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与宋安辰的故事全部集中在那段忙碌学习的高三下学期。
二月天,寒流渐渐退去,南方。自从高二那年林若涵进了宋安辰的家,每日跟在宋安辰成了他的小尾巴,一生便没同他再走在一起。刚开始她的疏离,宋安辰还追究过问,在一生不断地拒绝来往后,宋安辰也没再坚持。
高三下学期进入了紧张的复习阶段,成绩也几乎定型了,一生进步很大,班里四十个学生,她进了前二十。宋安辰依旧保持班里第一,嗷嗷领先于第二名。也许是朽木可雕琢,林若涵的成绩从原来的倒数第一,飙升入了前十五,大多数传言都说是宋安辰的教导有方,还有爱情的力量。
他们两人一年到头,一直形影不离,就连住在对门的一生也能感受到两人之间鲜有的灵犀。一生的爸爸叶天明曾也问过一生:“这一年来,你都没去找你宋弟弟,是不是不想当电灯泡?”
一生给了她爸爸一记白眼。
叶爸爸也不知趣,还打趣道:“这老宋也真行,娶了个老婆还顺带一个童养媳。”
一生听不下去,直接摔门进了自己的房间,倒床蒙住被子,心里一股酸意,想哭却怎么也没有眼泪。暗恋一个人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尤其暗恋的对象还是名草有主的。
二月十四号情人节,那天照常上课,晚自习也没有提前半分钟,如常九点半下课。一生也一如既往,收拾书包等她的“护花使者”禾晋。自从一生落单以后,这位好心的同桌怕一生想不开,开始每天送一生回家,久而久之,两人也习惯走在一起。
走到车棚处的时候,禾晋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好似害怕有人看见一样。一生刚把自行车推出来,禾晋便把一盒包装精致的费列罗金球巧克力递给一生。一生傻眼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那盒巧克力,抬头对上禾晋有些扭捏不好意思的脸,她干笑:“给我的?”
“不是啦。”禾晋另一只手又伸出来,抖了抖手上的一块单独包装的巧克力:“这个是犒劳你的。我是想让你把这盒巧克力交给林若涵的。”
禾晋更加不好意思起来,不自在地挠了挠自己的平头。当一生知道这么个答案,真想抽他,她甩开他附赠的犒劳物,一脸鄙视地看着他:“你不知道林若涵有主了吗?”
“我问过宋安辰了,我说我要对林若涵展开追求,他让我尽管追。”
“你个傻帽,这是对你示威。”一生有些哭笑不得。
“管那么多,我追谁是我的事,一句话,你到底帮不帮?”禾晋的眼神很固执,着实把一生干愣了。她勉强地收下这盒巧克力,嘟囔着:“纯属看在你当我一年的护花使者的份上。”
禾晋很开心,一手扶住胸脯,九十度鞠躬:“为女王效劳,倍感荣幸。”
一生捂嘴笑了笑:“赶紧上车回家。”她扶正车身,在跨车的时候,见到一直站在他们不远处的宋安辰。宋安辰久久凝视着一生,那眼光的犀利就好似一团熊熊的火焰,惹得一生顿时浑身燥热。
林若涵浅笑:“好浪漫的一对哦。”那不是羡慕的语气,而是带着冷嘲热讽。一生突然很烦她,甩头骑车火速离开,落在后面的禾晋在后面吆喝:“喂。”
那天回家,她心里很不爽,不想去对面亲自把巧克力交给林若涵。正巧叶爸爸下班回来,他放下东西说要去对面与宋爸爸喝酒。
一生一激灵,立即跑回自己的房间抓起那盒巧克力追已经到对面的叶爸爸。
叶爸爸敲了门,宋正开门道:“来了啊!”
叶爸爸笑呵呵,刚想进去,手却被人拉住了。他见女儿站在身后,手里抓着一盒巧克力,一副难为情的样子,他有些愣愣的了。
“爸,这个……”
叶爸爸回了神,接过巧克力,一番韵味地笑道:“主动点好,爸爸帮忙。”说着,他笑眯眯走进宋家,她压根没说完啊,正纠结着,站在一边的宋正也一脸笑眯眯:“一生,进来玩不?”
她嗫嚅着,犹豫着,偷偷瞄了瞄里面,只见叶爸爸把那盒巧克力递给了宋安辰?而宋安辰显然有些吃惊,把目光投向门这边,正好与一生的目光对上。
一生立即躲闪,匆匆对站在一边的宋正说:“不了,我回去写作业。”她现在已经无话可说了,还是逃跑为好。
她不断骂自己,可又骂不出所以然来,她只好拿出自己的储蓄罐,摇了摇!这礼物以她的名义送出去,自然得她掏钱,所以得她来赔钱,她顿时感觉自己真的好可怜。
事后第二天,她依旧早早地出门,却正好撞见对面出来的人,不过此时只有宋安辰一人,在那屋里还能听见林若涵急促的声音:“哥哥,再等三分钟就好,别走啊。”
今天宋安辰看起来特别清爽,主要是一扫平时的阴霾,目光较比以前不知清明了多少。两人这一年也说不到三句话,平时偶尔见面连招呼也省了。这次自然也不例外,一生提腿就想直接下楼梯,不想宋安辰也跟着往下走,她突然顿足,凶神恶煞地往后扫他一眼,他却直接无视掉,继续下楼。
一生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呆呆的。昨天那乌龙事,他看似很平常的样子。也许是她自己想多了,一生不禁懊恼地打了打自己的脑袋。
来到车棚,一生远远地见宋安辰正在剥费列罗金球巧克力的金纸,一副悠闲的样子,很优雅地含一粒到嘴里,地上也已经零零总总有几片干掉了的金纸。
吃人家的不嘴软!一生心里暗暗骂着他,大步走过去,她的车正好被宋安辰堵住了,出不来。一生甩了甩车身,发出声响示意他让下路,宋安辰递给她一颗金球巧克力:“要吃?”
一生假笑,笑眯眯道:“不吃,谢谢。”
“你还真舍得钱啊,一盒这种巧克力要一百多,可见你心意。”宋安辰原本依靠在车棚柱上的身子立正起来,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她:“我一向不欠人人情,说吧,你要什么?”
一生伸出手来:“钱!”正好可以把钱还给禾晋。
宋安辰蹙眉:“除此之外。”
“还我一模一样的巧克力。”这样还给禾晋也是好的。
宋安辰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捏了捏额头:“我就知道,对你来说是对牛弹琴。”
“……”一生鼓起腮帮,怒视他。
“下个星期月考以后,带你去看电影,怎样?”
电影有什么好看的?一生嗤之以鼻:“没兴趣。”
“那去看音乐剧?”
“没这爱好。”
“去看画展?”
“人家喜欢动态,不喜欢静态!”一生发飙了,她不是文艺女青年,跟她唱文艺调子,这简直对她而言是一种折磨。
宋安辰微微眯起眼,语气有些气馁,似乎等着一生再次拒绝一般:“那月考完后的一个星期天去打篮球!”
一生喜动,爱好运动,最热衷的是排球和篮球。可惜身高不够,在校球队中刷下来了。她睹了一眼宋安辰,勉强答应。
“哥哥……”不远处林若涵喊了一声。一生见到正主来了,便推搡宋安辰,让他让道,而后立即骑上自行车绝尘而去。她就是胆小怕事,不想跟那个女人闹事。
一生赔了禾晋钱,但没有解释什么,就说是自己吃了。禾晋刨根问底,问她为什么要吃了他买给别人的礼物?一生随便答了句:“我最喜欢吃巧克力了,看得实在流口水,就忍不住吃掉了。”
她这个答案在自己看来,是比较合理的。然而禾晋却不这么想,他盯着一生看了很久,最终道:“你爱上我了是不是?”
“……”她迷茫了。
“你肯定是不希望林若涵因此和我好,所以你就……”禾晋说不下去了,一生也猜测出他下面话的意思,顿觉五雷轰顶,天要下雨。
她直接趴在桌子上装死!
下课后,禾晋离座,待上课铃响后,他回来了,一脸的落寞。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惹得一生有些怜悯,她问:“兄台,你这是失恋了还是我刚才给你的钱拉到厕所里了?”
禾晋苦瓜脸望着一生:“一生,你怎么可以待我这么好?”
“……”她又做什么了?而且她对他好,他用得着这么郁闷吗?
“你何必要骗我呢,那巧克力明明不是给你吃了,而是给宋安辰吃了!”禾晋又拉长脸,一副“豆腐拿来,我要撞头”的表情。
一生颤了颤,不想事情东窗事发,她有些嗫嚅道:“那个其实……其实是有……”
“哎!”禾晋拍拍一生的肩膀:“你把我送的巧克力给了林若涵,林若涵却把巧克力转送给了宋安辰,这……这叫我情何以堪?”
“啊?”一生张大嘴。
“你对我也是有心,怕我伤心,谎称是自己吃了,一生,人家很感动,真的!”禾晋突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假哭,头还打算靠在她肩膀上,一生快速耸肩,他被抖了出去,可还是装成小媳妇的模样,还道,“你如此为我想,再加上我今天又失恋,好吧,我们试着交往一下!”
一生嘴角抽了抽:“你想多了!”
“也是,我们应该先试着约会一下,不过最近学业比较繁忙,我们定个好时间,不如月考后的一个星期天?”
“那天我有约了。”
“跟谁?”他脸一下子阴了起来。
一生直接白眼丢过去:“不告诉你。”
禾晋一手拄着脑袋,上下打量她许久,一生被他看毛了,瞥一眼:“看什么看?”
“我在想,除了我要你,还有谁会要你?除了前面胸前有些凸,其他是水平线。”
一生伸出五指,夸张地张力握成拳头,怒瞪他。好似他再说一句,她一定不饶他。禾晋呵呵笑了起来,凑在她跟前:“你看我们多默契,你的前男友跟了我的前女友,我们两个也凑合着吧。”
“懒得搭理你。”一生甩头,坐等上课。
“我知道这是你害羞的表现,没事,哥等你敞开胸怀。”
一生直接无视掉,继续埋头坐等上课。
月考过后,一生的成绩又进步了,第一次进了班里前十五,与林若涵并列第十四。这次月考,老师特意叫出班里前十五名单独谈话。
班主任办公室内,十几名学生围在一个桌子上听老师徐徐道来。
“在我们这所重点高中,一般班里前十名可以上重本,十到十五名可以冲刺一下,我这次找你们来,是想听听你们的目标是什么?”
从第一名宋安辰开始,他想了想,说出B市以经济贸易最得名的重本。禾晋在班里第五,他要去国外学MBA。轮到并列十四的一生与林若涵之时,林若涵首先抢着回答,她的回答与宋安辰的一样,学经济贸易。一生她的梦想就是A医大,坚定不移。
有了目标,自然有了动力,为了目标自然奋发上进。
星期天,宋安辰给她打电话,约在体育馆打室内篮球。那天阳光明媚,三月初的骄阳艳照着刚回暖的南方,她以为今天一定会是个开心的日子,有阳光,有运动,有暖流,还有她心心念着的宋安辰。
可上帝却在云端眨了一眨眼,轻轻一个蹙眉,便是她叶一生转折的开始。天堂与地狱,从此交接……一生一直在衣柜里翻衣服,试了很多套总是觉得不满意,抓一抓蓬松的头发,只觉得自己更是一点魅力都没有。她气恼地跌坐在床上,沮丧着脸,一件称心的衣服都没有。
一生不得不重新振作起来,给自己心理暗示,不就是去打个篮球嘛,穿那么好看干什么?跟个花姑娘似的怎么显现出她的英姿飒爽?她重新打开衣柜,想着找一件舒适的运动装即可。
在翻找的过程中,她偶然看见衣柜角落里挂着的一件水蓝色衣服,她愣了一愣,这是她高一过生日,宋爸爸带着宋安辰为她挑选的礼物。她收到这份礼物的时候很吃惊,不仅吃惊于宋安辰知道她一直想要一件Teenie Weenie的衣服,还吃惊于他为她挑选的衣服这么合她心意,水蓝色、带帽,这是她最喜欢的颜色与样式。那天生日,是她最难忘的时刻,妈妈那年身体尚且健康,宋安辰的妈妈也没与宋爸爸离婚,两家聚在一起,说不出来的欢乐幸福。现在两年下来,很多事情都发生了质的变化。一生妈妈住院,叶爸爸医院单位两边跑,竹马也渐渐开始疏远,好多事情压迫一生的神经,她有些苦涩。
一生甩去以前的记忆,深吸一口气。人嘛,活在世上就是向前看的。一生如此鼓舞自己,随意掏出一件利索的运动衫套在身上,对着镜子整理自己一头帅气的短发,摆个胜利的Pose,微笑一百分!她雀跃地出门朝着体育馆前去。
一生以为她来得算早,当她来到室内篮球场上,第一眼就看到鹤立鸡群的宋安辰,一身白色NIKE运动衫,袖子挽在胳膊以上,秀出略带骨感却不失肌肉的长臂。他颀长的身姿站在篮球架下,头微微抬起,看准篮球筐,以一个优雅的纵身姿势向里投球。
一直以来宋安辰就是学校里知名的全能校草,但一生片面的以为全能是什么都会,不管深浅。现在她才明白,所谓的全能不仅是什么都会,而且还是精通。
一生心里泛着一股酸,要是这么好的竹马归她所有,就好了。她想把他藏起来,私有霸占着,每天小心翼翼又心满意足地看上一眼,偷着乐一下就好。然而她知道这个愿望很渺小,微乎其微。她叹了口气,直接朝他奔去,并喊着:“宋安辰。”
宋安辰闻声转头,一手拍着球随意地朝她走来,上下打量她,扑哧笑了起来:“头发打了啫喱水?”
一生鼓起腮帮:“不是,我刚洗完头,还有些湿。”
宋安辰了悟地点点头,一脸含笑地摆弄着手里的球:“我攻你守。”
一生看向海拔颇高的宋安辰,她足足比他矮一个半头,叫她这个矮子守这么个大个子?她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准备撤销这规则,不想宋安辰已一脸奸笑开始蓄势待发!
她咬咬牙,来就来!偏偏不让他看扁了。她大步流星走到篮球场上,开始她矮人族的坚守。宋安辰步伐快、假动作狠、瞄点准,常常轻松三步上篮。一生也不泄气,即使觉得自己动作慢半拍,也要拼死守着,即使知道自己在吃大亏。
终于一生跟上宋安辰的步伐,当宋安辰想再来一个三步上篮纵身一跳之时,一生展臂跳跃,不想发力过重,加上小腿疲劳,抽了筋,她趔趄地朝着宋安辰前倾过去,宋安辰的手把球投射篮筐,被一生突然地钻进自己怀里惊讶不已,一系列“投怀送抱”全在空中进行完毕,而后就是双双摔倒在地。
一生趴在宋安辰身上,甚至可以闻到洗衣粉残留在衣服上的淡淡清香,还有感受到男生特有的温暖。她一时愣着不知道动了。宋安辰立即坐起来摆正她揩他油的姿势,略带关怀地问:“怎么了?”
“右小腿抽筋了。”
宋安辰二话不说,立即按住她的小腿,帮她揉捏。他眼神专注,不似以前的淡漠,让一生有些怔怔的。宋安辰细心地为她按摩以后,嘴里还不时地嗔怪:“那么卖力干什么?随便玩玩的。”
“是你太卖力了吧。”一生没好气地反驳他。
他不禁好笑:“你看我像卖力的样子吗?只是水平差太多而已。”
“你……”一生冷哼,不再搭理他。宋安辰扶起她,带她到一旁休息。再帮她捏了会儿,示意让她多走几步,见她能走了,便放开了扶住她的手。一生突然觉得没有他的搀扶,有些空空的。
两人坐在一起,却谁也没开口,宋安辰突然抱怨道:“这一年来,你都没理过我。”
“你旁边都有美女相伴,还需要我陪?”
宋安辰并不因这句话而恼怒,反而失声笑了起来:“她是我妹妹。”
“又不是亲的。”一生嘟囔一句,抱怨道,“少以这个为借口。”
宋安辰白了她一眼:“这有什么好借口的,爸爸叫我对她们母女客气点,林若涵天天跟着我,我总不好赶她吧,你不知道,她是典型的公主病,动不动就哭,一哭我后妈就以为我对她不好,就和我爸爸闹,爸爸就说我不懂事,又来骂我,你说我能怎么办?”
一生没话说,低着头无聊地摸着自己还有些泛酸的小腿。其实她不应该怪宋安辰,因为她不懂家里来了一位带着孩子的后妈是怎样的情况,俗话说隔层肚皮隔层山,有些事情并不如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最近我想了很久,我想考A医大。”宋安辰如是说。
“耶?你想当医生?”
宋安辰凝视着篮球场:“因为我喜欢一生,舍不得。”
喜欢医生这个职业吧。一生斜睨他一眼:“你个高材生,当什么医生啊!”
宋安辰一脸颓废地扶额,他知道他刚才那句话,被她歪曲了。他深呼一口气,转脸一副认真地看着一生,嘴还没张开,突然一生的手机响了。如一道惊雷,把宋安辰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的话劈得皮开肉绽,没了生机。
一生看了看手机,是不认识的号码。她迟疑地按了接通,只闻那头传来禾晋的气急败坏的声音:“死女人,你是不是跟宋安辰约会去了?”
“啊?”一生吃了一惊,这他都知道?
“啊什么啊,是不是?”
“是……啊!你怎么知道?”
“人家的林妹妹跑我家找上我了,说你拐走了她的亲亲哥哥,叫我催你速速归还。”
一生无语了,这个林若涵霸占欲也太强了吧,她瞄了一眼宋安辰,再对电话说道:“你不乘虚而入?不像你的作风啊。”
“叶一生!”电话那端咆哮:“你个死女人,你长点脑子好不好?赶紧叫宋安辰接她回家。”
“什么,还在你家?”
“啊,嗯……”那头含含糊糊地:“她说她一觉醒来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家长留个字条说出差去了,哥哥又不见了,所以就找我问问是不是你拐走宋安辰了。她不知道我号码,只记得我家住哪。”
“耶,连你家都知道住哪?”叶一生忽然暧昧地坏笑。
“死女人,你想多了,总之废话少说,赶紧叫宋安辰接人。他不来接人,她就不走啊。”
“不正合你意?”
“滚,速度来。”
电话那头啪的一声巨响,显然是摔电话。一生莫名其妙,禾晋的火气干什么这么大?她耸耸肩,对宋安辰说:“你去禾晋家接你的亲亲妹妹吧。”
宋安辰蹙眉。
“话说宋叔叔和你后妈都出差了?”怎么跟她爸爸一个时候出差?又不是同一个单位。
“嗯,后妈不放心,跟着过去了。”
“啊?还不放心?”
“后妈心眼小,前夫是因为一次出差搞的外遇才离婚的,前车之鉴吧。”
一生表示懂了。宋安辰起身抓起篮球拉着她,准备走人。一生问:“去哪?”
“接我妹妹回家。”
“那拉我去干什么?”
“也是你妹妹。”
她什么时候成那位玻璃心林妹妹的姐姐了?她才不要……说也奇怪,一生只去过禾晋家一次,那次是高二那会儿班里组织的互助,她由于一道题卡住了,偏偏又下课,所以她就跟着她的小老师禾晋回家继续讲题。他家拥有一套单独洋房,很大,在那个时代有洋房算是有钱人。
禾晋的爸妈都在法国,本想带他一起去,奈何那时候他刚考上重点高中,加上那边语言不通,他死活不肯走,只好一人留在国内,不过家里还有一个年迈的保姆,听禾晋说这个保姆是他爸爸的奶娘,家里穷,自家孩子无力抚养,他爸爸念及旧情加上他奶奶死得早,就接过来一起住,再者禾晋独自留在国内无人照料,也是正好。
只是尚且她这个只去过禾晋家一次的人都不怎么识路,这个与禾晋几乎没交情的宋安辰居然相当熟门熟路地走到禾晋家门口,为此一生感觉很奇怪。
宋安辰不理会她古怪探索的眼神,按了按门铃,开门的是个老奶奶,一生认得是那保姆。
保姆已经不记得一生了,她打量他们,问:“找小晋吗?”
里头传来拖鞋踏地的声音,而后窜出禾晋的身影,搂着保姆道:“奶奶,你不记得一生了?”
保姆恍然大悟:“一生啊。”目光转向一生的头发,捂住嘴偷笑:“这么有特色的姑娘,不会忘。”
一生眨巴眼,不明白她所指的特色为何?门前又走来一人,是眼睛比较红肿的林若涵,她含泪望着宋安辰,晶莹又闪烁的目光柔得像一潭水一般:“哥。”
宋安辰无奈道:“你跑别人家里来做什么?”
“今天是我生日,没一个人记得。”
宋安辰愣了一愣,一脸无奈:“你又没说,我怎么知道?”
“说了你会放弃跟叶姐姐约会?”
宋安辰不说话。林若涵也早就知道结果,低垂的眼,一副弱柳样。禾晋尴尬一笑:“我去订生日蛋糕,在我家过生日吧。”
林若涵却不搭理他,直接穿上鞋子,走到宋安辰旁边一副可人样:“哥,今天回家陪我过生日好不好?”
宋安辰抿嘴点头,目光转向禾晋:“你也一起去吧,人多热闹。”
禾晋有一丝犹豫,看向一生,只见一生对他眨巴眼,表示随便。他想了想,再去看林若涵,只见她不是很友善的样子。他摆摆手:“算了,我就不去了。”
宋安辰也不强求,手拉住一生准备离开。他这一举动,在场的禾晋和林若涵皆瞪大眼,一副见鬼的样子。
禾晋突然大叫:“我也要去。”说着立即穿上鞋子跟了上去。
一生想抽手,宋安辰却握得很紧,一路上说不出的诡异。四人都比较沉默,直到走到一间蛋糕店,林若涵突然不走了,三人都回头看她,她闷声闷气地道:“我不想回家过生日,我想去酒吧过生日!”她语气很重,带着公主一贯的骄横。
禾晋挠了挠头:“酒吧怎么过生日?”
“跳舞喝酒,随便发疯!”林若涵咬咬牙,盯着一生与宋安辰之间一直交握的手。
禾晋有去过酒吧,表示没意见,看向一向循规蹈矩的宋安辰:“你认为呢?”
宋安辰只是轻笑,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一脸宠溺地问一生:“你喜欢怎样?”
一生有去过酒吧,只是都是在大人的陪同下,几个高三学生去酒吧她有些不放心。目光转向林若涵,她正用一双既敌意又鄙视的眼神睥睨她。
好似是她叶一生碍着她似的。一生顿时不痛快起来,冷了一张脸:“见见世面也好。”
一生至今还在后悔自己为何要答应去酒吧,那种地方不属于他们这个年龄层,鱼龙混杂,即使有人结伴,也总会发生一些意外。
四人准备就地找一间酒吧坐下。林若涵在拐角处瞄到一家用鲜红的楷体绘成的招牌——情调酒吧。不知为何她看见这四个字心生一种邪念。
她对其他三人指了指那招牌:“我们去这家吧。”
当他们走到这家酒吧门口之时,宋安辰有些迟疑:“这家酒吧看起来比较乱。”
“不会啊,就是装修的旧了点。”禾晋见门口的闪光灯处有几盏灯都断了丝灭了,也不换新的,墙上那红色的漆也掉落了不少。
“不止这些,门前也没有看守人员,只是草草写了未成年禁入,显然是个幌子。”宋安辰指着门前贴着比较歪曲的告示。
林若涵道:“那有什么关系,有你们两个男人在,也不会出什么事。”
“这也是。”禾晋笑着挠了挠头皮,瞄向一生:“就这家吧,反正就是喝点东西,陪娇贵女疯一晚。”
“你说谁娇贵?”林若涵狠狠瞪他一眼,禾晋耸耸肩,表示当他没说话。
宋安辰思忖了一下,觉得除了这家酒吧不是很正规外,也不会出什么问题,有他们两个男生在,保护妥当不会怎样。他望向一生,只见一生也在望着他,好似让他定夺。
“那就去这家吧。”宋安辰下了决心。
一生也不说什么,点了点头。她不是很想来这种地方,虽然她不是乖孩子,但在她当年的理解中,学生不该单独来这种场所。
四人一进酒吧,就听见震耳欲聋的迪斯高音乐。走在前面的林若涵和禾晋显然很兴奋,蹦蹦跳跳地走得很快。宋安辰一直随着一生的脚步,慢慢地走。当走到正厅人群聚集的地方,宋安辰直接就把一生搂在身边,以免别人的揉挤导致失散。
一生突然被宋安辰这么亲昵的动作吓住了,她脸腾地一下红扑扑,想抬头看他一下,又不敢看,只是低着头任由他搂着。
宋安辰把一生带到另外两人已经坐好的位置上,禾晋就一脸兴奋地道:“这个地方很不错耶,什么酒都有,就是没蛋糕,我们去对面那家蛋糕店买个蛋糕来吧。”
林若涵一扫当初的阴霾,显得格外雀跃。她随着DJ的节奏哼了哼,大声道:“好耶,去买蛋糕,我们等你。”
禾晋点点头,拉着宋安辰往外拽。宋安辰对坐在位子上的两人叮嘱:“我们没回来之前,你们就乖乖坐在位子上,哪也不准去。”
“嗯。”两人同时点头。宋安辰这才放心地跟着禾晋出去。
当位子上只有一生和林若涵的时候,一生显得比较拘谨,林若涵显得高兴异常了些。当DJ曲子换了一首以后,林若涵更high起来,直接站起来问一生:“去不去跳舞?”
一生知道林若涵从小跳各种舞蹈,最近学的现代舞在文艺会上更是迷煞了全校,当DJ伴奏而来,舞蹈出身的林若涵自然是按捺不住,但宋安辰叮嘱在先,而她又比林若涵大,要是出了什么事,她也会有一定的责任,她语重心长对林若涵说:“你还是等他们回来吧,我们先坐着。”
林若涵原本兴致勃勃被一生突然泼了冷水,显然有些不高兴。她一下萎靡起来,有些生闷气地坐在位子上。她突然向路过的服务生招呼道:“服务生,过来。”
这里的服务生样子比较潮流,不像一般娱乐场所的服务生平头平凡脸,而是梳着当前最流行的发型,染出一头绚丽颜色的发色。被叫的服务生走过来,手里拿着菜单,笑脸盈盈地道:“两位小妹妹第一次来?”
林若涵毫无戒备,点了点,随后拿起菜单开始研究。那服务生显然自然熟,直接坐在一生的旁边,笑问:“这位小妹妹显得比较紧张啊?”
一生瞪了他一眼:“别坐我旁边。”
显然,一生这样直接地拒绝让自信的帅气服务生有些发愣。要知道他的魅力对于来这里的女性而言,是无可抵挡的。也许是未见世面的女孩比较辛辣,服务生歪嘴一笑,站了起来:“你们两个到这里玩多无聊啊,多些人好玩点。”他朝着舞坛吼了一嗓子,“兄弟们,到这来玩。”
林若涵好奇望去,只见三四个男生朝这边来。年龄都不大,跟她们年龄相仿,只是出来混得早,显得比他们成熟许多,而她们更显得像是羽翼下护佑长大的雏鸟,稚嫩得太多。
一生被来人吓到,一时说不上话,林若涵见来人长得都不错,也没拒绝,反而还热情地发问:“你们会跳舞?”
“当然。”其中一名黄毛小子笑呵呵道。
于是林若涵跟他侃侃而谈起来,肢体还相当的丰富,指手画脚,不亦乐乎。一生乖坐着,那名服务生见一生端正坐着,扑哧笑了起来:“你这样多无聊啊,我给你拿点本店特色。”
说着,还没等一生拒绝就擅自行动。待他回来,手里已经端了好几瓶各色洋酒,还有调酒用具。他再一次坐在一生旁边,放下手中的几大瓶酒,眼眉中带着一股肆虐的挑逗看着一生:“我是这情调酒吧的调酒师,小妹妹看起来对我很不屑的样子嘛,今儿哥哥心情好,给你调一杯‘本垒打’。”
“哇,阿羽,你是不是想本垒打啊。”他所谓的几个兄弟突然起哄起来,眼底有说不尽的暧昧。一生蹙了蹙眉,依稀记得“本垒打”有另一层含义。
一垒打就是牵手,二垒打就是接吻,三垒打就是拥抱,本垒打就是最后的底线。
一生睹了他一眼,也不知他到底卖的什么药。
只见这个帅气的潮流男人倒入波旁威士忌、白朗姆、白兰地一系列烈酒,加入两勺柠檬汁混在一起,调酒杯在他手里,被肆意花样挥霍,各式高难度动作抛、甩、旋转,看得一生和林若涵目瞪口呆,他其他兄弟也纷纷吆喝叫好,当他把酒倒入其中,双层色调更是惊艳。
没见过如此华丽的招式和好看的鸡尾酒使得一生都不禁说了一句:“好厉害。”
调酒师阿羽很是自信地笑了,似乎早料到没有一名女子最后不倾心于他的魅力。那黄毛小子对他挤眉弄眼,端起那两杯酒的过程中下了两颗极小的药丸进去,递给一生和林若涵:“来来,你们喝喝看,很有味道的哦。”
此时她们都对这杯鸡尾酒极其好奇,林若涵二话不说一口饮尽,辛辣得她直流眼泪,这是她喝过最烈的酒了。一生先是喝了一大口,当那股辛辣呛入喉咙时,她险些吐了出来,她平时逢年过节,喝的也不过是葡萄酒,曾经偶尔喝过一口的白酒也没这么辣刺,度数太烈了。她不想喝第二口,却见几个男人都睁着眼看她,她有些不好意思端起杯子又喝了几口,眼见快见底了,准备再喝时,宋安辰拎着蛋糕走了过来,见到位子上多了几个痞子样的男人,冷了一张脸。
禾晋随后跟来,见到陌生的他们,不禁高声问:“你们是谁?”
“哥,他是这店的调酒师,很厉害呢。”林若涵因喝了烈酒,脸已经烧红了,但眼里流露出的敬佩着实让宋安辰有些不安。他不知道这个调酒师为何而来,他只是单纯的自我保护意识强,立即下逐客令:“不好意思,我们给我妹妹过生日,不欢迎外人。”
黄毛小子有些不甘心:“哎呀,我还以为就两位妹妹来这呢。”
调酒师阿羽站了起来,对黄毛小子说:“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撤。”随后对着还端着杯子的一生抛个媚眼:“我送你的鸡尾酒总要喝完吧?”
宋安辰看了下黄毛小子正在收拾的酒瓶,这都是烈性洋酒,喝了还了得?宋安辰对一生温和地道:“看样子貌似很好喝,我也想尝一下。”
“那给你喝。”一生巴不得不喝,立即递给他。宋安辰几口灌入,辛辣在喉咙口上,鼻息间还残留浓浓的酒醇。一般鸡尾酒度数十分低,因为会加果汁冲淡,而这鸡尾酒太烈,就连一向觉得自己有点酒量的宋安辰脑袋都立即疼了起来。
调酒师阿羽耸肩,对一生道:“这么个男朋友,满适合全垒打的。”这话,显然是一语双关。
一生顿了顿,不语。
待他们一哄而散后,座位上只有四人,显得安静许多。宋安辰点好蜡烛,三人为林若涵唱生日歌,然后开始吃蛋糕。禾晋兴致好,点了将近一箱啤酒,要和宋安辰拼酒。林若涵兴致又上来,她说她也要参加,一生此时胸口很闷,脸红扑扑,脑袋很胀,显然是酒劲上来,醉了。她只好退出,不与他们拼酒。
一生就坐在一边小眯了会儿,只觉得自己浑身越来越发热。她微微眯起眼,只见桌子上一箱的啤酒都空了,林若涵和禾晋在舞池蹁跹起舞,兴高采烈。
宋安辰微侧在一旁,白皙的皮肤已染成淡淡的粉色,显得更是生动清隽。他一手扶着肚子,呼吸略微急促。不知为何,一生突然有种很想靠近他的冲动,想紧紧地抱住他,腻着他。越是这么想,她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满脑子竟有了不纯洁的东西。
她霍地站了起来,却头疼不已,又倒在沙发上。宋安辰被响动吵醒,他微微张开眼看向一生,捏了捏额头:“你怎么了?”
“我好难受。”她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感觉,她只能说是难受。
宋安辰微微眯着睡意蒙眬的眼,再看看表,此时快9点,他站了起来,向舞池走去,对着禾晋说了些什么,而后走回来,拉起软绵的一生:“我们先回去吧。”
“那他们呢?”
“我叫禾晋送我妹妹回家。”
“哦。”一生乖巧趴在他肩上,闻到他身上那淡淡的沐浴露清香,有种想和他本垒打的冲动。她被自己突然的龌龊思想吓了一跳,清醒了半分。此时他们正好路过吧台,见到调酒师阿羽那种风尘的痞子样时,她的手情不自禁直接揽住宋安辰的腰部。
她见过那么多男人,没有一个超过宋安辰。宋安辰干净清爽,晶莹白皙的好皮肤,立体精致的清秀五官,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澈,她喜欢这样的男生,很喜欢很喜欢。
她直接倒在他身上了。
宋安辰本身也醉了,一个倾身他趔趄几步,低头见有些不省人事的一生,苦苦一笑。那么烈的酒,亏她还敢喝。搭车回去的路上,一生开始觉得自己越来越热,热得她受不了,小腹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攀在宋安辰身上,手不禁伸进他有些清凉的脖子上,摄取一点凉是一点。
宋安辰轻颤,摆正好一生:“别乱摸。”但他却不淡定了。
好不容易到了小区,宋安辰一边搀扶她,一边艰难上楼梯,原本迷迷糊糊的心智,也这么一折腾清醒了许多。待到终于到了一生家门口,他问:“钥匙呢?”
“口袋里。”她依旧靠在他的肩上,手往裤兜指了指。
宋安辰去掏钥匙,惹来一生的全身颤抖。那种不轻易地触碰,好似她这座迟迟逼自己不爆发的火山将要喷发一样。宋安辰没注意到一生的变化,开门带她进屋,由于她跟躺尸一样,宋安辰没法开灯,还好对她家也熟悉,直接送进她的房间,丢在床上。
他有些累,也倒她床上休息了一下。这一闭上眼,貌似沉睡的醉意又回来,脑袋因安逸又沉了起来。在黑暗中,一双小手抚摸着他的胸口。
随之而来的,是他微妙的变化。
当初升的阳光照进来,一生有些眩晕。她捏了捏额角,觉得自己做了一场不可思议的苦力活,把她累得腰酸背痛。她微微睁开眼,却正好扫到自己床上有个男人的裸背?她大吃一惊,倒吸一口气,几乎要跳起来。当她吃惊地坐起来时,蓦然发现自己全身赤裸,露出少女青涩的身子。她赶紧捂住被子,努力去回忆自己昨晚到底干了什么?
她的记忆回到了昨晚那场黑夜,她好像很想有人抱她,当她触碰到床时,突然浑身热烫急需想找一种让她遏制生理反应的东西,但她却不知道是什么。在她极度慌乱中,她摸到了如玉质般滑嫩的肌肤,比她手掌凉快许多。她突然想要更多,于是她慢慢挪动了自己的身子,贴在那块比她冰凉的肌肤上。
突然有人握住她那不安分的小手,嘴里碎碎念着:“别摸。”
可她就想摸。她没听那人的话,直接把头抵在他的胸口上,汲取那微微的凉意。直到她身体越来越不受控制,想要更多。
……
一生愕然停止回忆,身子不停地哆嗦着,她跟人上床了,她把她的竹马给上了。她清清楚楚地记得是她先脱他的衣服,然后嘿咻嘿咻。
她方寸大乱,看着那裸背,更是担惊受怕,怕她稍微一个动作就把他吵醒,然后人赃俱获,到时候怎么说也说不清楚了。她咬咬牙,抓起被子上凌乱的衣服,捂在胸口上,猫步下床。她很小心很小心,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小得不能再小,她十分警惕地边看着宋安辰的睡觉动静,边一步步蹒跚走出房间。
当终于平安出了自己房间,她才得以喘气。可眼睑随之低了下来,显得落魄。她真是太糟糕了,即使得不到他的心,也不能乘人之危,把人强暴了啊。
一生捂住脸,十分难过。她怎会是这么不要脸的女生!在洗手间洗了个澡,穿好睡衣,等待宋安辰的醒来,然后将会是一场兴风细雨。她特别的乖,热了牛奶和面包坐在位置上等待。
大概不到半个小时,她听见她房里有了动静,她的心跳立即加快几拍,该来的总归是要来了。当她房间门被打开的那刹那,她已经在给自己找一堆的解释了。她真不是有意乘人之危,强暴他的,她可以发誓,那时她真的是酒后大发色性,控制不住自己啊。
她正编着一堆借口,可宋安辰却没给她表现的机会。他只是睹了她一眼,脸红扑扑地,钻进了洗手间。洗完脸出来,他径直坐在她旁边,吃着她给他准备的早餐,一句话也不讲。
对于宋安辰这种保持缄默的态度,她更是提心吊胆,但却有些感动。想来他是不想给她难堪,告她强奸罪,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既然他都淡定了,她这个罪人也不能自首自毁前程,人家都帮她一把了,她该感恩戴尽。
她故作淡定地道:“昨天睡得好吗?”她笑得很灿烂。
宋安辰刚准备喝牛奶,听一生这么一问,差点呛到。他原本已有正常色的脸顿时红了起来,略有些不自在。一生暗叫不好,她这是触到他的痛处,他被强暴的痛处,失去童子之身的哀痛。
她真想打烂自己的嘴,干什么问这破烂的问题。
“嗯,除了腰有点酸。”他不是很自然地继续喝牛奶。
一生咕嘟一口口水吞进肚里,一副装疯卖傻地笑:“我昨天睡得可香了,一睡到天亮。”
宋安辰微微怔着看她。
“嘿嘿。”一生被他这么“专注”地看得发毛,极力避讳他的眼神:“哎,谁叫你昨天喝醉了上我床上睡,你要是上我爸爸的席梦思床上睡就不会腰酸了。”
他忍不住蹙眉了,略有抱怨:“也不知是谁……”
“啊……”隔壁对面传来一声尖叫,是林若涵的。宋安辰脸色大变,慌张地跑了出去。一生也跟在其后。当一浪接着一浪伴着哭声的尖叫自宋安辰房里传来时,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林若涵有自己的房间不待,怎么去宋安辰房间了?
当宋安辰打开门时,震惊了。一生尾随其后,看到这样的场景,也吓傻了。怎么发生这种事,还要成双的?只见林若涵抱着被子,光裸着身子在床上痛哭。
但屋里只有她一人,没有任何一个男人的踪影。这间屋子被弄得极乱,被子耷拉在地上,抽屉被翻过,衣服却残破不堪,纸篓里还惊现避孕套。这一情景不得不让人联想到他们最不想联想的事。
宋安辰二话不说,直接打电话给禾晋,接电话的是他家保姆,说他昨日喝得烂醉,现在还没醒。宋安辰顿时心凉了半截,默默看着哭泣的林若涵,刚想上前安慰,林若涵却恶狠狠地瞪他,号啕大哭。宋安辰想为她拭去眼泪,却被她激动挠出一条长长的红印:“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宋安辰抿了抿嘴:“对不起。”
“啪。”她一个巴掌扇到宋安辰的脸上,他本身皮肤娇嫩,立即显出五指印。林若涵哭得越来越厉害:“都是你抛下我,你不是人。”
宋安辰沉默,不说一句话。一生有些心疼,刚走过去,只见林若涵发了疯似的骂她:“你个狐狸精,一定是你昨天晚上把我哥哥勾搭到你家的,要不是你……”她没再继续说下去,像是突然有人掐住她的脖子,让她说不出话来。
“你们都给我滚,我不想见到你们。”她激动地捂住自己的耳朵,极其疯癫。
宋安辰拉住一生,示意她出去。两人退去房间,皆沉默起来。宋安辰极其沉重道:“这件事,必须通知爸爸了。”
“她……她到底被谁……”一生还未问全,她手机响了起来,是禾晋的。她立即接通电话,那头传来他朦胧带着困倦嗓音:“找我什么事?”
“昨天你有送林若涵回家吗?”
宋安辰一听是禾晋,立即抢了电话:“禾晋,我临走之前不是让你把我妹妹送回家的吗?你到底有没有把她送回家?”
“有啊。”禾晋有些莫名其妙:“不过那时我喝得有点醉,你妹妹也喝多了,我一个人根本无法送她回家,所以找了那名调酒师的朋友黄毛一起送她回来。”
“你把她送回家了?”
“我送到楼下,实在走不动了,所以就叫黄毛帮我送上去。”
宋安辰深深吸一口气:“你知道吗?我妹妹被人强奸了,那个人很可能是黄毛。”
“什么?”禾晋声音顿提高几分,原本困倦的语气一下子炸醒,他支支吾吾半天:“我……我马上去你那。”
宋安辰把电话还给一生以后,一直坐在沙发上沉默,良久,他懊恼地狂挠头发,自责不已。他最后还是拿起电话拨了他爸爸的电话。
电话那头得知此事,立即传来他后妈尖锐又刻薄的恶骂,宋安辰默默听着,显得格外深沉。
当电话撂下,一生突然很想为他分忧,却找不到任何一句安慰的话,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他旁边,默默地看着他,只想告诉他,她想为他分一点忧。
后面的事,完全不在一生的接受范围内。宋爸爸要报警,但林若涵的妈妈怎么也不同意,说是毁了女儿的名声。那段时间正逢副市长选举,叶爸爸和宋爸爸都在候选名单内。然而宋家出了这一件大事,显然对宋爸爸是不利的。本来想哑巴吃黄连,有苦也憋着不说。可林若涵心里实在无法接受自己被糟蹋,阴影越来越重,最后选择了割腕自杀。
显然,这件事,再也瞒不住了。林若涵的妈妈那段时间哭得死去活来,一边骂宋安辰一边骂宋爸爸,然后再骂到了一生。
叶爸爸知道内情以后,专门找一生谈话:“安辰在我们家住过?”
“是,那天我们都醉了,就直接倒床睡了。”
“没发生什么事吧?”叶爸爸特精明,眼神中已暗藏着锋利了。一生摇头:“没什么事。”
“那你洗床单干什么?”
“哦,吐到床单上了。”连她自己都敬佩自己的圆谎程度,第一次落红,不洗难道留纪念?
自此叶爸爸再也没提这件事。强奸犯黄毛被抓却矢口否认自己强奸了林若涵,他说当时他把她送到她的房间以后,只是鬼迷心窍想偷点东西,没想到当他在宋安辰的房间找东西时,林若涵就从背后抱住他,叫他要了她。嘴里一直表白说喜欢哥哥好长时间了,又哭诉自己多么委屈。
一个痞子本身就比较猥琐,美女投怀送抱,还加上动人的表白,于是自然木已成舟。
林若涵的妈妈知道以后,不动声色地跟宋爸爸离了婚。双方和离,林若涵被她妈妈悄无声息地带走了。宋爸爸把宋安辰放到乡下闭门思过去了,将近高考也不去上学了。
然而事情总是接踵而至,一个月后,一生的母亲病情恶化,成为胃癌晚期,忙于拉票的父亲不得不停下工作,照顾生病的妻子。一生也因情绪不佳,月考成绩直线下降。
有几次,一生总会站在医院住院门口,看见愁眉不展的爸爸在大口大口地吸烟,眉宇间总是化不开那个“川”字,她只能站在一边看着爸爸,一点忙也帮不上。
她妈妈终于到了手术的那一天,其实仅仅只是为了续一年命而已。然而爸爸却比以前精神抖擞许多。当叶妈妈终于推进手术室,见到爸爸久违的释怀那刻,一生终于知道爸爸愁的是什么了。
是高额的手术费。虽她爸爸是政府官员,有医疗保险可以承担百分之九十的费用,但她妈妈是全职太太,根本没有这个保障。铁饭碗工资固定,自然是不会飞出钱来。而叶爸爸又是自尊心极强之人,他不可能拉下脸朝别人借钱。
那么这笔钱是怎么来的?不到半个月,警铃在她家楼下响起,把她爸爸带进去那刻,她才知道她爸爸贪污被抓。那年政府大力打击腐败分子,判刑极其重。她爸爸不过贪污三万,就判了六年有期徒刑。
她爸爸被抓不到一个星期,她妈妈旧病复发,常常疼得汗流浃背。她每次都哭着跟一生说,她不想活了。一生以为她妈妈会舍不得她,一定会坚强活下去。可她妈妈只坚持到她高考的前一个星期。
她想,她的世界崩了。在她几乎要疯的那刻,宋安辰从乡下回来了,他静静地望着一生,在她妈妈的追悼会上抱着哭得跟泪人一样的一生说:“我会照顾你一辈子,你还有我。”
可她没听进去。她抛下所有,志愿报得天南地北,只为远离,却从未想起有个男人对她说过的诺言。
而这诺言,也随着时间的冲洗,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