯明月再也没有看自己的爹爹一眼,低头跟着离殇走出了很远。很多事情不需要看的太过明白,太清醒的人往往是最痛苦的那一个,就在刚才的那一瞬间,夏侯明月忽然想,让自己活得简单一点是不是会快乐呢。
比如,爱离殇。
6、遇刺
安静的小道之上寂静无人,仿佛所有人都去参见了寿宴一般,竟然看不到一个人影。夏侯明月一路看来,就是连宫女太监都稀少的很,不知是怎么回事。
“刚才在凤临宫,你是如何逃脱的?”离殇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身边的夏侯明月。
夏侯明月如实回答道:“王皇后前些日子交给我的药粉。”
离殇拧眉思索片刻,王皇后前些天的确找过明月,香菱也曾将此事告知于他,然明月未说,他便不曾提起,如今见她这般无谓的说起,想来并未在她心中留有阴影。
一路走向大殿,夏侯明月的心忽然砰砰直跳起来,她不安的东张西望起来,可是似乎平静的有些太过反常了。不由的抓住了前面离殇的衣袖,她停下脚步再不肯前行。
离殇疑惑的看着她,似乎这才意识到了今日的反常。他平日里都是异常机警的人,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可是今日却被夏侯明月打乱了阵脚。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空气中就泛起淡淡的肃杀之意,离殇下意识的将夏侯明月拉近自己,“小心些,恐怕有异常。”
夏侯明月的心仿佛是提到了嗓子口,她睁大眼睛惊恐的看着四周,为何明明没有任何变动,离殇却忽然变的这样紧张,难道……夏侯明月猜的没错,果然下一刻狂风乍起,离殇带着她飞掠过旁边的树枝,一边揽着她一边看着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衣人。她记得这些人,分明就是方才还在凤临宫后来逃脱了的此刻,手抓紧离殇的衣袖,她心里的不安更加的浓重。
“看来是冲着我们来的。”离殇对着夏侯明月一笑。
他在这个时候还笑的出来吗,为什么看上去竟是比平常时候更加的俊美。
刀光剑影铺面而来,夏侯明月根本来不及看清眼前的局势,只知道牢牢的抓着离殇不放,可是离殇一人,如今还带着她,怎么敌的过这么多人呢。
“离殇,把我放下。”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离殇像是没有听见,看都不曾看夏侯明月一眼,只是揽着她的手更加紧了紧,夏侯明月一阵酸楚,这是责任,无关情爱吧。
血腥味道传入她的鼻间,她听到嘶的一声,仿佛有什么裂开一般。夏侯明月猛然慌张起来,慌乱的回转头想看看离殇伤在了哪里,可是离殇好象是故意不让她看一般,总是有意无意的挡住她的视线,让她看不到他的另一个手臂。
“不要乱动。”忽的,他清冷的声音传入夏侯明月耳中,她再也不敢乱动。
皇宫不该是安全的地方吗,可是为什么会三番五次的有此刻闯入呢,而且每次的目标仿佛不是她就是他,难道只因为那唯一的帝位,就要置别人于死地吗,太过残忍了些。
冷风呼啸而过,林间的枝叶发出簇簇的声响,杂草摇曳在空气之中,更添了几分冷意。这样萧索的时候,这样无力的她。
她青色的衣衫随着离殇的转移而飘荡,不知不觉间竟已经退到了那片竹林,那片前几日离殇带着带着她进去的竹林。
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没有血腥,也没有刀剑声音,她一下子无所适从,下一刻,她已经吓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离殇的脸色比原先更加的惨白,嘴唇上也是泛着紫光,左臂和胸膛处皆是明显的血迹,夏侯明月忙从他怀中挣脱,可是离殇抓的太死,让她几乎挣不开。
“你受伤了,让我看一看。”夏侯明月焦急的说道。
离殇勉强的睁开闭着的眼睛,他弱弱的说道:“明月,这里暂时他们还进不来,你去竹屋,桌上有一个药箱,拿过来。”
“好,你等等。”夏侯明月也不管心里有多害怕,提步就朝竹屋跑去。
再回到原地的时候夏侯明月看着离殇惨白的脸,心渐渐纠结起来,她轻轻将他扶起靠在树干之上,拿出金创药细细的在伤口上敷了一层。
离殇的手覆上夏侯明月的,他虚弱的说道:“简单包扎一下即可,我们许久不出现,父皇该是会找来才是。”
夏侯明月轻轻点头,她的手微微颤抖,小心的替他包扎起伤口来,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所以动作显得格外生疏,生怕弄疼了他。
一滴眼泪无声的掉下,夏侯明月一直忍耐着的,可是最终还是流了下来,她感觉自己的心很痛,像是痛到了骨髓一般让她难受。离殇这样的男子,若不是有她拖累着怎么会伤的如此严重呢,他完全有能力全身而退。
“疼不疼?”她强忍着哽咽,轻声说道。
离殇无所谓的笑着摇头,他伸手想拂去她眼角的泪,可终究是无力的放下了手轻叹了口气。
“明月,这样的伤算不得什么,无须挂心。”他虽然想安慰她,可是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只能平静的注视着她。
这是离殇第一次看到夏侯明月的眼泪,坚强如她这般的女子也会这般落泪,着实让他有些动容。夏侯明月在他心里一直都是坚强的,如今却……伤口包扎妥当,竹林间忽然传来细碎的声响,夏侯明月紧张的看向四周,离殇却拍了拍她摇了摇头,“不必紧张,这里到处都是五行八卦阵,除了我就只有父皇知道,外人进不来。”
夏侯明月点头,艰难的将离殇扶了起来,刚刚站定,一抹明黄色就印入眼帘,皇帝焦虑的走到离殇面前查看着伤势。
“怎么样,可是还好?”
“让父皇担忧了,儿臣很好……”然刚说完这句话,离殇就昏倒在夏侯明月肩上,不醒人事。
“殿下,殿下……”她焦急的喊道,可是无人回应。
“还站着做什么,把太子好生的送回宫去,让所有太医即刻去太子宫给朕侯着。”皇帝勃然大怒,冲着身后的人吼道。
颠簸的车辇之上,离殇就那么躺在夏侯明月怀里,呼吸孱弱,似是随时都可能停止心跳一般。夏侯明月的眼泪从刚才开始就没有间断过,她一遍遍的搓着离殇粗糙的掌心,想让他温暖一些,可是那渐渐冰凉的触感却让她几乎绝望。
7、重伤
离殇的唇微微蠕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夏侯明月见状慌忙俯下身去,然什么都听不到,只有耳边微弱的呼吸声还召告着他还活着。
“你想说什么离殇,你想说什么。”夏侯明月早已泣不成声,刚才在替他包扎伤口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发现他伤的如此严重呢,一些皮外伤而已,怎么会让他昏迷至此。
终于,很久之后她终于听清他艰难蠕动着嘴唇想要说的话,他在说:“明月,不要担心,死不了……”
可是这样的话语听在她耳中让她几乎崩溃,她怀抱住他的身子,企图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他,离殇,你不可以有事,如若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还能安心的活着呢。
许久之后车辇终于停了下来,夏侯明月小心翼翼的扶起离殇,在容慕熙的帮助下总算是将他抬下了马车。香菱和一干宫人早已在门口等候,见到离殇的模样皆是吓了一大跳,可是夏侯明月还是发现了冷静的香菱。
香菱好似没事一般镇定自若,不慌不忙的指挥着他们的动作,那架势,就好象早已习以为常了一般,太过冷静,让夏侯明月更加觉得异常。
香菱尾随着宫人去到内殿之内,然而夏侯明月却被隔离在了外面,香菱朝她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转身就往里面去。
夏侯明月靠在墙壁上,后背抵着冰冷的强,第一次感到无助和失望,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她不能够陪伴在他身边,反而是那个一直偷偷爱着的女子,可以这样毫无顾忌的陪伴着呢。
肩膀上忽然有人轻轻一拍,容慕熙看着夏侯明月,眼里满是心疼。他将她的头放到自己的肩上,张开早已经发涩的嘴巴轻声说道:“不要压抑,想哭便哭吧。”
夏侯明月终于抑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悲伤,放声痛哭出来。那些日子里的隐忍,今日的担心和惊吓,通通都毫无保留的哭了出来。
离殇,那个总是对自己冷漠的男人,在危机时刻却护着她还不让她知道,她有什么资格,享受这样的待遇呢。夏侯明月开始厌弃自己的无能来,为什么她什么都做不了。
哭声淹没了里面的声音,夏侯明月满是湿意的脸庞埋在容慕熙的肩上,此刻的她是无助而又渺小的,她甚至无法陪在离殇身边,无法看着他到底好不好。
容慕熙轻叹口气,他伸手揽住夏侯明月,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不要担心,太子从小习武,身体也是异常强壮的,这些小伤打不倒他。”
可是这样的安慰还是没能让夏侯明月止住泪水,她的双手 已经握成了拳头,而后离开容慕熙的怀抱重重的将自己靠在墙上,慢慢下滑,她什么都做不了想不了,她觉得自己快要疯掉。内殿内忽然传来离殇啊的一声惨叫,夏侯明月想也不想的的就冲了进去,跌跌撞撞的爬到他的床榻旁。
满床的鲜血,包括离殇身上也早已被血水染湿。夏侯明月的目光看向香菱,她胡乱的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水慌乱问道:“怎么回事,不是只是皮外伤吗,为何会如此严重。”
而香菱却是舒了一口气,勉强朝夏侯明月一笑,“太子妃不必担心,殿下的伤势如今已经稳定了,只需安心调养便是。”
她在逃避,她在故意逃避她的问题。夏侯明月一把抓住香菱的手,“为什么不回答我,为何他的伤会严重至此?”
香菱的眼光开始闪烁,终于似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她抬头轻轻说道:“殿下的身体属于异与常人的体制,只要一出血便怎么都止不住,只能用宫中多种名贵药材方能暂时压抑,所以殿下的伤势并不是有多重,而是因为鲜血根本无法止住。”
夏侯明月犹如一盆冷水从头顶泼下一般,她怔怔的看着香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就是为什么,离殇总是在外人面前装作体弱多病吗,如若回不了这太子宫,没有这些个名贵药材,他是不是就会就此失血致死?
“太子妃好生照顾着殿下,香菱替殿下煎药去。”她朝两旁的宫人挥了挥手,宫人们皆是十分听话的跟在她身后走出了内殿。
大大的内殿散发着檀香的味道,一下子就只剩下了夏侯明月和还在昏迷着的离殇。
她白皙的手指颤抖的沿着离殇的轮廓划过。为何,明知道自己不能受伤,还要这样不顾一切呢,离殇,你的心中到底在想着什么呢,我这样的人,就算伤了又何妨,可是你却为何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替我挡那本该是我的一剑呢。
眼泪爬满脸庞,夏侯明月趴在床前早已泣不成声。
8、昏迷
夜半无人,大大的内殿之内只剩夏侯明月一人守在离殇的床榻边,她的双眼已经红肿,眼眶里也还是蓄满了泪水。心渐渐的疼痛,看着床榻上面色憔悴的离殇,夏侯明月止不住的罪恶感缓缓升起,都是她。
大殿之内空无一人,冷风阵阵吹过,她的眼神迷离带着伤悲,离殇,这个冷面男子,总是在不经意间就能让她感觉到温暖,从来没有感觉过这样感情的夏侯明月,真的无法想象这样做需要多大的勇气。她有什么资格,让离殇这样舍弃自己的身体健康呢。
脚步声从身后细细传来,夏侯明月没有回头,她的思绪早就已经全部挂在了床榻上的离殇身上。一只温润的大手在她肩上拍了拍,儒雅的气质让夏侯明月微微放宽了心。她抬头对上容慕熙的双眸,而后轻轻一笑,并不说话。
“我记得,太子从前也有那么一次,为了柳今夏,他生生的挨了别人一剑,然后血流不止,怎么都止不住,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就这样昏迷下去的时候,他却奇迹般的苏醒过来了。”容慕熙的声音带着丝丝的无奈,他笑看着夏侯明月,示意她放心。“所以明月,离殇的命并不是谁想要就能要了去的,你该对他有些信心才是。”
夏侯明月眼角的泪水终于还是流了出来。她伸手将离殇冰冷的大手放在自己的手上。他的手怎么能够这么冷呢,冷的她都不知所措起来了。
“我不是对他没有信心,我是对我自己没有信心。我这样的人,何德何能让一个太子为我这样挡剑付出呢,我既不是他真正的妻子,也不是所谓的名门之后,我是谁,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呢。”夏侯明月凄凉一笑。她发现,好像自从离殇受伤之后她越来越爱胡思乱想了,可是这样到底是好是坏呢。
容慕熙却按了按夏侯明月的嘴唇,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他蹲下身子与夏侯明月平视,夏侯明月看向他深不见底的漆黑双眸,那样阴霾,却让人觉得安心,这便是容慕熙的魅力吧,就算是什么都不说不做,可还是自然而然的让人想要依靠。
“太子宫人多嘴杂,最好不要多说什么,万一被人听了去落下口实,日后可就麻烦了。”容慕熙低声警告,笑容潺潺。
夏侯明月不在意的低低一笑,“如今只要他能醒来,我还有什么可在乎不在乎的呢。”
“你从来不是这样软弱的人,相信我,离殇会醒过来的。”
夏侯明月轻轻点头,闭上唇畔不再说话。这样寂静的夜里,就适合两个人独处,可是现在的离殇,甚至不能睁开眼睛看她一眼。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渐渐变得对离殇不一样了呢,仿佛开始在意起这个总是把黑暗留在自己心底的男人,从第一次见面,他说,本宫的太子妃若不是聪明的就绝活不过一年。
如今还未到一个月,可是他却为了她受伤了。
夏侯明月已经不记得容慕熙是什么时候走的了,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她趴在床头,期望中的眼神没有到来,离殇依旧紧闭着双眼,没有一丝要醒来的迹象。
清晨的阳光洒满整个内殿,香菱慢慢走到夏侯明月将她扶起,眼里满是心疼。
“太子妃,歇息一会吧,去吃些东西,不然你哪里吃得消。”
夏侯明月轻轻推开香菱摇了摇头,“香菱我不累,我想守着他。”
香菱无话可说,只得默默退出。等到再进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碗粥。她走到站在窗口的夏侯明月身旁,将粥小心的放在了窗沿上,而后悄然退下。
夏侯明月看着殿门口已经没有了身影的香菱,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太过自私了些。她从来没有想过香菱的感受和想法。一个女子,深爱着一个男子,可是当那个男子受伤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守候在他身边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这样的感觉,怕是真的很不好受吧。
可是现在却恰好是这样的,香菱爱离殇,可是守着离殇的却是她,夏侯明月。
她看了看窗沿上的白粥,端起来轻抿了一口,很爽口,香菱总是这样默默的照顾着她,可是她每次,都在无形之中伤害着她,尽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无意的。
视线望向悠远的远处,夏侯明月轻轻闭了闭眼。如若离殇能够平安醒来,那么一切都好了。可是这已经不是离殇第一次受伤了,上一次受伤,是为了柳今夏。
夏侯明月眼里渐渐闪过苦涩,终是摇了摇头将这些胡思乱想通通抹去。
9、有情
午后阳光明媚,掩去一切的阴霾,夏侯明月在替离殇擦拭了好几遍汗水之后终是满满坐在了窗前。微风拂过她的脸颊,吹散发丝却吹不散伤离。
夏侯明月的红唇微抿,眼里的坚强异常明显。她修长的手指纠结在一起,在床沿上来来回回,深锁的眉心道出此刻的心酸。离殇已经睡了两日,若是还不醒来,她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这两日简直就是身心煎熬,她只觉得自己快要挺不住了。
香菱忽而从殿外轻声走进来,视线落在床榻上的离殇久久,轻叹了口气,她又走到了夏侯明月身边。香菱驻足许久,却始终都不曾讲话。
“怎么了,有事?”还是夏侯明月率先开口问香菱。
香菱踌躇了数秒,而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对着夏侯明月说道:“太子妃,柳姑娘想见殿下。”
夏侯明月心里蓦然一紧,却强作镇定。,“柳姑娘?哪个柳姑娘?”
香菱低下头去,轻轻说道:“您知道的。”
心钻心的疼,夏侯明月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变得这么小家子气来,直觉的不想让柳今夏看到离殇,可是她有什么理由不让她见他呢,毕竟若是没有她,柳今夏才该是陪伴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子吧。
她起身,对着香菱挥了挥衣袖,“我去花园散步片刻,回来的时候不希望看到有闲杂人等在殿下身边徘徊。”
“是。”香菱犹豫片刻,终是轻声应答。
太子宫的花园自然是不能与皇宫的御花园比的,可是也别有一种气派。夏侯明月最喜欢坐在水池边的青石上,什么都不去想,只享受着片刻的安宁。自从她来到太子宫后已经稀少有自己的时间可以任凭自己静下心来想些什么了,发现现在的自己越来越不像从前的她。
也不知道内殿之中现在怎么样了,纵然是离殇还昏迷着,可是对于柳今夏,夏侯明月还是无法真正介怀。
她似乎,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的心绪了呢。
微一抬头,水池对面的白色身影映入夏侯明月的眼里,那飘逸如仙的白色身影,曾经在年少的时候驻足在她的脑海中,可是现在,却再无其他了。
容慕熙大概也看到了坐在对面的夏侯明月,微笑着朝她走了过来,夏侯明月无法假装没看见,若是今日是她先看到容慕熙,她必定会头也不回的在他发现她之前转身离去。
夏侯明月笑着起身,对容慕熙微微一行礼,现在的她对任何人都是极其客套的,因为深宫之中处处都是陷阱,倘若走错一步,就有可能赔上性命,她怎么都不敢轻易的犯错。就算是对容慕熙也是如此。
这个男人并不简单,从他深邃望不到边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他有自己的想法和目的。
“怎么在这里吹冷风,离殇那里如何了?”容慕熙笑问道。
夏侯明月将视线移向别处,嘴角的笑容若有似无。
“柳姑娘看着殿下,想来应该放心才是。”
细心如夏侯明月,当然发现了容慕熙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自在,就算再如何掩饰,可是一个人的眼睛是最骗不了人的,容慕熙闪躲着的目光,明明就是在说着什么,却让夏侯明月隐隐猜测又不给出答案。
“我该回去了。”她起身就走,容慕熙并没有阻拦,看着这个淡淡的身影摇曳在风中。
内殿之中只剩香菱一人独自守候,夏侯明月并没有看到柳今夏的影子。她倒是非常识相,这么快便回去了。夏侯明月心里冷笑,踏入殿内。
香菱看着夏侯明月回来就又候在了殿外。
床榻之上的离殇依旧是刚才的样子,可是夏侯明月还是发现了枕头的角落里,一个荷包若隐若现。她伸手取了出来,上面绣着离殇的名字。想来该是柳今夏给的吧。她轻轻一笑又放回了远处。
“离殇,你的心,又不知是遗落在了何处呢。”
无人回应,可是她握着他的手心,已经渐渐的冒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