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擎苍便拿了锄头在院子向阳的地方开出一块方方正正的空地,擎苍力气很大,干活是把好手,别人需要翻几次的地,他翻一次就差不多了,青芽拿着种子就跟在他身后,他挖一个坑她就往里撒种子,二人配合默契,男耕田女播种,倒也是个和乐安宁的画面。
葛大娘给的种子数量不算多,但每样种类都很齐全,至少葱、姜、蒜、白菜、萝卜、韭菜之类的以后是不愁了。
下午擎苍拿了个带盖子的竹篓就去了山上,青芽知道他这是去抓野鸡了,去放杂物的库房里挑拣出大小还算合适的笼子,这是擎苍闲来无事用竹子编的,此时用来装野鸡正好,就是不知道擎苍今天能抓几只野鸡回来。
外面太阳挺晒人的,青芽就窝在屋里缝自己的衣服鞋袜,桌上摆着茶水,是青芽专门从山上采来的野菊花,味道很是清新淡雅。
手里的衣服就差几针了,青芽几下缝好打上结,牙齿咬断线头,抖了抖衣服换上,走到院子里接了盆水照着,藕粉色的料子衬得她脸色越发娇艳,整个人如同含苞待放的荷花,把回来的擎苍看得一愣。
随即擎苍脸色一黑,媳妇穿得这么好看,走出去岂不是其他男人也能看到。
扔下竹篓里咯咯乱叫的母鸡,擎苍大步朝青芽走去。
青芽见他回来了,冲他甜甜一笑:“回来了,辛苦了。”高兴地朝他……身后的竹篓跑去,“哎呀在竹篓里憋坏了吧,来让我数数这是多少只?”
擎苍好不容易提起的嘴角就这样僵在脸上:是我不吓人了还是你飘了?
青芽快步进了屋又出来,手里拿着把小剪刀,将野鸡翅膀剪了放进早就准备好的笼子里,往里面撒了些玉米面,嘴里发出“咕咕咕”的声音,看着野鸡不仅不怕还吃得很欢的模样,声音越发柔和:“多吃点,吃饱了多下蛋。”
被无视个彻底的擎苍转身出了门。
青芽听到动静,纳闷地朝门那儿看了一眼,这男人怎么了一声不吭地又走了。
这一天,山上的野兽很热闹,这一天,它们走得很安详。
晚上青芽见擎苍提了许多猎物回来早已见怪不怪,守在灶火等着男人吃饭。
“快洗下手来吃饭,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快饿死了。”青芽微微有些抱怨。
擎苍洗手的动作一顿,转头问她:“你还没吃?”
青芽点头:“还不是想等你一起吃饭。”
擎苍见她理所当然的模样,唇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自己媳妇还是很关心自己的,这不,饭都等着自己回来一块吃。
上桌吃饭时,擎苍头一次给青芽夹了块肉,嘱咐道:“多吃点。”
惊得青芽不要不要的,受宠若惊地夹起那块肉放进嘴里,感觉不爱吃的肥肉都变得美味起来。
第二天村里一大早就热闹起来,原因是因为宋童生昨天晚上中毒身亡,早上他娘进屋里才发现儿子的尸体都凉透了。
宋清风昨天只吃了翠娘送来的猪肚莲子汤,因此宋清风的娘认定是翠娘害的,直接闹了起来。
村里唯一的童生死了这可是大事儿,村长报到了镇上,镇上忙派人来捉拿翠娘,就这样翠娘连声冤都来不及喊就被官爷带走了。
青芽听到这消息只是淡淡一笑,她都说了她是个睚眦必报的坏人,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将白茄枝点燃放进炉灶里,火光映出她瞳孔里的是一片苍凉冷漠。
村里人每家每户都会用白茄枝引火做饭,这植物长得快,漫山都是,只是村里人都不知道一点:猪肚炖莲子用白茄枝条烧煮,吃了必死。
以这个时代的水平是检查不出来汤里有毒的,青芽根本不担心,只是翠娘肯定不好过,县衙绝对会将宋童生的死迁怒到翠娘身上,毕竟古代读书人的地位很高,更何况她谋害了读书人这是官府绝不能容忍的。
她也不怕翠娘抖落出她,一来官府信不信是一回事儿,二来给不给翠娘说话的机会又是另一回事儿。
到了傍晚村长才回来,村里人纷纷上前打听。
村长正烦闷着呢,一堆人围着他问这问那,他心情更憋屈了,摆摆手把人撵开,斥道:“还能怎么着,人家官府的人一听是谋害了读书人,连审问都省了,直接拉出去砍了!”看到人群中两个中年男女,顿了顿对他们道,“翠娘的尸体还在菜市口停着,她谋害读书人乃是大罪,你们为人父母的愿意给她收尸就去收尸,只是有一点,不能埋在村子里,我丢不起这个人!”
人群哗然一片,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村子被吵得头疼,甩甩袖子回了家。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本来还想着今年乡试资助宋清风考了秀才回来,自己也能沾沾读书人的光,哼!现在全白搭了!
天不亮青芽便起了床,穿上自己做的另一身袄裙,用红布为底,黑布金线包边,衣襟和裙摆处绣着几朵并蒂莲交相辉映,衬得整个人面色红润,愈发有气质,不施粉黛便已容色倾人。
做好早饭后青芽叫醒男人:“相公快起来,今天咱们去镇上转转。”
擎苍睁开眼见媳妇穿得这一身,好看是好看,但也太扎眼了,不过看她穿上新衣服一脸高兴的样子,嘴巴嘟哝几下到底是没说出来。
擎苍看着外面的天色,星光点点,抹了把脸也没问去镇上干吗,穿好衣服就要去吃饭。
青芽“啧”了一声,递给他一个眼神。
什么毛病?擎苍微撇嘴,表情虽然不耐却还是转身去青芽早就准备好的水盆里洗漱。
青芽喝下一口热乎乎的米汤,满意地笑了笑。
男人拿起筷子夹起一张饼,青芽适时地打开扣着碗的碗盖,里面盛着青芽做好的红烧肉,浓油酱赤,香味立刻飘散开来。
大早上吃肉虽然是油腻了些,但今天要去镇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出门前肯定是要吃得饱饱的。
擎苍夹起一块红烧肉塞入口中,淡色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眯起。
青芽知道他这是享受的表现,笑着将一张饼摊在手掌上,铺上几块红烧肉和爽脆的萝卜丝卷起来,青芽举到他嘴边示意:“张嘴,啊……”
擎苍动作一顿,低头看了她一眼,而后依言张开嘴咬下一大口,嘴里被塞得满满的,但他的吃相一点都不难看。
咽下嘴里的饭,擎苍干脆“啊”地张大嘴,青芽便轻笑着将卷饼递到他嘴边,就这样青芽一边卷一边喂他,直至喂他吃了八张饼才停下。
擎苍呼噜呼噜喝下碗里浓稠的米汤,学着青芽的模样卷了张饼,示意她张嘴。
青芽微红了下脸,互相喂食什么有点小羞耻呢。
好在青芽吃得不多,令人尴尬的场景很快结束,青芽咽下最后一口汤,火速收拾碗筷朝灶房里钻,生怕擎苍叫住她。
擎苍眼带笑意地看着她离开,感受着怀里揣着的略发硌人的东西,脸上泛起一抹思索,这东西要怎么给啊?
青芽将多余的野味和兽皮归置在竹背篓里交给擎苍让他背着,自己怀里装着鼓囊囊的钱包昂首挺胸地出了门。
有钱的就是大爷,青芽那气势好似不是去镇上,倒像是给维密开场。
二人天不亮就出了门,到镇上已是日头高照,街面上摆满了小摊,青芽虽是好奇,但也恪守着多听多看少说话的原则,遇上喜欢的小玩意儿就上前拿在手里看看,不喜欢的直接略过。
青芽看着手里小木扇爱不释手,虽雕工弱了些,却胜在样式精致讨巧,细白的手指捏着扇柄,只露出一双秋水凝眸,看起来颇有些动人心魄。
“好看吗?”青芽问自家汉子。
擎苍没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她……喉结滚动。
小摊也是个会看眼色的,连忙夸道:“香扇配美人,再没有比夫人更适合的了。”
青芽暗骂男人一声“呆子”:“那我买了?”
擎苍这才开口:“你挺需要扇子的。”最好遮住整张脸,谁都看不到。
不知道自家男人心思的青芽只觉得男人舍得让自己买这些小玩意儿,心里的气儿总算是顺了些,又添了几样小东西对摊贩道:“多少钱我买了。”
小摊报了价钱,青芽利索地付了账。
抱着买来的东西,青芽心情好得不得了,怪不得女人离不开购物,还是很有道理的。
街上还有小吃摊,香味飘散开引得路人总要上前吃点,青芽心里一面可惜出门前吃得太饱,一点都不饿,一面暗暗记下位置,打算事情办完后来这儿吃点东西。
跟着擎苍去酒楼送了野味,与老掌柜也是多年相识,老掌柜一见青芽便拱手对擎苍夸赞道他娶了个美娇娘,因此在原本应给的银钱上还多加了一份份子钱。
“擎老弟,你成亲我没去,可这心意你不能不收啊。”老掌柜显然是个了解擎苍脾性的人,怕他不收连忙说道。
李掌柜并不知擎苍夫妻二人成亲的具体情况,所以不清楚二人并没有成亲这一说,只能算是搭伙过日子,不过在穷乡僻壤的乡下也不讲究,睡一个被窝并且村里人认可就算是一家子了。
青芽在一旁观察着老掌柜的神色,见他虽眼冒精光,浑身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干练,但说这话时表情却很真诚,因此不动声色地扯了扯擎苍的胳膊,示意他收下。
擎苍眼神动了动,最后还是收了钱,不过却是立马交到了青芽手里,做足了甩手掌柜的姿态。
跟李掌柜又聊了几句,酒楼人来人往也不好意思浪费李掌柜的时间,自请告辞。
临走前感念李掌柜是第一个随份子钱的,青芽送了他一副兔子皮,不是什么精贵东西,但兔皮雪白油亮,摸起来柔软舒适,是这时代产出的皮子所不能比的,因此李掌柜很是喜欢,也不推辞便收下了,打算入了冬就女儿制件小坎,同时心里对青芽的感官更好了些,是个知礼数的。
有来有往才叫朋友嘛。
擎苍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觉得她虽然平时爱财了些,但该花的该送人的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看起来很矛盾但更加吸引人。
紧接着二人不停歇走了两条街,到一家杂货铺送兽皮,杂货铺老板显然跟擎苍是旧相识,擎苍以前没少来他这儿交易。
老板一脸惊喜地迎他们进来,嘴里说道:“我数着日子,怎么着兄弟你也该来了,没想到竟是去娶娘子了。”又笑着对青芽说:“弟妹快坐。”
青芽忙摆手,拉拉擎苍的衣袖道:“家里还有些东西没买,你们聊着,我去买回来。”
老板一听忙道:“不打紧,弟妹你先去忙。”说着掀开背篓上盖着的布露出里面的兽皮,眼睛微微放大,“好!这回的皮子可真好。”
青芽刚迈出门口的脚立时一转,扭头冲擎苍骄傲地吐吐舌头,随后离开杂货铺。
擎苍坐在厅内,嘴里喝不出好赖的茶水,眼里不可抑制地涌上笑意。
等青芽走后,老板脸上满是猥琐对擎苍道:“兄弟好艳福啊!”
擎苍冷冷瞥他一眼:“东西不想要了是吗?”
老板闻言连忙收起脸上的猥琐笑意,变得正经起来:“兄弟我也不坑你,这回的皮子确实不错,柔软舒适并无异味,称得上是上品。”说着手指比了个二,“你看这价钱行不行?”
擎苍捏捏自己的拳头,冲他挥了挥:“你问它行不行。”
杂货铺老板抽抽嘴角:“我可不想跟你的拳头对话。”
擎苍收回手,将一张羊皮拿出来,“你做这么多年生意,看都能看出些不同,我这皮子可比你往日收的那些保暖,关键是还能湿水。”说着别有深意地看着老板,“这里面可大有利润!”
杂货铺老板摸着手里绵软光滑的毛,听到最后一句不大的眼睛登时放大,不可置信道:“真的?”
擎苍从他手里拽回毛皮,轻哼:“骗你作甚。”
杂货铺老板在厅内踱步良久,时不时停下来往竹篓里瞅一眼,最终下定决心地一拍手:“好,刘某掏尽家财拼它一回!”如果擎苍说的是真的,那他买下这些皮子,去京城就有了敲门砖。
擎苍不置可否,兔子还狡兔三窟呢,这刘掌柜这么精明的人,掏尽家财的话听听也就罢了。
青芽这厢出了杂货铺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在街上闲逛,时不时听人说些镇上的流言蜚语,不多时就找到了一家酒庄。
说酒庄还算是夸大了,不过是个普通店铺的格局,只是因为卖的是酒,因此地位颇为不一般,光看那厚重牌匾和路过的人投向店里的艳羡目光就能看出来。
闻着淡淡的酒香,青芽提裙走了进去,立刻就有小二上前询问:“夫人要买些什么?”
青芽环伺一周,看着墙壁木牌上标着酒类的价格,摸L摸自己的荷包对小二道:“每样酒提二两。”
小二不可置信道:“夫人您确定是每样?”虽说这时候的酒类不算多,但架不住酒贵啊,每样都来,小二还真怕面前的年轻媳妇买不起,估计她这是第一次买酒没经验,因此好心提醒道。
青芽点点头,无比确定道:“每样。”
小二便不再揪着这个话题,转身去装酒,左右是来送钱的,不挣白不挣。
青芽嗅着空气里淡淡若有似无的酒香,眉心微微蹙起,光闻着味儿就能觉出味道肯定淡如水,更别说古代的酒度数似乎都不高,喝起来也没劲儿。
其实这是因为她身为现代人,喝过的酒都是凝聚了五千年人民智慧所酿出来的,无论是口感还是功效都不是现如今这落后时代能媲及的。
如果她从一开始就是在这个时代长大的,没喝过二十一世纪各类的酒,恐怕也与店里抱着酒跟抱着金子没什么区别的人差不多心理。
离开酒庄时,青芽想到自己还要去杂货铺找相公,便又让小二打了一壶酒准备给杂货铺老板。
各类酒最贵高达十两一斤,最便宜的不低于一两,因此当青芽拎着不同酒瓶的同时付给了小二十三两银子,可把她心疼坏了。
去杂货铺的路上正好碰上有卖筐子的,青芽也不是舍不得这点儿钱的人,花了三个铜板买了一个筐子,把酒放了进去方便她提着。
进了杂货铺,见桌上正摆着从她手里制作出的兽皮,羊皮狐狸皮兔皮从大到小依次排列,老板跟伙计正专心致志地记录着什么,时不时发出些惊叹声。
青芽不好上去打扰,坐到自家男人旁边小声道:“兽皮卖了个啥价钱?”话是这么问,但她心里有数,光是看这杂货铺货架上摆着的多是掺有杂毛,看起来不光亮摸起来也很干涩的毛皮,她就知道自己制的皮子是独一无二的。
擎苍悄悄给她比了个八,趁机把她微凉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掌心。
青芽没注意这些,或者说她早已习惯男人的触碰,捂着嘴巴笑弯了眼。
她倒是没觉得杂货铺老板给少了,毕竟人家也是要挣钱的。
更何况这次出门带的皮子算不上青芽制的最好的,最好的都被青芽留着打算过冬自家穿,因此十来张皮子换了八百两她已是觉得心满意足了。
想想那些富贵人花了大价钱买的毛皮还不及自己这个农家妇的好,想想就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