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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山,山是他,看水,水是他,十里春风都不如他我到家以后抱着被子,郁闷了一天一夜。饿醒了就起来喝水,然后继续睡。关于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想了很多脚本,脑子里反复酝酿。

初六早上,拉开窗帘,外面积雪已经化了,只有房顶还有薄薄的一层,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明晃晃的从对面的玻璃上反射过来,有点刺眼的惨白。整个世界在我眼里都是黑白的,我好像又丧失了快乐的能力,我讨厌这么情绪化的自己。

邵嘉瑞来访。我发着39度的高烧,嘴唇干裂,走路晃晃悠悠,他说彤彤联系不上我着急死了,她又暂时没买到回程票所以还要晚几天回北京,派他来看看我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坐起身子把退烧药消炎药吃下去,捂着被子发汗。 “这几天剧情怎么发展了,那少妇得逞没有?母女团聚了吗?”邵嘉瑞又开始摸他的耳钉还在我的镜子前照来照去。

“别晃了,眼晕,我想离开北京一段时间,真的好累啊。”

“你不刚从老家回来嘛,哎,你帮我看看,有人说我这打扮有点娘泡儿,有吗?”

“一个大男人成天那么在意自己形象,香水啊,防晒霜啊不离身,穿小脚裤,还打个耳钉,这娘的还不明显吗?”

“我算是明白了,不是我的问题,是你们out了,跟我妈观念差不多,现在流行潮男你懂吗你?你的审美也就是70后那种老男人。”

要不是我还病着,一脚能把他踹到窗户外面去。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就听见外面有钥匙开锁的声音,还以为进贼了,恐惧中带点莫名的兴奋,邵嘉瑞随手抱起加湿器,我从床底下摸出防狼棒光脚蹦下床,屏住呼吸,紧接着门就开了。

王表在我房门口伸出大脑袋,兴高采烈地说:“蔷薇你在家啊。我来送……”

他看到我身后的邵嘉瑞突然就生生的把后面的话给咽回去了,表情异常尴尬。

我散着头发,穿着熊大造型的连体睡衣,这造型着实不太雅观。我拜拜手示意王表让开,晃晃悠悠地去倒水。

王表拉下脸说:“放了东西我就走了,不打扰了。”

邵嘉瑞应声道:“兄弟,她生病了,我也刚来,你会熬小米粥吗?”说着还给王表点了一支烟表示诚意。

王表瞅瞅他,没有接烟,径直走向厨房。

然后我就回屋睡着了,等我再睡醒的时候,不知道这中间经历了什么,俩人居然在客厅称兄道弟,喝上了。

邵嘉瑞特别亢奋地说:“王兄,快干了啊,相逢就是缘,走一个。”

王表也不甘示弱:“喝,不醉不归,干了这杯还有一杯。这么投缘咱拜把兄弟吧,以后用得着我王表的地方尽管说。”

桌子上躺着一堆易拉罐,两碟子花生米几个酱肘子就着啤酒都能遇见知己,干脆我也盘腿而坐,加入他们的阵容。王表要去炒几个菜,被我拦住了。我问,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嗨,邵嘉瑞舌头都开始打卷了,嬉笑着说王表在讲他在部队的光辉历史,和我们过去那点事儿,刚讲到他毅然决然放弃未婚妻,追到北京找我那段。

我看了一样王表,说:“既然你俩拜了把子,今儿这没外人,我再次表明我的态度,我明白这半年多你的付出和真心,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看到你一步步成熟,我很替你高兴,但是我们真的没有可能在一起了。所以我不想耽误你。”

“蔷薇,我……”

“我已经不是几年前的沈蔷薇了,你也不是那时候的王表了,我们当时在一起本来就是个错误,所以这样的结局是正确的,你会碰见更适合的姑娘,而我现在心如止水,以后我们就当好朋友,这里也欢迎你们来。”

酒杯干,再斟满,王表咬咬牙,打着晃,挣扎着站起来,一饮而尽,把手里的酒杯‘啪’的一声扔在地上,给我敬了个军礼。随后表态以后脏活累活都交给他,他说就当是上辈子欠我和彤彤的,还债来了。

我看着我最喜欢的酒杯,粉身碎骨地躺在地上,默哀三分钟,还好他同意放手了,这家伙绝对有家庭暴力倾向。

邵嘉瑞鼓着掌傻傻地来了一句:“皆大欢喜啊,不如去唱歌庆祝一下,我报名参加《中国好声音》了,给你们亮几嗓子。”

本打算在ktv疯狂一晚上,事实上话筒都被王表霸占了,他竭斯底里地宣泄着,那调调都跑到北冰洋去了,跟喊口号一样,我和邵嘉瑞分别坐在沙发的两端,忍受着狼哭鬼嚎,直到王表的嗓子再也发不出声了。

最后,所有的包房都安静了,邵嘉瑞突然睡醒,跟打了鸡血一样,跳到沙发上深情并茂地唱了一首歌。

我走在滇藏路上/经过了香格里拉/想起来格桑梅朵/还有那放牧姑娘/我一路放声歌唱啊/遇见了巴拉格宗/想起了次真拉姆/还有那雪山草原/哦每一个清晨/哦每一个黄昏/是谁的心在飞/是谁的歌在飘……服务员打着呵欠用仇恨的眼神在门口一遍遍地看。

邵嘉瑞凑到我跟前说:“他们干嘛呢?是不是怕我们干坏事啊?”

我白了他一眼:“人家等下班呢,咱们这包厢一撤,他们就能收拾卫生走人。服务行业不容易啊。”

王表垂头丧气地说:“都不容易,要不咱撤吧。”

然后我们三个一起合唱了高潮部分:哦每一个清晨,哦每一个黄昏,是谁的心在飞,是谁的歌在飘……最后实在是没有力气了才算圆满结束。

出了ktv一股寒气扑来,大家都下意识地裹紧衣服。经过一夜的奋战王表说他已经头重脚轻,想快点回去补个觉明天要正式上班了,走的时候还特别坦然地看了我一眼,我也笑了一下。我居然不发烧了,所以特别兴奋,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搁。

“邵嘉瑞,你早上唱的歌,怎么唱来着?走在神马路上,经过了哪里?”

“走在滇藏路上,经过香格里拉。怎么了?”

“对,就那里吧,西藏,香格里拉,听着歌都很向往。哲人说,人生低潮的时候,跟负面情绪死磕,很容易抑郁的,搞不好还会自杀。张杰跟谢娜就是在香格里拉结婚的,据说特别美,好多歌都是唱那里的,香格里拉香格里拉香格里拉……好想去那里看看呀。”

“想去就去呗。” 邵嘉瑞的状态跟梦游差不多了。

“我请客,陪我去吧。”

“你再三确认一下,等会儿酒醒我就当真了。”

“嗯,我想去离天堂最近的地方看看,然后回来轻装上阵。我不想混日子了,好好找份工作重新开始。”

“什么时候走?”

“旅行当然得说走就走。你敢不敢?”

“有毛不敢的,我们公司是我表哥开的,我说一声就好了,过完年是旺季,其他同事会忙一点,呵呵,不过没事。”

真性情。

最后我们商量了一下有以下几个方案到达目的地。

第一:开邵嘉瑞的小破车。刚好测试一下离开北京多少公里能散架。

第二:骑行。骑到半路到底是人先累死还是车先报废不得而知。

第三:找旅行社报团。

最后我们毫不犹豫地选了第三种方案。

挂了电话邵嘉瑞得意地说:“成了,vip精品情侣团,先去香格里拉再去西藏。有俩外地的赶不过来了,所以捡个便宜,明天出发,我先过去把钱交了,签签合同,剩下的订票啊行程啊都会有人安排。”

我一听情侣团就打了退堂鼓,可是邵嘉瑞认为这并不影响什么,真正打着情侣旗号来旅游的,有几个是真情侣的,那些情侣游着游着就散了,还有一些人游着游着就成情侣了,这就是旅途充满未知魅力的地方。

于是我们赶紧分头回去收拾行李,置办一些装备,出发。

出发前我打开电脑给彤彤留言:

彤彤,见信如唔:

知道你和杨老湿订婚了,我好高兴。你当新娘的时候一定要找我给你当伴娘,我们约定一起走红毯的,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我长胖4斤了,因为吃垃圾食品,便秘严重,额头的痘痘也愈发茂盛了,我一定保持状态,到你婚礼那天把你衬托的又美又瘦,好不好?我要去旅行了,我们一直约定要一起去大连看海,一起去日本富士山看樱花,一起去普罗旺斯度蜜月,总是因为各种顾虑各种原因没有出发,对不起我要先去了,等着一个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积极向上充满正能量的我,回来吧。

哦对了,我是和邵嘉瑞一起去的,别惊讶,他只是充当导盲犬和脚夫的角色。我电话坏了刚好清静几天,你想我了就给我发邮件吧。

爱你的蔷薇 即日 第二天早上7点,我就整装待发了。 邵嘉瑞看着我拖出来的大行李箱,一脸黑线。

“都什么啊。这么多东西,你这是搬家啊。”

“里面有登山服,棉靴,帽子,护肤品等等,反正应有尽有,派上用场的时候就不嫌多了。再说我带你去得发挥作用啊,闲着多不好。天底下哪里有免费的午餐,免费的都是最贵的。出发前,咱约法三章。我出钱你出力,所以你必须听我的,这路上刮了蹭了掉漆了破相了唯你是问,老佛爷一样哄着,只能说我喜欢听的。还有不能占我便宜,要不然你就等着客死他乡。”

“我去,我这还没出京城就这待遇,这要被你折磨死,我重新考虑到底还要不要去。”

“赶紧考虑,你不去,刚好,昨天那个王表啊,他百分百感激你让出来的这个名额。我现在通知他。”说着就假装打电话。

“姐,姐,我愿意,我心甘情愿赴汤蹈火还不行嘛。”

拉开门一股寒风嗖嗖地往脖子里灌。天刚蒙蒙亮,地上有积水的地方结了一层薄薄的浮冰,空气里氤氲流动的雾霭粘在头发上湿漉漉的,邵嘉瑞一手提箱子,一手扶着我。

我问:“我们在哪里集合啊,多久到啊,有导游吗,是几天?”

邵嘉瑞答:“回老佛爷,一切交给小瑞子打理,您负责吃好喝好,其他的就甭操心了。”

到机场时间尚早,这种在路上的感觉真是太好了。邵嘉瑞换好登机牌,一切处理的有条不紊。我们就在肯德基解决了早餐,因为是春运期间,回北京的人气暴涨,出发大厅却相对冷清。

飞机在跑道上开始滑行的时候,我的心开始暖洋洋的。脑子里都是大团大团的白云,高耸入云的山峰,洁白的哈达,还有寓意深远的玛尼堆,漫山遍野的牦牛马匹。一脸向往的神色。

一不小心就在飞机上睡着了,时间过的快的啊,被喊醒的时候机舱里的小射灯都亮了,我打开遮阳板,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惊呆了。

真的是大团大团的白云,像小时候跟妈妈从地里收上来的棉花那么白,那么软,不停地变幻形状,我们在云朵上穿行,穿过云层是一望无垠的辽阔,葱绿的群山,层叠的梯田,蜿蜒的江水,我都快窒息了。

邵嘉瑞也凑过来惊叹:“外面的世界真特么的精彩啊。”

耳边传来空姐甜美得像糖果一样的声音:“尊敬的各位旅客,我们的飞机经过四个小时的飞行还有20分钟就要降落在香格里拉中甸机场了。请大家调整好座椅靠背,收好小桌板,关闭电子设备系好安全带。”

然后就响起了美妙动听的《彩云之南》,以前听着干巴巴的歌一点感觉没有,马上要身临其境了,这音乐一下子就活泼生动起来了。

彩云之南 / 我心的方向/ 孔雀飞去 /回忆悠长 /玉龙雪山 /耀眼的银光/秀色丽江/ 人就在路上 /归去的地方 /往事芬芳邵嘉瑞问:“丽江大理那些的地方还去不去了?”

“不去。”

“为什么,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昨天我上网查了一下,网友说都是男女胡来的地方,带你去不是放虎归山了。再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对那种地方不感兴趣。你看那些酒吧标语,什么泡妞就像泡菜,长了太酸,短了太生。女人是老虎,全世界男人都是武松。这种酸了吧唧的,姐不感兴趣。”

“某些同志对这个有偏见,就我个人而言,艳是主观的,遇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反正要去你自己去啊,我是不会陪你去的。”

到机场迎接我们的地面导游是藏族小伙叫洛桑。一头卷发,略黑的皮肤,个子很高,穿一件蓝色的藏袍,很结实的样子。

一向对导游没什么好感。早就听说云南的导游很野蛮,电视上不也说了嘛,强迫游客买这个买那个,还骂人神马的。

人到齐集合以后就上了旅游大巴车,洛桑开口就说:“你们是不是早听说云南的导游很野蛮?”

大家被他问的莫名其妙。什么意思啊。自己砸自己招牌啊。

洛桑接着说:“我叫洛桑,我曾经是个不良少年,在学校跟人打架后来误伤了同学,我阿妈赔了60头牦牛才把我弄出来却一句批评的话也没有,从此以后我就告诉自己必须做个好人,让我阿妈不操心的好人。做导游这几年我接触过五湖四海的游客,我们有可能一生只见这一面,这一面也是前生五百次回眸才换来的,所以我定会好好珍惜,请大家记住你们参加的是纯玩无购物vip团。希望大家摈弃对导游的偏见,让我们好好地一起度过一段愉快的旅途时光。”

感觉还不错呢。

接下来点人数,我一回头,后面几乎全坐满了,上到白发苍苍的老夫妻,下到学生模样的小情侣,得有四十人吧,全成双成对。我们被编成了二号家庭。我俩面面相觑,也没说什么。

天空感觉真低啊就在头顶,远山包围了四周,正午的阳光不炽烈,云朵在阳光里穿行,瓦蓝瓦蓝的天,空气里都是水草的清新。为什么同一片天空生活环境却截然不同。突然从雾霾里穿梭到这里,感觉好神奇的样子。邵嘉瑞却像猪一样睡着了。

他双手抱胸前,头侧向我的一边,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伴随着均匀的呼吸,我突然就想起那个醉酒的九日,他睡着的时候也如这般安静,像个孩子,心头一酸。

车在一家农家乐饭店里停下来了,洛桑说:“高原的饭都不好吃,有点夹生,大家泡汤尽量多吃一点,因为旅行首先考验的就是体力,所以大家不要挑食。”

终于见识到了网友们说的团餐八大名菜了,只有两个肉皮肉末做的荤菜,剩下的聚集了各种绿色蔬菜,尼玛还带虫眼儿的,白水煮苦菜汤我更不想说了,油花儿都没有。

陕北老夫妻吃的真香,河北来的一对老少配亮瞎了我们的眼,女的比男的至少大十来岁,就像带了个吃奶的儿子,一路挑三拣四抱怨不停,但是她说话声音挺特别的,有点沙哑,她说是抽烟抽多了,我们叫她烟熏嗓吧。

毫无食欲,随便吃了几口,邵嘉瑞就带我找了小卖部买了一堆零食。

“怎么回事儿啊,不是vip团么,就吃这个?”

“我算了一下咱交的费也就刚好是来回机票钱,就这顿饭都是白饶的,这样一想你是不是觉得又好吃一点了?”

“手别搭我身上。”我看看四周推开邵嘉瑞。

“这不显得咱二号家庭和谐吗?谁知道咱什么关系啊。”

我‘噗’一声笑出来,不说我还忘了,敢情这小子这么快就入戏了。

下午的第一个景点是藏医药学博物馆。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有手诊大师。又是按家庭为单位,请大师手诊。据说手上的掌纹跟五脏六腑都是有关联的,跟我们一起接受手诊的是河北那对老少配。

进门就闻见了一股浓浓的藏香的味道,大师端坐在正上方,拨弄着佛珠在看经书,竹藤桌上铺上了蓝棉布,笔还有诊断本都准备好了。

“扎西德勒。”落座之前先问好,入乡随俗。

聊了会儿天,我才知道老少配组合里,男的是富二代,倒追了这女的,他们游遍云南直接去泰国然后去马来西亚,不禁让人感慨,有钱真好。他俩自称是情侣关系,刚好上没多久。

大师眼前一亮,显得很高兴的样子,兴致勃勃地把优先看病的权利留给他们了。

富二代伸出手,他很是不屑,慵懒的把头靠在烟熏嗓身上,还很扭曲怕把发型弄乱了。诊断的结果是肝脏不好,建议少熬夜少喝酒,注意补肾。

烟熏嗓先说自己二三十岁,大师一再追问,她特别不好意思地伸出双手,一手比三,一手比九。大师提的意见比较多,失眠多梦,内分泌失调,乳房肿块,子宫息肉都出来了。我看邵嘉瑞已经笑的快岔气了。

富二代白了他一眼。

我赶紧把邵嘉瑞的头按了一下,让丫闭嘴。

烟熏嗓说:“我是生完孩子以后这样的。大师,我这该怎么办才能改善啊?”

大师不急不躁的说:“首先要放松心情,随遇而安。其次配合我们研发的神马神马药,回去煎服。就是有点贵啊。”

她特别惜命,让大师赶紧开药方。

不用提醒,开药方这是大师的专长啊,这么有迫切需要的客户,赶紧开了五个疗程,马上大师的助理,一个漂亮的女孩就进来了,拿着单子就带二位土豪欢天喜地地出去了。

邵嘉瑞嬉皮笑脸地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意思是女士优先。大师咳嗽了一声。估计邵嘉瑞再这样放肆就被踢出去了。我伸手到背后拧了他一把。

“对不起啊,等下大师帮他好好看看神经方面的病,看看发展到哪个程度了。”说完,我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凝望着大师,生怕他说出什么不着边际的病来。

“姑娘多大了。”

“25。”

“你们结婚了吗?”

“没。”

“什么时候结?”

“我找到合适的就结,他,还小,可以再等两年。”

大师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俩。

“姑娘,你没什么大病,肺火比较旺,这个跟忧伤有很大关系,其实人生在世不称心如意的事情很多,何必勉强呢,所谓缘分不可强求。”

这大师不光看病还算命。

邵嘉瑞自觉伸出手。

“小伙子,你的问题有点大啊,说的就是你,难怪姑娘不愿嫁你,你的前列腺有点问题……”

邵嘉瑞的表情别提多丰富了。急急地打断大师:“不是,我请问一下前列腺是什么玩意儿?”

这下轮到我要笑疯了。大师拿着纸笔开始画图进行科普了。

“你这哪儿跟哪儿啊,停停停,我能说我没这些问题吗?”

“你的手掌纹路清晰的体现了这个病变趋势,就算现在没有也不能保证将来没有,总之你要引起重视。来来来我给你配个药房,你回去调理一下。”

邵嘉瑞恼羞成怒,就拽着我出来了。

这下轮到我笑的直不起腰来了:“你怎么不等大师把话说完啊。”

“还说什么啊,再说我们家就断后了,你这幸灾乐祸的死女人。这神马大师,就是一江湖卖狗皮膏药的,别听他瞎逼逼。走吧,去月光古城。”

第一次走进古城,恍若穿越到另外一个世界。虽然琳琅满目都是工艺品,但是因为不是旅游旺季这里异常安静,店主都懒洋洋地晒着太阳,闭着眼睛听音乐,还有悠闲拍着羊皮鼓的,时间仿佛也都慢下来了。

青石板砖,木头房子,慵懒的猫,静静的流水构成了一幅和谐美好的画。

邵嘉瑞买了一杯凉酸奶一杯热牛奶。

我先喝了酸奶味道怪怪的,刚想扔,邵嘉瑞接过去,把牛奶递给我。

他没嫌弃我喝过的酸奶,这让我很愧疚不该刚才那样拿他开玩笑,毕竟对于男人来讲这是很伤自尊的。

在这样安静的古城里,我站在石板街中心,把邵嘉瑞的围巾理了理,轻轻地说:“谢谢。”

他拍拍我的肩,把背包袋子往上拉了拉,这亲昵的举动让我觉得我们像在千里之外唯一的亲人那样亲切。

仅仅是亲切的亲人而已。

晚上入住的是县城里的三星级酒店。

我跟邵嘉瑞硬着头皮进去发现是大床房,还很软和,可是这怎么住啊。这头疼欲裂的节奏。

我跑到前台想再订一间房, 这倒霉的服务员告诉我他们接了两个团,房间都订出去了,没有了。

刚打算上楼,河北那对老少配也提着皮箱下来了。

一下楼就嚷嚷:“合同上说好的豪华大床房呢,给我们整个标间算怎么回事。”

服务员着急忙慌地解释:“对不起对不起,确实没有房间了,都是随机安排的。”

我说:“我跟你们换吧,我们住标间。”

给这烟熏嗓高兴坏了,感激地看了我们一眼,然后我们就交换了房间。

邵嘉瑞嫌弃比刚才那个房间设施差,然后不情愿地选了靠墙的床铺。

他说:“靠墙说不定有虫子爬到床上,我是男人皮糙肉厚就当我保护你好了。晚上别占我便宜啊。”

“你不放心就住卫生间,我给你反锁里面。”

我把手机充上电,环视了四周,还有电脑能上网,我就登了qq跟彤彤视频聊天。

彤彤上来就问:“我看见你的邮件了,宝贝儿,快说说,好玩吗?”

“还行,就是有点累,折腾一天,我在海拔4000米的位置呢,但是没有什么反应。”

“邵嘉瑞呢?”

我朝洗手间努努嘴:“洗澡去了。”

“什么?你俩住一个房间啊。谁主动的啊?”

“别提了,就剩这一间了,是标间啊,明天再看情况吧。都怪他非说是情侣,现在整一间房里了。真丢人。”

摄像头里居然多了一个脑袋,我一回头邵嘉瑞站在我身后,一点动静没有,我和彤彤同时发出尖叫。只见这家伙就围了条浴巾,头发湿漉漉的,露出带有丰富体毛的胸部,往脸上擦须后水。

人困马乏, 洗手间热气腾腾,我开着花洒,氤氲的水汽包围了整个房间。一边洗一边不由自主地哼起了歌。

不知道过了多久,胸口很闷的样子,有点呼吸困难。我放下花洒,裹上浴巾想出去透口气。这个可恨的门啊,关键时刻怎么打不开了,我刚才怕邵嘉瑞进来把门锁拧了好几圈,现在罢工了。这是为毛啊。呼吸越来越急促了,闷得喘不过气来,好憋气的样子,怎么办。

我也不顾形象不形象了,使劲挠门。邵嘉瑞听见动静也多次尝试从外面打开,以失败而告终,我想我不会因为缺氧死在香格里拉的洗手间里了吧。这样明天就可以上新闻了,可是这样死了多委屈的慌,洗澡缺氧?

白天,导游洛桑在车上还反复强调在高原晚上不要剧烈运动,不要洗澡太久。我们还哄堂大笑,现在发现他说的是真理啊,我还真高原反应了。正当我胡思乱想,思绪满天飞构思遗言的时候,门突然被邵嘉瑞踹开了。我刚好站在门后,被弹飞,贴在墙上。

我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对邵嘉瑞说:”你妹的。”

邵嘉瑞把我背到床上,说:“你妹的。我脚都跺麻了。”

在这个低素质人横行的社会,一句谢谢不一定能换来一句不客气,但是一句你妹的一定能换来一句你妹的。

邵嘉瑞面露难色地说:“你肯定还没刷牙吧,还有酱豆腐的味儿啊,我就牺牲一下给你做个人工呼吸,传送一点氧气。”

我赶紧捂着嘴说:“不麻烦你了,请把袋子里的氧气瓶给我吧,我吸两口。”

他刚准备好人工呼吸的姿势,一听我这么一说,嘿嘿一乐好像得了赦免一样,起身去翻行李袋了。折腾了好一会儿,终于好点了。也许是真的很疲惫,很快就入了梦乡。

这一夜,相安无事。

早上睡到自然醒,我一侧身就看到邵嘉瑞乖乖地躺在对面的床上也睁眼看着我。

“早啊。帅哥。咱俩探讨一下,为什么你在这里睡着,我还能这么有安全感?”

邵嘉瑞作痛心疾首状:“这是两个人的悲哀啊。对于你来讲,我不构成威胁,对于我来说,你没有那种致命诱惑。所以悲哀!”

我:“……”

在大堂用过早餐,我用邵嘉瑞的手机联系了周蕾。

她问我怎么没去幼儿园报道,我说我辞职了,她有点吃惊,我们又聊了会春节期间发生的趣事。最后说到我过年发的那条莫名其妙的短信。

周蕾说:“希希这学期不来了,去美国了,那你跟希希他爸爸,你们……还有那短信怎么回事啊?”

“他来园里了吗?”

“没有,我听园长说她妈妈打电话来说的。”

“我们没什么啊,呵呵。”我笑笑。

“ 你什么时候也变成呵呵党了,呵你妹啊。”

挂了电话淡淡的伤感。我通过各种渠道假装若无其事地打听他的近况,却无疾而终。为什么越是想忘记,越是不断的从脑子里冒出来。我有点想不明白我到底为什么对这个人这么上心,对他千丝万缕的牵挂,我不知道如果想找他解释,他会不会听得进去,希希走后他像我想象中的痛不欲生吗,我可以安慰他吗?这样自取其辱,真的好吗? 沈蔷薇啊,你丫就犯傻吧,你自责什么,你做错什么了,你有能力改变什么?你怎么不去拯救地球呢?

今天要去的地方是香格里拉普达措国家公园。一听公园就想起了北京朝阳公园,一个小时就走完了,无非是有树啊,湖啊,这有什么好玩的。

进去以后才知道我错了。

洛桑说,普达措在藏语中代表着神助乘舟到达湖的彼岸的意思。听着很有意境哈。那说明里面有湖,应该还有山吧。

要坐观光车才能到第一个景点,这一路上的风景该怎样形容呢。山上的植被长苞冷杉为主,也分布有大量的杜鹃、忍冬、云杉、红桦,一片碧绿,山顶上有时云雾飘渺,时隐时现,宛如仙境,有时则云海茫茫,有如腾云驾雾一般,情趣盎然。这样说来,我认识的树木还不真不少啊。

邵嘉瑞问洛桑:“谢娜张杰是在这里结婚的?”

“对啊,就是前面属都湖畔,你看,你看,就是那里。湖面上搭建的浮桥当时上过电视的。全是鲜花布置的现场,几吨呢,要不说云南盛产鲜花呢。”

哎呀我去,人间仙境啊。

绕过一片松林,眼前的美景秒杀了我,蓝天,白云,碧海,绿树,红草,一起寂静在朝阳的雾气中。草甸远处牧棚边野马成群,多么悠然的景色,有钱人果然会享受。在这里举办婚礼,一定终生难忘吧。

碧塔海更是值得推荐,我简直想用叹为观止来描述。碧波荡漾,水面倒映着青山的影子,长长的栈道蜿蜒曲折,有时候驾于水上,有时候穿越湿地,常有小松鼠跳到脚边来调皮一下,还能跑到木栅栏里跟骆驼亲密接触,邵嘉瑞负责递吃的,薯片啊麻花啊山楂片啊,心情好吃嘛嘛香。

怎么感觉我像个刚放学的孩子一样,一路上撒欢欢呼,邵嘉瑞背着我的背包像个家长,我们这组合别提多奇葩了。在这幽静的原始森林徒步7公里观赏这沿途风光,一路上人烟罕至,几十米才能看到一对情侣,还是触景生情搂抱接吻的。

在这湖光山色中,在这绿草成荫里,在这群鸟欢唱中,在这碧波荡漾里越接近自然越冷静,越冷静越后悔,为什么当时不提前告诉他郝菲的事情,我为什么犹豫,又为什么赌气不找机会解释清楚。

又会想起雾灵山,想起我发给他的那些微信,想起他背着我徒步一公里,深夜送我去医院,浑身都被雨水浇透了,想起我们在索道上的吻。

下午的行程是伊拉草原。

整整一个团,就我跟邵嘉瑞嚷嚷着要骑马,其他人都是徒步随便溜达。我挑了一匹看起来精壮而乖巧的马,刚跨上去,那个嘶吼惊天动地。牵马的是个小姑娘,她说了几句要领我就迫不及待了,这个顽劣的性格差点闯了大祸。

马一开始是悠闲地走着的,我跟邵嘉瑞牵着手还学着电视里唱着歌: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邵嘉瑞果然是开车高手,骑马也上手快,已经领先了一小截,我这匹马啊,一路上拉稀放屁,真是败兴。

好多人给我们拍照,飘飘然的感觉来了,我也学着邵嘉瑞的样子,双腿夹紧,这马一受惊缰绳就脱落了,开始在无边的草原奔腾起来了,越跑越来劲,要了亲命了,我这不是高原反应没死,又被骑马摔死吧。邵嘉瑞一看我这马跟疯了一样狂奔,也慌神了,一直在喊拉紧缰绳,拉紧缰绳啊。没找着缰绳,我只能死死抓住马鞍,趴在马背上,耳边的风嗖嗖的,一身冷汗。最后马被一个藏族彪形大汉的口哨声给制服了,悠悠地停下,前蹄下跪,把我放下来了,我这腿直哆嗦,邵嘉瑞也赶紧来帮忙,拍着我的背,安慰着要哭的我,差点命丧伊拉草原。

那一刻 我好像回到了雾灵山回北京路上的那场车祸,九日当着那么多人背起我,走在雨夜的山路里。

“这刺激,至少20迈以上。”我哆嗦着。

“你干嘛放了缰绳啊。”

“一激动就忘记了。”

团友都围上来,叽叽喳喳的说,好帅哦,这姑娘骑马的姿势真酷啊。简直是女汉子云云。

导游洛桑给气坏了:“卓玛,你也太不听话了,差一点保险就生效了。玩大了。”

在藏文化里,卓玛是对女孩的统称,男孩叫扎西。

我自觉理亏也不辩解。

团友还有拍了视频的。我一看回放,如果关了声音,把那个“啊,救命啊,救命啊”的惨叫声去掉,然后配上马蹄嘚嘚嘚的声音,再给我背个碎花背包,真像革命时期刘胡兰去偷地雷。

那一刻,眼前浮现我妈责怪忧虑的眼神,致使我死命揪住马鞍没有从马背上滚下来,如果那样栽个狗吃屎,非伤即残。

中午吃烧烤,烤藏香猪,大家一团和气吃得不亦乐乎,邵嘉瑞给我要了苹果醋压惊。我们围着火炉,开始讲故事了。

贵州来的一对小情侣是大四学生,乘着还没开学一起来旅行,纪念大学时期的爱情。毕业季要到了,分手是必然的,毕竟爱过一场,说得蛮伤感的。

河北那对老少配组合被大家逼着讲故事,大家对他俩投去那种异样眼神,致使烟熏嗓立刻改口说富二代是她亲表弟,尼玛有非要和表弟住大床房的嘛。当我们是傻子啊。

五十多岁的那个阿姨才逗,不管碰见推销什么的都买,在那个藏医药博物馆买了一包药,在古城买了一堆工艺品,连菜刀都买了两套,切生肉的熟肉的。她去洗手间的时候,叔叔说话了,他老伴儿身体不太好,有心脏病,本来不该来高原,但是很喜欢云南和西藏。年轻的时候太苦,所以现在要顺着,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去哪里去哪里,想玩啥就玩啥,至于买什么当然也随她,这些东西家里都堆不下了,菜刀都有不下十套,有陶瓷的,有不锈钢的,有铁艺的,反正各种各样,五花八门。到时候都拿回去送亲戚朋友也是好的。阿姨从洗手间回来,叔叔还特别仔细的从兜里拿出手绢给阿姨擦拭手上的水,那种认真让人心里暖暖的,我给幼儿园小朋友都没这么有耐心。

走到这个年纪,真的是相濡以沫,早过了热恋,经过柴米油盐的浸染,早就显现出彼此的缺陷。面目全非了还能这样子包容,真的很让人唏嘘。

轮到我们了。

邵嘉瑞个大白话就开始发挥特长了:“我俩这平平常常,顺山顺水的,实在没啥可说的,说说我的一个朋友吧,一个傻姑娘,单身,年龄也不老小了,身边有个狂热追她的男的,小A,这小A以前是她初恋,因为不懂事中间分手了,两年后的今天又回头追,这傻姑娘呢,爱上一个男的,小B,据说是高帅富啊,明明知道有差距,还垫着脚尖去够,飞蛾扑火啊,总是受伤,就这样僵持着纠结着,眼看就把自己耽误成大龄剩女了,大家说这傻姑娘傻不傻?”

这家伙讲的内容比这具体,声情并茂,大伙也听听的津津有味。最后抛出的这个问题,隔壁桌的都过来参与讨论了,我有点恼羞成怒,但是鉴于公众场合我就忍者没发飙,否则只会更难堪。邵嘉瑞表达的意思,这舆论导向很明显啊。傻子都晓得,还用讨论个毛。

于是两种不同的言论的就出来了,以贵州小情侣为代表的认为傻姑娘和小A太痴情了,爱情里的勇敢者,值得赞。河北富二代呲之以鼻,插嘴说,这女的傻x啊,还有小CDEFG等着呢,何必一棵树上吊死。

我真的好鄙视邵嘉瑞,他揽住我的肩膀,假装迷惑地说:“亲爱的,你也发表一下意见呗。你一向最智慧了。人称智多星啊。”

我假装无意挪了一下位置,拂开了他的手,说:“你又不是小B怎么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你就断定他不喜欢傻姑娘?再说人生存在很多不确定性,不要只看眼前。万一日久生情了呢,大家继续吃饭吧,不是听说还有过桥米线的嘛,怎么还没上啊。”

贵州那对情侣总结发言道:“我赞同你智多星姐姐说的话,不能太武断去评判别人的感情,所有的女孩在爱情里都是傻瓜,但是如果男的一再伤害她,她会醒悟过来的,如果是真爱,也一定会经受住考验,真爱总会姗姗来迟啊,所以一定要坚持,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瞧瞧人家受过高等教育的,说出话来水平就是高。邵嘉瑞你学着点,”我轻蔑的撇了他一眼。

“好吧,每个人有自己的活法,我也不跟着上火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心思一点都没在游山玩水上,有点偏离轨道,我看到的山是他,我看到的水是他,我看到的春风十里都不如他。我有点想念那张被我扔掉的手机卡,他会找我吗?

在去藏民家访的路上,车在蜿蜒的山路上盘旋,大家都昏昏欲睡,洛桑讲完藏族礼仪,有人提议玩游戏,击鼓传话筒,传到谁那里谁就要唱歌。

作为会走路就会跳舞,会说话就会唱歌的藏族小伙洛桑必须先来一首活跃活跃气氛呐。洛桑唱了《香格里拉》这浑厚的男低音听着真爽。

击鼓传花开始了啊,第一轮就传到陕西老阿姨那里去了,阿姨扭扭捏捏低唱了一首《走西口》。悠远绵长。可能有点紧张,声音有点颤抖,后面发挥的比前面好。第二轮到老少配,俩人互相谦让,谁都不愿意唱,大家都起哄,富二代最后硬着头皮唱了《两只老虎》还是改编版的,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谈恋爱,谈恋爱,两只都是公的,两只都是公的,真变态!那调调跑得都到黑龙江了,大家哄堂一笑也算勉强过关了。

我跟邵嘉瑞还在窃窃私语,就听见鼓声停了,大家都四处找话筒,只见邵嘉瑞那二货跟中奖了一样高举话筒:“哈哈,在我这里!”

一车人都鼓掌加欢呼,这二货自己爱表现就表现吧,还非拉上我。

邵嘉瑞拿着话筒,嘘了一口气,定定神,说我俩唱《分开旅行》,就开始无比投入的表演了,闹哄哄的车厢瞬间安静下来了,睡着的也被这犹如天籁的歌声惊醒了。

邵嘉瑞一看大家顶礼膜拜的表情,更来劲了,就抢了我的台词,一会儿女声,一会儿男声,没看出来这货还有这本事,我都刮目相看了。再一次车厢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气氛被推向一个新的高潮,我站他旁边跟树桩一样就负责鼓掌了。

这样也好,我还不乐意唱呢。

刚准备回座位,被邵嘉瑞拉住了:“同志们,刚才我一开口我就觉得如果我跟我们家蔷薇小姐一起唱简直是自取其辱,势必被她比下去,因为咱是业余的,她是专业的啊。敬请期待,大家用最最热烈的掌声欢呼声欢迎我们的歌神蔷薇来一首怎么样?”

去你妈蛋的啊,邵嘉瑞,你丫不黑我你难受啊。

掌声持续了有30秒啊,大家都在振臂高呼来一个来一个,脑子里盘旋着《怎么说我不爱你》的旋律,脑海深处有一个声音,从去香山的路上千里迢迢穿越到闹哄哄的车厢,来到我的耳边。

他说,怎么说我不爱你,怎么说我都爱你。

窗外的风景快速地流逝着,我在玻璃窗上分明看到九日似笑非笑的眼神,还有那张气定神闲的脸,唱到一半我停下来了,半张着嘴,揉揉眼睛,仔细地打量,真的是你吗?九日,你还生我的气吗?我就知道你爱憎分明,知道我不是那种背叛你的人。

有人把手机里面的音乐盒打开了,车厢里继续飘荡着大合唱:我要怎么说我不爱你,我要怎么做你才死心……邵嘉瑞通过刚才的献唱已经囊获了不少女粉丝,但是碍于跟自己男人一起来的就没有明确表现出来钦慕之情,但是好多偷拍他的,所以他心情爽的不得了,无比鲜明地映衬了我烟花般的落寞。

在藏民家的客堂里,大家吃着牦牛肉喝着青稞酒,欣赏着藏族小伙载歌载舞。我弱弱地说:“我想回北京了……”

为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主意,我想好了一切措辞狡辩,如果他不同意跟我提前结束旅行我就自己走。

音乐声很大,藏家兄弟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那个豪爽的气息掩盖了这句好无厘头的话。邵嘉瑞听我说完,没出声,我盖住自己的脸不敢看他,他把我的手拿下来,放在掌心包裹住,无奈地点点头,他居然没有阻难,没有骂我蛇精病,没有说我二货,没有问为什么,我突然感激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了他一口。

他红着脸出门打电话订票去了。我这心情跟晴天的香格里拉的天空一样,白云朵朵。

“卓玛,你想什么呢,这么开心啊?”

我一抬头居然是洛桑,一脸坏笑地看着我。

“想那个跳舞的那个小伙,中间那个,你看,啧啧,太帅了。”

“你们北京来的都这么开放吗,我们藏族小伙对感情可都很专一的。”

“呵呵,说个事儿啊,我们明天有急事,要提前回北京了,跟你打个招呼。真不好意思啊。”

“必须走了吗?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还有很多景点没去过啊。而且现在回去机票要自己出,旅行社肯定不会退钱的。真扫兴,必须罚你酒。”

“没事,谢谢你。认识你很高兴。”

一打啤酒就上来了。洛桑毫不客气的拨了6瓶在我面前:“你跟你男朋友喝完6瓶,我一个人6瓶,虽然我们经常喝酒,但是我不算欺负你吧。你没喝完就算输了。必须坚持完旅程,听见没?快喊你男朋友来比赛啊。”

我撇撇嘴,二话没说,抬起酒瓶就吹。

舞台上还有斗牛比赛的,场面好不热闹。我喝完三瓶的时候中间喘了口气。已经有人出去帮我找邵嘉瑞了。洛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我一鼓作气在邵嘉瑞回来之前把剩下的3瓶干掉了。面不改色,虽然胃里排山倒海,一张口就能吐个翻天覆地,我一辈子都没这么难受过,但是我强忍着身体的极限,红着眼挑衅样的看着洛桑。

九日,我恨不得喝光这里最烈的酒,然后像龙卷风一样呼啸着奔到你的面前。

大家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看着我。这无疑比会唱歌更让人眼前一亮。一个纤细的女孩子不动声色地十分钟钟之内干掉半打啤酒。

邵嘉瑞回来的时候看着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打了我的电话,我摁掉没接,他费了好大力气挤进来了,这场景也让他吓了一跳。洛桑把最后一口酒喝进肚子,揉揉鼓胀胀的胃,舌头都伸不直了,一口一个:“卓玛,你牛,佩服。”

邵嘉瑞皱着眉头看着我面前的空酒瓶,还拿起来闻了闻。

“真是你丫喝的?”他嘀咕道。

“嗯。”我的头木木的感觉。眼皮子沉得睁不开了。肚子鼓胀胀的,我想马上去尿尿。邵嘉瑞搀着我站起来,扶着我朝洗手间走去。好多男的自告奋勇的在后面护送。

本来之前唱完歌大家都觉得我也应该去参加《中国好声音》,通过刚才的喝酒比赛,大家一致推荐我去《中国好酒量》更合适。

晚上跑了一夜的厕所,邵嘉瑞唠叨了我一夜,嫌弃我逞强。我这酒量怎么这么大,我自己也没搞明白,但通过这一次我终于找到我的长项了。我总结了一下,出门在外,不喝酒就不容易结交朋友,一喝酒就放倒一票朋友。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我们就收拾东西准备去机场了,出租车已经在楼下等得不耐烦鸣笛了。刚到酒店大厅就看到洛桑坐在沙发上抽烟,看到我们下来,站起来拿着一个袋子递过来。

“什么东西?”我诧异地问道。

“青稞茶,鸡枞酱,牦牛干。还有一些香格里拉的特产。”

“这是作甚?洛桑导游。”

“很少有游客拼酒拼过我的,你还是个女孩子,昨天我可能说话激着你了,不好意思,但是对你的酒量我心服口服,我洛桑最敬重女汉子。”

我伸出两个大拇指,冲着洛桑说:“亚雄,亚雄,亚亚雄!”

洛桑欣慰低点了一下头,“没想到啊,我教的藏族礼仪你都记住了。你也很棒,沈姑娘。”

然后我们象征性低拥抱了一下,好结实的身材啊。

邵嘉瑞拖着皮箱就往外走,边走边说:“你们都当我是死的么!搞得这么暧昧,要不要留个微信回去聊哇。”

不提醒我们都打算就此别过了,既然邵嘉瑞都这么说了,干脆留个呗。

在候机厅,东方已经破晓了,绛红色的云,巍峨的群山黑黝黝的,一片连着一片,跟青色的天幕连成一体,星星点点点缀着头顶上方的天空,空气里都是氤氲的芬芳的属于高原的气息,我真的是煽情了,因为我真心喜欢这里,可是因为某个人某个心结我必须回去。

猫爪闹心样的。

到了北京,我跟邵嘉瑞在地铁上就分别了。北京的地铁任何时候都人山人海的,穿着羽绒服都挤出汗来了。

家里没人,彤彤上班去了,从卫生间到厨房都收拾的一尘不染,凭我对师彤彤的了解不能够啊,王表肯定又来过了。

怎么也睡不着,内心汹涌澎湃的,就起身去幼儿园了。我知道招生办老赵一直追周蕾,我想让周蕾去他那找找入园时候的档案,看看九日当时留座机没有。

我这么迂回,还不是因为他的手机一直关机,我手机摔了不代表我不记得他的号码,哎呦我错了,我跟大家伙坦白,我确实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用邵嘉瑞的手机联系他了。

走到幼儿园门口,是达子值班。小门开着我打算偷偷溜进去。

“蔷薇姐。”我都裹这么严实他还他认出来了,果然是个好保安。

“啊,达子你值班啊。”

“你辞职了,还换号了?都不跟我们说一声么。”

“没换,手机丢了,刚补的卡,我先进去找周蕾有事,等会找你聊。”我不好意思地说。

“我也有事找你,希希,你干女儿啊,她家有个保姆这几天来幼儿园打听过好几次,说一有你的消息,一定马上联系她。好像挺着急的样子,这是她手机号,你联系问问吧。”

我毫不犹豫地拨通了那串数字:“是林姐吗?我是沈蔷薇。”

“小沈,终于联系上你了,你在哪里?你能马上来一趟中日友好医院吗?”

我先找个栏杆啊柱子啊什么的扶好。我预感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果不其然。

“小旭出车祸了现在还在医院里昏迷不醒,警察可能要找你了解情况。”

脚底跟踩了海绵一样轻飘飘地就上了出租车,脑子一片空白。

我催促司机:“师傅你快点啊,快点啊。”

师傅说:“姑娘,你没报地址我往哪儿快啊。”

我在后排都快崩溃了。

电梯停留在脑外科7层,我随着人群出了电梯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医院要不要这么大啊跟个迷宫一样。

林姐找到我的时候,我全身淌汗,她紧紧地拉着我的手,生怕我跑了,悲喜交加。

“严……重吗?我能看……看一眼吗?”是不是太冷了我上下牙一样在磕碰,说不清一句完整的话。

“在ICU病房,肯定是很严重的,这几天一直昏迷不醒,我们找你都快找疯了。”

“找我?”我一脸迷茫地问,九日这是因为找不到我,想不开自残了么。

说话间我被林姐带到病房外面,现在还不是探视的时间,闻着消毒水的味道,摸着冰冷的玻璃,深刻地体会着心脏被料理机来回搅拌的感觉。

走廊上坐着的是女的我见过,看电影那个,还是很淡漠的样子。抬头看我一眼又低头玩手机了。

林姐说:“这是苏芬,是小旭的大学同学,这几天多亏她帮忙了,要不然我一个人肯定撑不下来。”

我忍不住又仔细多看了她一眼,她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林姐,到底怎么回事?”

林姐还没说话,先抽噎上了,我这才从他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得知前因后果。

那天九日得知郝菲要带希希去美国,急忙开车拉着林姐去机场追。快到机场的时候被后面一辆超速行驶的越野车追尾了,然后侧翻抵到了隔离带上。肇事司机逃逸了,林姐当时也吓蒙了,短暂的昏迷,醒来的时候看见前挡风玻璃全碎了,安全气囊没有弹出来,可怜他被救出来的时候全身都是血,头部受了重伤,还有很多玻璃渣子都扎在头上,还……因为撞击……引发心脏病发作……”

“什么?他……有心脏病?”我的内脏被搅拌后和着血,开始打汁儿了。

“是先天性的,你不知道吗?哦,小旭从来……不喜欢跟人说这个事情,除了家人好像没人知道。”

林姐已经泣不成声了。

苏芬走过来,递给林姐一沓纸巾。然后双手抱在胸前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就是沈蔷薇对吧?”她问我,“他出事前最后一个见的人是你。林姐说他情绪很激动,你还能回忆起来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的脑子里像引爆了一颗地雷,狼烟四起。我连哭都忘记了,肠子都悔青了。

我正在回忆那天发生的事情,试着组织语言,林姐电话响了。她说了两句就递给我:“给,你接吧,是郝菲,她很担心柳旭,她说有话跟你说。”

“沈蔷薇, 这几天你去哪里了?手机关机了,柳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才出现, 那天你为什么不阻止他去机场?肇事司机也逃逸了,指望警察去办案简直是天方夜谭,我会找人查清楚的,如果跟你有关系,或者你骗了我,我会让你吃不兜着走。”

我现在脑子太乱了,我也是刚知道这个事情。面对铺天盖地的质问,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懵逼了。

颓然挂了电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如果有神灵,请帮我把九日换出来,我躺进去行不行。

忐忑不安地等到下午4点,探视的时间,因为属于危重病人,也只是隔着玻璃看看里面。帘子拉开的那瞬间我几近崩溃,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惨,头部全被白色绷带缠绕,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连接着的仪器发出滴滴的声音,这是那个骄傲的不可一世的九日吗?这是那个窗前弹钢琴的九日吗?这是那个无限疼爱希希的九日吗?这是那个在香山眺望远山的九日吗?这是那个在山路上背着我一路狂奔的九日吗?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我特么快给自己的舌头咬断了。

我脑子里都是各种有关于这个男人记忆的片段,都是帅的不得了的,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都是高大上的,可是现在他却安静地躺在那里,任由医生摆布。

我的五脏六腑都开始疼,我用袖子一遍遍擦着玻璃企图看的更清楚一点。

如果那天可以重来,我真的宁愿我没有多管闲事,我真的宁愿我什么都没有做。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医生出来了,我们都冲上去询问情况,林姐告诉我这是第三次抢救,再观察几天,情况基本稳定以后,就转到市郊那家私立医院进行心脏方面的手术。

谢天谢地。

九日转去的医院就是之前我崴脚住院的那家,据说对心脏病很有研究。我跟林姐就开始了倒班配合护工照顾九日。

警察也来做了笔录,询问当天的情况,他们绘声绘色地还原了事发当天的现场情况,还出事了大量血迹斑斑惨不忍睹的照片,他的车子似乎被人动过手脚,事发路段属于监控盲区,肇事司机至今逃逸。

从此我过上了以泪洗面,衣不解带的陪护日子。我已经严重上火,嘴唇干裂,便秘,满脸长痘,喉咙发炎,情绪也在崩溃的边缘徘徊。苏芬也由每天来一次慢慢缩减到隔天一次。

九日公司的同事陆续送来营养品,杀你也来过一次。来的那天我正在给九日按摩手指。因为每天输液手都肿起来了,我一边揉捏一边跟九日说话。

我说,九日啊,你快点醒来行不行,我还要和你比赛弹钢琴啊,我后悔了,我不该给你看到那条短信,我更不该赌气去香格里拉,我她妈压根不该出现在你的生命里,求求你快点好起来,行不行啊。

杀你推门就进来了,看见我愣了一下,然后就放下手包,绕到病床前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

她像看怪物一样打量无比憔悴的我,狐疑地问:“呵,你怎么还在这?你跟柳总关系不一般呐?”

我没有抬头看她,低低地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他给你什么好处了?还是有人给你开工资,你天天在这耗着,抢护工的饭碗你知道不?再说,你看他那样儿也不像能醒来。”

“我愿意你管着吗。你去年好像说他今年要娶你的吧?你这样对你未婚夫好吗?”

“是啊,我是说不出意外的话,现在不是出意外了吗?”

我最后一点好素质让我对她仍然保持客气。这里是医院,九日需要安静。

终于走了。

哎,世态炎凉。

九日,你快睁眼看看你的助理啊,整得一张网红脸,势力的要命,她平时对你是这样趾高气昂还是低眉顺眼的?还有苏芬啊,你那个大学同学,她倒挺好的,经常看你,郝菲也每天一个电话问候你,这么多好看的女人都围着你转,你桃花运真旺你不会无福消受吧。

彤彤也跟我来过一次医院,她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气氛相当凝重。

“蔷薇,你确定你不要找工作天天这样陪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我泪眼婆娑地说:“不知道,医生说他苏醒过来的机率非常大,现在只是脑部还有淤血没有散开而已。”

“你怎么这么倔,这不有护工嘛,再说也不是你造成的,你哭个毛线,你俩什么关系啊。你不找工作等着喝西北风啊。”

“我只想他快点好起来。我就算现在去找工作,也不可能踏踏实实的。我一定要等他醒过来。”

“傻妞,姐说你什么好啊。你有爱心,成吧。”彤彤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气呼呼地走了。

陈昊是九日的主治医师。每天都来病房巡视,不同种类液体轮番输进九日的身体,定时做康复治疗。他说九日的状态很平稳,CT显示淤血已经散开,只有外伤还需要再恢复。额头上的伤疤他们已经尽力了,只能等九日醒了以后再尊重他意见是否做整容手术。

苏芬忧心忡忡地说:“耗子,上海的心外专家我爸已经约好了,你安排会诊时间,越快越好。”

陈昊说:“亲,你别操心了,我比你还急。”

我插嘴:他的心脏病是怎么回事?严重吗?

陈昊叹口气:“先天性畸形,本来是不严重的那种,有自然恢复的几率,上次检查结果很不乐观,开始增大和有并发症了,这次车祸更是雪上加霜……”

苏芬的电话响了,她拿着手机,打断我们的对话,说她爸让她去办公室,就急匆匆走了。

我疑惑地问:“你们都认识啊?”

陈昊‘嗯’了一声,“这是我大学时代的女神,跪舔的那种,她爸就是这医院院长,躺着这小子是我室友,真没想到,以前那个阳光的他,现在会变成这样。”

“阳光?”

他告诉了我一个不一样版本的九日。

陈昊,九日,苏芬都是同一所医科大学毕业的,他俩是大学里关系最铁的三人组,苏芬是他们班出了名的的冷面女王。大学时期的九日意气风发,打篮球的时候总有一群师妹围观,有‘运动小健将’‘篮球小王子’‘花样美男’等荣誉称号。他很喜欢摇滚,还组过乐队,他喜欢小孩,理得一手好发,业余时间组织校友去孤儿院帮孩子们理发洗澡,去年还给这所医院捐过钱救助心脏病儿童。他其实是喜欢当医生的,但是没办法,他哥哥发生意外以后,父亲也病倒了,公司没人打理,所以重任就落在他的头上了。

“是因为他哥哥的意外,所以才内疚变成现在这样忧郁吗?还是……”

陈昊摇摇头:“不是,他嫂子一直怪罪他害死了他哥,其实出事那天是他哥喝了酒,路上接到他嫂子电话俩人争执了几句分心了,才出事的。这件事让他很受打击,毕竟是亲哥哥,那段时间,他天天喝酒泡吧,人都快废掉了,他的父母一直在等他清醒过来。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可是有一天晚上居然因为寻衅滋事被人打成重伤,人送来都快不行了,对方也伤的不轻,满头的玻璃碴子。天灾人祸的,这小子怎么这么倒霉。”

我急切地问:“后来呢?打架这件事情怎么处理的?”

“后来,我想想啊,噢,他父亲出面处理了此事,同时也龙颜大怒,把他关禁闭一个月,后来听说查清楚了,是为了救一个大学生才动手的,也查到了那个女孩身份是个刚毕业的学生,但是他却不让去找那个女孩,怕影响人家前途,也就不了了之了。”

时至今日,听他轻描淡写说起这件事,我还会难过得哭出声来。

陈昊一边叹气一边说:“真是辛苦你了,这小子这几年都走霉运,唯一的好运气,就是能有你这样不离不弃的女朋友。”

我红着眼,摇头否定了,“我不是。”

陈昊看了我一眼诧异地问:“没追上还是分手了?你上次崴脚的时候,别提他多紧张了,让我们戴主任亲自给你诊断,我还问他是不是喜欢你,他没有否认嘛。”

我带着疑问看了陈昊一眼,他点点头再次表示确定。

“出事之前,他有联系过你吗?”我追问道。

“这次他嫂子回来想要带走孩子,这事他也跟我提过,这女人别有用心,当年他哥哥就在我们医院走的,临终前留下遗嘱,希希年满五岁,才可以继承他的遗产,并由监护人管理。这不时限到了嘛,回来抢孩子了。柳旭倒不是为了钱才留希希,是怕希希在那边受罪啊,亲生女儿都不过如此。”

我听着陈昊的话,脑袋像炸开一样,十几台机箱在我耳边嗡嗡地乱响。

护士把九日头上的纱布拆除了,左边额头的头发被剃了,缺了一个大口,触目惊心的伤疤裸露出来,只有微小的伤口还没愈合,往外渗血。我握着他的手,小声地说着话,让他别怕,一切都会好的。

护士走后,苏芬坐在病床的另一侧,怔怔地看着输液瓶,眼圈慢慢就泛红了,我默默地把抽纸盒递给她。

“你不困吗?去休息会儿吧。”

我抬头看了看苏芬的嘴,陪护这么久跟她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所以特意确认一下,是不是跟我说话,她的嘴确实动过,而且好像还有下文。

我摇摇头,揉了一下酸涩的眼睛,强打起精神:“不困啊,万一我睡着了,他醒了没人知道怎么办?我说过要第一个看见他醒来。”

“你一直都觉得他会醒吗?”苏芬目光犀利地问我。

“当然!苏小姐你也一定不要怀疑啊,他那么优秀,善良,老天爷一定会厚待他的,希希还在等着他啊,他的公司,他的父母,还有你都需要他,他不会一直睡着的,也许明天就醒了,所以我要一直守在这里,不过,苏小姐,你别误会啊,我,我跟他不是那种,那种关系,我,我只是觉得欠他的。”我因为急于解释,变得结巴起来。

“沈蔷薇,我羡慕你。”她低低地说。

“嗯?”我抬头。

她靠着墙,慢悠悠地说:“我们之前在电影院见过,你记得吗? ”

我点头,“记得啊,你和他一起去的。我以为你不记得了,所以没提。”

“那个男孩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我们是普通朋友。一起去看电影。”

“那天,你们走后,他一直盯着门口出神,电影刚开始几分钟他说不舒服我们就出来了。我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仔细回想,你的面孔突然跟他手机里的一张照片重叠。你知道,女孩子总是这么心思细腻。我猜,他介意的是你们的关系。”

我愕然了,又一次有人提到我的照片。

“他有个习惯,他手机里从来不下载什么多余软件,也不存照片,当我偶然发现居然还有一个女孩堂而皇之地存在他手机相册里,我有些惊讶,经不住我软磨硬泡,他告诉我他有一次去后海找朋友,在一家酒吧的后厨侧门,迎着夕阳看见有个女孩两只手都拿着从厨房偷出来的提拉米苏,吃的特别香,脸上鼻子上都糊上了,她一半身子在夕阳的余晖里,一半身子在侧影里,一边吃一边不老实地转圈圈,一脸幸福的模样,她当她发现有个人盯着她看,还理直气壮地叫嚣,没看过人吃东西呀,神经病。他被这一顿呵斥,突然觉得这种人活着多简单多快乐,两块提拉米苏就满足成这样。后来知道她在那个酒吧弹钢琴,又可以装做安安静静的样子,所以觉得她是个奇女子,就拍了几张照片。”

不是因为我弹琴弹的好如行云流水才注意到我的吗。

“后来呢?”

“你就是当事人,应该知道的吧,他救了你,你负了他,这件事情,只有我和陈昊知道。这几年他再也没提过,性格也变得越来越沉默。我还以为这是成熟的标志,所以我也一直以为他喜欢安静的女孩,所以自己也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安静地陪着他。”

我只是看着苏芬,表示我在认真听。

她有点烦躁地站了起来,“我是去年国庆节的时候察觉旭开始变了。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坐我对面,桌上插了一支小花,他突然笑了起来,说这是蔷薇。在这之前他从没有对任何花感兴趣过,我后来才知道,那是你的名字。他这几个月突然有情绪变化了,忽阴忽晴,高兴的时候很明媚,失落的时候很沉默,陈昊说他心里装了一个人了,我本应该欣慰才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不是滋味,上次你住院我悄悄跟随他来看过你,第一眼我就失望了,太普通的小丫头,还很聒噪,我觉得那个人不会是你。看电影那次我看他的眼神不对劲,但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在医院我好像重新认识了一个不一样的你,简单善良,心无城府,坚强得像个不倒翁,那种眉眼里都恨不得追随他去的眼神,我好生羡慕。我之前一直想,我和他都明白彼此的心意,为什么走不到对方心里,原因我找到了,我们太相似了,同样冷静,理智,总是有所猜忌和保留吧,所以不适合在一起。”

她就这样,在我不明真相的情况下,羡慕着我,嫉妒着我?不可思议,我这朵野蔷薇居然打败了高贵的如雪莲般的苏芬,这本来是个多好的消息,我却一丁点的兴奋劲儿都没有,他的眼神里曾经写过他对我的心意吗?九日你敢不敢快点醒来,我保证我会一直盯着,盯到我读懂那种心意为止。

他沉睡的样子,真的很安静啊,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好像在做一个很甜美的梦。陈昊说能不能醒来就看他的意念了,让我要多跟他说话,回忆之前的故事,有助于他尽快醒来。这个时间有可能是马上,有可能遥遥无期。

回忆之前的故事?可是九日,我们有故事吗,我们从第一次遇见好像就只有事故。

我用沙哑的声音,调整好心态跟九日说,我开始回忆了啊,你不许笑,因为在你面前我总是那么嘴笨。你还记得希希摔跟头那天吗?因为那天我只顾偷拍没顾上管她。我偷拍的那个人就是你,那天你好生气啊,我害怕的要命,怕你把我吃了。

你还记得我偷画你吗?那天你弹琴的时候,你说我画的还不错,你再不醒我就给你最丑的一面画出来了哦。

还有你送我的芭比娃娃我给扔了以后,马上后悔了,又去垃圾桶捡回来洗干净了,你看看好看吗?我每天都睡觉的时候都放在枕边,她就是我的安眠药。

我还告诉你一个秘密,第一次在你家喝多的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只是给你换了衣服,偷偷看了你而已,呵呵,你来道歉最后被我气走了,你走后我心里好难过。

你醒来以后,如果不愿意看到我,我就自动消失,所以你要给我一点暗示,让我知道你要醒了,我就做好滚蛋的姿势……“呃……”

我听到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我本来是闭着眼睛的,在努力的回放着我们之间仅有的故事,病房里静悄悄的,能听见走廊的脚步声,可是刚才不是有人说话吗,猛地睁开眼睛,九日安静的躺着,也许是我产生幻觉了吧。

电视剧里不是说昏迷的人醒来,都是先动几下手指吗?为了第一时间知道他的动态我除了去上厕所,其他时间都是拉着他的手的,可劲占他便宜,可是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屏住呼吸,抬了一下他的手,还是没有反应。我使劲拍打了几下,又挠了几下手心,尼玛,你再不醒我也办个住院手续躺着陪你算了。

我有些泄愤一样,抬着他的手,拍几下,扇几下,再掐几下,挠几下。

“啊……喔……”气若游丝,却犹如天籁。

这次我确定了,就是他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沧桑干枯的声音。他醒了,他没有按常理出牌先动手指或者睁睁眼示意我们。这人也太不讲究了。

他仍然闭着眼睛,没有睁开的意思,面部表情抖动了一下,好像真的被打疼了。

我简直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苍天有眼啊,绝处逢生啊。

我吞咽了一口口水,抱着呼叫铃猛按。门口的林姐跟医生一起冲进来。

“他,他醒了,他好像醒了。”我小声地激动地抖着手。林姐一下子扑到病床上哭得惊天动地。

陈昊示意林姐让开: “我们要马上进一步检查,确定他目前的情况,家属先不要激动。保持病房安静。”

我跟林姐紧紧地抱在一起。跟复读机一样重复着太好了,太好了。再也没有别的台词可以说了。

林姐放开我的时候,我却感觉天旋地转,然后就直直地栽倒在病房地上。不过几秒钟我就在被护士掐人中,按虎口的疼痛中醒来。

医生说我是过于疲惫饥饿再加情绪激动造成的低血糖,没事儿。

“沈蔷薇……”

我的心一颤,从没有人这么饱含深情地喊国我,从没有觉得我的名字如此亲切。这是演电视剧的节奏么,时隔多年我仍然记得那个久违的声音,让我抑制不住地想流泪,想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感谢真主阿拉感谢九日。

如果他醒不过来,估计我后半辈子也就在万念俱灰的阴影中度过了。还好,还好,老天爷真是待我不薄。

“你,你真的醒了?你认识我吗?”我推开护士,连滚带爬的到病床前,他虚弱地伸出手,我紧紧地抓住。

“蔷薇。”

他居然还认得我,他也没有失忆啊。老天爷,我想感谢你八辈儿祖宗。

林姐已经去跟郝菲,韩珊,苏芬去汇报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了。趁她们还没来,让我好好说几句话吧。

他的脸一点血色也没有,浮肿着,那道伤疤有点影响形象,不知道他是不是感觉到了,伸手朝头上摸。

“别动,你手上还插着针头呢。”

“呃……”

“是不是头疼,如果是就太好了,说明神经系统都很正常。”

“蔷薇……”

“哎呀,是我,我是叫这个名字,你这是招魂吗?换个台词。”

“我睡多久了?”

“不久,也就半个多世纪吧。”

“公司还好吗?”

“我哪儿知道啊,这得问你助理,你命重要还是工作重要啊。”

他尝试着坐起来,但是失败了。陈昊示意大家都出去,让他一个人休息一下。我期期艾艾地看着他,用眼神示意他,我想留下,陈昊点头同意了,叮嘱我千万别刺激他,其他人撤退。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九日偏过头轻轻地说:“我早醒了,只是睁不开眼睛,就听见你絮絮叨叨,好吵。”

也神奇了,他醒来以后我马上感觉到小腹胀痛,跟吃了泻药一样马上想去厕所了。这感觉神清气爽。

九日第一次去洗手间刷牙,刚进去我就听见玻璃杯摔碎的声音,我忽略他额头的伤疤了。还有一侧剃秃的头发。

我冲进洗手间,他背对着镜子像个绝望的孩子,蹙着眉,喘着粗气,拳头握得紧紧的。我问:“怎么了?这造型不够酷么?”

沉默。

“其实还好啦,小命保住就不错了,以后有机会跟你助理结伴去韩国整整,一个小疤痕而已,头发过段时间就长出来了。”

沉默。

“我特么都这么哄你了,你还装什么大尾巴狼。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完美的东西,有的人生来就带有先天残疾,人家还不是活的好好的,你知道这段时间我们都是怎么过来的吗?林姐眼睛都要哭瞎了,还有你老家的父母你想过醒来第一时间问候一下吗?他们多久没联系上你了。你继续作吧,我走了。”

“我想尽快出院,公司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我。”他的眼神比烟花还落寞,我有点不忍直视。

半个月没刮胡须已经长出来了一截,青黑一片茂密地分布在下巴上。眼睛空洞无神,那个颓废至极,是我从没有见过的九日。

“这个我说了可不算,你回去乖乖躺着,我去问问陈昊主任。”

走出病房,我在走廊上呆坐了很久。

林姐送鱼汤来了,我简单交接了一下,终于可以回家好好洗个澡睡个懒觉了,这段时间吊在半空中一样的感觉,太虐心了,裤子都松了一截,不系皮带还固定不住了,刚好免费减肥了。

回家收拾妥当打算关机睡个天昏地暗。微信上邵嘉瑞那小子的笑话已经开始自黑了,他妈昨天安排他相亲了。一见面那女的只顾喝饮料头都不抬。他就跟那女的说,你好安静啊。本来接下来想说我就喜欢你这么淑女范儿的。对方说话了:废话,姑奶奶我特么都跟你不熟你指望我说些什么啦。

我发了一个呵呵对这几天的冷淡表示歉意。

彤彤下班回家的时候我还在闷睡。其实睡的质量很差,老做噩梦,都是车祸现场鲜血淋漓的画面,还有九日绝望空洞的眼神,还有我在水底透不过气被大团大团的海藻缠住没法脱身,还有悬崖边老虎张着血盆大口一步步逼近我,这么几个小时就跟电影预告片一样一个接一个不断在梦里滚动播放,醒也醒不来,动也动不了。

突然感觉一块从天而降的石头砸在我脸上,我“啊”的一声坐起来,就看见一个人影退后几步,也跟着我“啊……啊”的叫的狼哭鬼嚎。

“干嘛?”定睛一看,是彤彤下班回来,窗外已经沙黑了,我头晕脑胀地把枕头立起来。

“我还想问你干嘛,我不过看你打呼噜扔了个枕头到你头上,你就鬼叫鬼叫的。炸酱面做好了,起来吃还是给你端过来。”

“彤彤你要不要对我这么好啊,等你跟杨老湿结婚了,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怎么办啊?”

“暂时结不了了,杨得回去以后就变卦了,今年夏天不回来了,跟导师去德国。”

我跟彤彤一人一碗炸酱面,就着黄瓜条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吃到一半,我突然想起来一个事儿:“还有面没?”

彤彤看着我面前比脸盆小不了多少的碗,“你没吃饱?”

“不是,我给某人带一点尝尝,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吃面,我以前夸下海口说你做的炸酱面全北京找不到第二人。”

彤彤就在我身后骂我走火入魔了,拿她的东西做人情什么的。

吃完饭看看时间,我又该去医院了,在楼下花店买了一束蔷薇花,淡淡的浅蓝色。鲜艳欲滴,价格很便宜,估计很少有人喜欢这种花吧。 兴冲冲的冲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争执的声音。

先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你知道我只是他们利用的一颗棋子,大势所趋,我有什么办法呢?”

九日说:“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哥吗?你在他的墓前怎么说的?”

哦,听这个声音好像是杀你啊。

杀你:“你务实一点,如今这个社会哪个不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为柳氏付出这么多,柳洪波在的时候就许诺要给的东西,可是呢,给了吗?我跟着你这么几年全心全意,可是我在你心里的哪个位置呢?我在北京漂这么多年,累了,你敢给我婚姻的承诺吗?你不敢对吧,可是有人敢。”

“Sunny,你不要激动,你这样配合他们搞分裂做只会把公司推向万劫不复的地步,让我们的客户怎么想,让我们的员工怎么看?我们的竞争对手都躲在暗处看笑话,从而趁虚而入抢我们的客户,甚至吞并。”

“客户?让我告诉你吧,在你住院期间,大家都对你醒来不报有希望,他们早就通知了我们的vip,对那些高管送礼吃饭娱乐美人计一切糖衣手段都用过了,现在,早就狼狈为奸了。”

“你们……”

“也不是那么绝情,老杜这个人你是知道的,虽然心狠手辣,毕竟还顾及当年你们兄弟之间的手足情,所以没把事情做绝,给你留了一小部分难啃的骨头没有下手,其实他早对谋权篡位虎视眈眈了,刚好你这一起车祸给了他机会。公司的员工只知道业务扩展要开分公司,他的心腹都转移了,我也表示遗憾,你知道我无能为力的,我还得靠自己养活自己。”

“呵。”

“柳旭,你居然还笑的出来,他们料到你不会起诉,因为这是你大哥苦心经营的心血,你不会让公司在你手里变成丑闻对吗?如果你考虑娶我,我还愿意回来帮你扭转乾坤,客户怎么丢的我怎么给你弄回来。”

“趁我还冷静,滚!”

没动静呢,杀你这死女人脸皮真够厚的。九日怎么样了?

不行,不能再等了,我推门而入,他皱着眉头捂着胸口,脸色非常难看。

“柳先生需要休息,医生说不能受刺激,请你快出去。”我指着门。

“沈蔷薇,你算哪根葱,这有你什么事儿啊,阴魂不散的。”

好,我散,我现在散。我朝她点了一下头就出了病房。

她“哼”了一声,紧接着就出来了,那两条大长腿扭得差点把自己绊住。

没走多远,我就追上拿着保温桶和花砸她脑袋上:“你特么的贱人,说谁阴魂不散,我不发威你真以为我是hello kitty吗?”

这女人穿着细高跟鞋,没料想我会来这么一下子。加上地面被保洁刚拖过,她踉跄着就摔倒在地了。我趁势扑上去拽住她的头发就拼命撕扯。

“啊……救命啊……啊……你干嘛,你要干嘛啊?”

“我干嘛,我弄死你个婊子,背信弃义趁火打劫无耻下流过河拆桥的白眼狼。让你欺负人,让你背叛,我今天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看我脑子里居然有这么多的形容词送给她,说的特别流畅,下手非常迅速。简直是义愤填膺为民除害的女汉子。

“有话好好说。”

“说你二大爷的。”

她也不是省油的灯,慌乱中脱了高跟鞋就朝我脸上拍。

呼啦好多人都围上来了,有拄拐的,有孕妇,有老人,有小孩,有病人,有家属,有护士,有医生。有抬着盆的,有嗑瓜子的,有拍照的,带着各种眼神疑问在讨论这场恶性斗殴事件。

最后保安拿着电棍对讲机就冲上来了。

我被这些彪形大汉拉开了,杀你被人从地上扶到长椅上。话说这安保措施够好的啊,我们第一个回合还没分出胜负呢。

我用恶狠狠的眼神剜着杀你。

九日出来了。他看了看这架势,面无表情的把我从保安手里揪出来,一句话没说,砰的一声关上了病房门。

我去洗手间洗我手上的胶水,刚才在花店买的,本来是打算把我画的漫画贴在病房床头,给九日解闷儿,现在全糊在韩珊海藻般的头发上了。

手上还扎了好多蔷薇花的刺。九日用镊子一根根帮我挑。我疼得龇牙咧嘴。

“你几岁了?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

“她会不会报警?给弄个故意伤人罪,逮进拘留所受教育?”我小心翼翼地问他。

“现在知道害怕了。刚才多勇猛。”他揶揄道。

“我不怕坐牢,我怕进去了,你一个人无聊,没人陪……”

九日拿镊子的手抖了一下,抬头看看一脸委屈的我,伸出冰冷而修长的手捧住我的脸,用大拇指给我擦了擦泪水。

良久,他叹口气,喃喃自语:“何必呢,也许,我什么都没有了,他们都走了,都走了,你也……”

“不,我想一直陪着你,无论以什么身份!”

这句话我是鼓足了勇气说的,铿锵有力,我发誓我是认真的,生平第一次,我发觉原来自己的骨子里,内心最深最深的地方,竟然还保留着这样纯真的力量。我当然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他用漆黑如墨的眼眸看着我,突然把我拥入怀里,用了很大的力气,好像要揉碎一般。

这一次我感觉到了浓浓的心疼和爱意。

有种人就是这么屌。跟着去要饭都觉得心安,踏实。

九日,我真的想一直陪着你,无论以什么身份,无论再苦再难,我无条件相信你,一定会东山再起的。

刺倒是被挑出来了,那束蔷薇花被我从走廊上捡回来了,只剩下包装纸跟杆子了,像个秃头的拖把,保温桶倒是很结实,底部凹进去一个坑,面条还是热的,只是造型有点奇葩。已经在刚才的打斗中酱料搅拌均匀了。

九日只吃了一口。律师就来了。

“柳总,身体没事了吧,情况我都掌握了,刚从公司过来,我给您详细汇报一下。”

我站起来说:我下楼买水果,你们聊。”

我在电梯门口碰见林姐,这段时间她都累的脱相了。足以证明林姐对这个家还是鞠躬尽瘁的。林姐看我脸上的伤吃了一惊。

“没事,刚才跟sunny打架,她用鞋跟磕的。”

“跟sunny?是因为公司吧,我听司机提了几句。真是要命,我们也无能为力,我早觉得那女人不是好东西,没想到还真是贱人一个,柳家待她真不薄,她的房子还有车子都是公司给她买的。你打得过吗?她比你高那么多,听说以前练过健美还是什么,难怪你吃亏了。”林姐心疼地摸了摸我的头。

“不算输吧,我用胶水给她洗头了,哈哈。”

林姐说她今天跟希希通电话了,她在那边没有朋友,哭得很厉害,郝菲一天都没有带过孩子,根本带不好,就知道给她花钱买东西,这么小的孩子就学会了攀比,长大怎么办喔。还让我千万别告诉九日。我听得一阵心疼。

“小沈老师,你喜欢小旭对吧。”

“啊?”她怎么看出来了?

“傻子都看出来了。要不然非亲非故的,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多天守着医院照顾他,林姐跟你说,我们家小旭是个好孩子。勤奋上进孝顺老人对孩子有耐心,关键是人长的好。可惜就是身体不太好,不能受刺激,按时吃药就没事。”

“他以前犯过病吗?”

“嗯,他哥哥走的时候。还有郝菲生孩子大出血的时候。都快把我吓死了。哦,对了,他每年都向福建儿童救助基金会捐一笔钱用于救助心脏病儿童。”

“为什么是福建啊?”

“祖籍是福建的。现在老爷子和老太太都回去了。我在这个家里快6年了,以前柳老爷子老太太住在这的时候,是一个很热闹的大家庭呢,洪波,郝菲,小旭每天都回家吃饭一大桌子。自从洪波走后,老爷子伤心过度才跟老太太回老家养老去了。家里已经太久没有笑声了,冷冷清清的。这下希希一带走,别说小旭,我自己心里都空落落的。屋漏偏逢连夜雨,还出车祸了,唉,还好小旭命大,要不然老爷子肯定受不了这打击。本来我打算,希希去美国以后我就离开柳家的。”

“林姐,不要啊,你离开了就剩他一个人了,他不会照顾自己,而且他公司现在出这么大事情,估计心里很难受,你要三思啊。”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从医院走出来,夜幕四合,胡同里烧烤的味道不时飘进鼻孔,吃完饭的老北京人又开始悠闲的遛狗了,只有北漂族的脚步匆忙。

这种时候想松口气都不行。因为我们家后院也起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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