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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天池径直向下而去,回天宇国顶多大半月时日。叶欢也不急,独自一人背了包裹,慢悠悠得沿着官道走着,可连她自己都说不明白,这样慢行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只是这一路行来,她耳边听的最多的当属这两个词。其一,斐子笑;其二,玉九白。

话说到斐子笑,叶欢并不清楚京城究竟发生了什么,因着就在她离开京城的第三天,坊间传出太子侧妃为了斐子笑不被猛兽所袭而失踪荒野的说法。

当是时,叶欢正坐在路边摊吃着小馄饨,听着这般奇葩的失踪方式不禁揉了揉耳朵,难道是她的打开方式不对吗?!很显然她很正常,疯魔的是斐子笑。只是仔细想想却又觉得理所应当,太子侧妃无故失踪对皇家来说未免太有失颜面,你瞧,若是将此包装成侧妃是为了太子而舍身取义的就会瞬间显得侧妃高尚许多。念及此,叶欢当即心安理得地继续吃馄饨。

只是没过几天,京城却又传出太子要将失踪的侧妃加封为正妃的消息来。当是时,叶欢正在新到的一个小镇里打着尖儿,听着新传开的消息不禁揉了揉耳朵,为斐子笑的放弃治疗默哀了大抵半柱香时间。只是仔细想想又觉得理所应当,既然太子侧妃为了拯救太子而失踪的,那么作为太子的斐子笑自然也该做点什么表示一下,否则被舆论攻击为负心汉渣二代就不太好了,你瞧,若是将侧妃加封为太子妃就会瞬间显得斐子笑高尚许多。念及此,叶欢当即心安理得地继续打牙祭。

而后,再说这玉九白。

入了秋,日子一日比一日寒,今日天色倒是亮堂,官道两旁的落叶纷纷扬扬,将眼前这座小镇凭白添了一抹孤寒之色。叶欢一袭加了厚的嫩白女裙,一头长发只绑成了麻花辫子,简约的装束倒是衬得她的脸蛋干净明亮,落落大方。这小镇倒是颇热闹,这一路走来偷眼看她的汉子就有不少,叶欢视若罔闻,兀自走在小镇的大马路上,左右瞧着可落脚的地方,走了几步,总算看到不远处有一间客栈。

这间客栈规模较大,客多,大堂正中竟还有一说书人在讲故事。叶欢坐在最角落,可一双耳边早已竖得比兔子还尖,将大堂上那不断吐着吐沫星子的说书人嘴中的话,一字不漏得听了进去。

“且说当时,玉九白凭自己这一副妖孽祸国的长相,迷得那阴灵教教主血珊失魂落魄,众位,你也不想那血珊乃是何许人也,江湖之中但凡见过血珊的人早已死绝,无一人能从她手中逃出。可如今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美艳教主,一瞧见玉九白的妖孽模样,竟也被他勾了心去。妖男祸女,自然如那干柴碰了烈火,二人当即一见钟情,二见倾心。花前月下,互诉衷肠。自此郎心如妾心,定不负相思意。任那山无棱,江水竭,乃敢——与君绝!”

那说书人说得及其投入,仿若这段旷世奇恋就发生在了他眼前一般,眼中满是深沉的悲痛,说到此处,双手握拳,伸手紧紧一拍桌,嘴中一声浓浓的叹息声。

众人不禁好奇,纷纷问道:“然后呢?”

“你倒是接着说,停在这儿吊大家伙儿的胃口做甚!”

“就是,快说快说!”

听见大家的吆喝声,说书人咳了咳嗓子,这才再次徐徐然道来:“可惜,好景不长。这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竟……唉!当真是造化弄人,天意弄人哪!且说江湖之中,最近的新起之秀当属移花阁。移花,接木耳。移花阁凭着这如火纯青的易容之术在江湖之中速速撅起,其阁主爱好收集美人皮囊,遂如今听闻玉九白一副天人之姿,自是为将他据为已有而不费余力。前几日,整个阴灵教内一派喜气洋溢,原来血珊正在筹划自己同玉九白的婚事。教内众人皆对正中那一对璧人献上最好的祝福,可惜,正要拜天地时,这移花阁,竟找上门来了!”

“但见移花阁众人手持刃剑,将整个阴灵教尽数围剿,整个阴灵教伤的伤,残的残,死伤无数。就在玉九白同移花阁阁主打得火热之时,那边的血珊已然被人偷袭,一枚淬了毒的长箭正好射入她的心口,她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将脑袋上的红盖头掀下,最后望一眼远处的玉九白,含恨而终……这样一个奇女子,便这般丧了性命。”说书人脸上带着一丝悲痛,继续道,“可奇的是玉九白,见心爱女人被杀,竟也不恼,反倒仰头大笑三声,飞身离去。等到三日后的三更天,玉九白单枪匹马独闯移花阁,竟凭一人之力,生生废了移花阁大半教徒。由此,一代妖孽玉九白,才算是为世人所知晓。”

一个故事说完了,叶欢坐在二楼,伸手托着下巴,将这一出古代复仇偶像剧听得津津有味。只是,不知这玉九白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单枪匹马闯荡江湖,好生厉害。

可这些江湖中事与她又有什么干系。只要她回到天宇,这些纷纷乱乱的事同她便再无瓜葛。管他是太子还是王爷,所有的一切便全都结束了。念及此,她心情大好,不禁多吃了半碗饭。

叶欢吃饱喝足,打算再坐一会,先让胃消化消化食物,双眼便随意四处观望了起来。

却在此时,从门外走进了三个身着明黄纱裙的漂亮姑娘,为首一人眼中带着几分狂傲,面上的表情带着几分不可一世,而跟在她身侧的姑娘虽说比不上她这般张扬,却也皆冷若冰霜,眼睛之中毫无温度,面无表情得随着正中那女子,一齐入座在了大堂的一张方桌上。

三人皆手持佩剑,看来也是江湖中人,再瞧她们的穿着,应该是同一个门派的。

叶欢躲在二楼暗暗打量,想着偷偷欣赏一会美人模样,再离开也不迟。可却在此时,客栈门口,又进来了一个小乞丐,小乞丐一张脸蛋黑漆漆的,双眼却莫名得透亮,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已是黑漆漆的了。年纪约莫五岁左右,身板还很小,或许是因为经常饿肚子的缘故,下巴尖尖的,脸蛋干瘦,一头黑发乱蓬蓬得散着,瞧上去分外可怜。

叶欢的目光瞬间就被那道小乞丐所吸引,大抵五六岁的模样,那一双大眼睛当真是像极了汤圆儿。只是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小小年纪就要出来靠乞讨为生……不知怎的,叶欢心中有些许的难过。汤圆已经消失整整三个月了,可她知道,无论时间过了多久,她对汤圆的愧疚和遗憾却始终无法释怀。若是当初不跟汤圆吵架,若能顺着他,他还会离开她吗?

“这位爷,您行行好,赏口饭吃吧……”楼下的小乞丐走到了一个正在吃食的中年男子面前,畏畏缩缩道。

“滚滚滚,哪来的小乞儿,竟敢败了老子的兴致!”那中年男子嫌恶得挥挥衣袖,驱赶他就如同驱赶一只小苍蝇。

“这,这位婶儿,您行行好……”小乞丐又走到了下一桌。

“婶?你涨没涨眼睛!奴家年方十八一枝花,你竟敢叫我婶儿?”那一桌的老姑娘一边怒喝着,一边伸手去抓他的耳朵。

那小乞丐受惊,眼中惊惧更甚,揉着耳朵离开了,然后半犹半豫得,移向了那三个冷艳姑娘那。

“漂亮姐姐们……”小乞儿欲言又止,垂着脑袋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那三个冷艳姑娘全都没有理他,依旧面无表情得吃着饭。

就在小乞儿完全丧了气,转身想要离开客栈的时候,那个狂傲姑娘徐徐开了玉口:“慢着。”

她说话的语气就和她的外表一样,狂傲得想让人打她。

小乞儿眼睛一亮,满怀欢喜得转过身来,看着她,等着她发话。

“你若是能帮姐姐们拿行李,姐姐便考虑考虑,赏你口饭吃。”狂傲姑娘挑着眉,看着他,眼神带着玩弄。

叶欢站在楼上看得清楚,那三个姑娘的行李虽说不少,可瞧上去并不重,这小乞丐应该吃得消。

那小乞丐倒也灵活,连连冲他们点头道谢:“谢谢姐姐们赏我饭吃,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可下一秒,他就谢不出来了。

因为那三个姑娘们不单将肩膀上的包裹甩给了他,还将手中的佩剑也一并甩到了他的小身板上。那小乞丐当即咬紧牙,抱着三把佩剑,双腿有些发颤。

众所周知,江湖中稍微有些名气的门派,给门下弟子的佩剑皆出自名家之手,看着这三个姑娘的着装打扮,门派定时十分富裕,想来她们的佩剑也定不是劣质支剑,肯定有十足的分量。

更何况,此时压在他身上的,足足有三把佩剑。

叶欢抚了抚额头,实在是不想多管闲事,可她却实在忍不住了。

她快速下楼而去,走到那乞儿身边,伸手将他身上的佩剑全都扔回在了那三个姑娘的桌子上,这才侧过头去,将手中的碎银子递给他,柔声道:“拿着银子,却换几个馒头吃。”

那乞儿眨巴眨巴一双大眼,许久才反应过来,伸手接过叶欢递过来的碎银,眼中似乎隐隐有泪花闪动。他刷得一下就抱住了叶欢的腰,声音有些哽咽:“谢,谢谢姐姐……”

叶欢让他离开后,这才转过身来,看着那三个有些愣怔的姑娘,微微颔首示意,便准备退场。

那个狂傲姑娘面色有些难看,看着叶欢的背影,好似要喷出火来。倒也难怪她心情不佳,毕竟好好的一个免费劳动力,就这么没了,任谁的心情都不会好。

叶欢为自己做了件好事心情畅快不已,走出客栈的步伐也轻巧了几分。瞧着路边小摊子上的桂花糕十分诱人,便伸进怀中想要买一些来吃。

然后,下一秒,她脸上的笑容便生生僵硬在了脸上,因为她怀中的荷包赫然已经不翼而飞。

她想起方才那小乞丐的那个拥抱,呵……苦笑一声,她怎能这般天真得将他与汤圆相提并论。

人心险恶,幻象丛生。——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江湖。

“哼,赶走了我们的劳动力,莫不是这就想走?”身后,猝不及防得想起了一道冷冽的女子声音,带着几分恼羞成怒。

叶欢转身,果然看到方才客栈里的那三个明黄裙衫的姑娘,此时正一脸愤恨得盯着她。

“额……姑娘们消消气,消消气……”叶欢赔笑,心中瞬间转了十八个弯,这才赶紧道,“姑娘们也不想想,那个小乞丐这般瘦弱,又能搬得动姑娘们的行李到几时。我瞧姑娘们应该是出远门的,若是那小乞丐体力不支倒了下去,岂不是更晦气!”

“流月,她说得也有道理。”左边姑娘对正中的狂傲姑娘流月道。

流月想了想,总算缓了缓神。可又觉得不解气,眼睛上上下下不断大量着叶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她充满算计的目光注视下,叶欢逐渐涌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我瞧你这细皮嫩肉的,倒是合适。”果不其然,流月哼哼一笑,“既然你赶走了那乞儿,就该由你来代替他。”

“……”果然圣母是没有好下场的!叶欢叹气,在没有荷包的前提下,考虑到未来自己的生计问题,她不得不做出自己的妥协,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得接过了那几把佩剑,背着那三个包裹,跟在了她们后面。

不知道她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可眼前也只好先跟着她们再说。这日日奔波下来,着实累到了叶欢。每天晚上睡觉前,她搂着自己发胀发酸的手腕,想起自己多桀的命运便忍不住流上三行宽面条泪。

不过她也不算是毫无收获,在与这三个姑娘的朝夕相处间,她也对她们有了个大致的了解。为首那个狂傲姑娘叫流月,身边跟着的二人分别叫流雪和流火,所属门派乃流明宫。

又是一日赶路天,等到夜幕降临时,四人总算停下了脚步,今夜准备将就着困在树林中,毕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身体又已经累及,万不得已只好休息在荒山野岭里。

“去,拾些柴火!”

“叶欢,生火。”

“还不快去盛些水过来!”

“速度怎么这么慢,中午没吃饭么!”

叶欢默,心中暗暗腹诽:日日青菜配馒头,吃得再饱也不会有力气啊姑娘……好不容易入了夜,吃着流月打来的野味,叶欢思量一番,换上了天真无邪的眼神,仰着小脸问之:“流月姐,流明宫还收弟子麽!”

流月嫌弃得看了她一眼,声音有些拽:“我流明宫可不收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

“…… ”

叶欢继续整理表情,挂上人畜无害的笑容再问之:“流月姐,咱们此行可是回流明宫?”

“嗯。”流月漂亮有神的眼睛斜看着她,突而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挑眉嗤笑一声说,“叶欢,你这脸蛋倒是长得好看,唔,我怎忘了,厨房还缺一名厨娘,我瞧你骨骼清奇,身段姣好,到是当厨娘的好料子。”

脸蛋好看骨骼清奇身段姣好真的只是当厨娘的好料子?!!向她这样的苗子难道不该朝着宫主的十八房小妾,亦或者宫主儿子的小妾发展嘛!再不济也得给四大护法八个侍卫做个暖床夫人才对,让她去当厨娘真的好吗!叶欢眨了眨眼,对着月明星稀的夜幕陷入了沉思,不过话说回来,相比起宫主宫主儿子的小妾疑惑是各家帅哥的暖床夫人,果断还是厨娘更合她心啊。

只是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她应该思考的不是这些,而是该如何机智得逃出生天吧!

“不乐意?”凶美人流月垂眸,看着她。

“……乐意乐意,自然乐意。”叶欢收回思绪,傻笑一声,笑得有些傻。

“好好干,莫辜负了师姐的一片苦心。”流月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去睡。

月色渐深,一夜浅睡。天未亮透,三人继续赶路,待到日暮西斜,穿过一座小镇,终于到了山脚下。

期间叶欢试图趁其不备机智逃脱,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未走出五百米便被发现,捉了回来,并换来一堆冷言冷语及白眼。

山底下,凶美人流月紧紧抓着她的胳膊,流雪流火跟在身后,四人一步一个脚印得踏上了上山的路。

山路陡峭,叶欢很快感到自己四肢发酸,额头开始出了汗。奈何身边流月依旧脚步矫健健步如飞,她自当不得不加快脚步跟上,提了提身上的包裹,咬紧牙关继续坚持。

待上了山巅,眼前终于一片豁然开朗。只见远处一高大建筑正沐浴在黄昏的夕阳之下,将建筑两边的两排槐树衬得黯然失色。抬眼望去,那雄伟正门中央,挂着一块异常霸气的四方镀金牌匾。匾上刻着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流明宫。

总算到了目的地,叶欢重重得呼出一口气,双腿一软就要往地上瘫软而去。此时的她已然去了半条命,长时间的赶路让她的双手发了肿,手腕已是一片青紫,手中的三把佩剑越来越沉重,当真是无论如何都提不起来了。

“师姐,你有没有觉得……”身旁的流雪却双眉紧皱,眉目之中一片肃杀。

“今日怎无人巡逻看守!”流火亦道。

凶美人流月的脸色有些难看,飞身上前正要去推大门,不想大门已从里面打了开来,一唇边带血的少年攀着门沿浮出半个身子来,左手捂着胸部,瞧上去已是奄奄一息。在望见流月时双眼一亮,可很快就又暗了下去,迫切道:“师姐,你,你快走,咳,你快走……”

流月强压愤怒,冷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将事情说清楚!”

叶欢亦吓得脸色有些苍白,只想着自己运气果真不好,怎的新到一个地方都能出现这样的幺蛾子来。

那小师弟说得断断续续,总算将前因后果给弄清楚了。原来今日早晨,流明宫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妖孽,二话不说就将看门徒弟打成了硬伤,硬闯入了宫内,一路见佛杀佛,遇鬼杀鬼,竟单凭一人之力,生生伤了流明宫上下百余弟子。

“师姐,那,那魔头功力深厚,趁他现在还未发现你们,你们快点,咳咳,快点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小师弟强压胸口伤口,说得喘息不已。

流月早已双手紧握成拳,握着佩剑的指关节都已发白,不等小师弟的话音落下,已站直身体,伸手朝着流火流雪和叶欢一挥衣袖,冷笑道:“走,我倒要看看,是何方妖孽,竟敢上流明宫来闹事!”

宽阔操场,遍地伤兵;正宫门前,所谓长老匍匐在地;宽阔廊阁之上,前任宫主跪于地上,已对眼前负手而立之人俯首称臣。

叶欢跟在流月的身后,抬眼望去,却不想,此人,竟当真是个妖孽。

任谁的一生,都能遇到无数的人。或美或丑或胖或瘦,或男或女或老或少。可总会有那么几个,你此一生,只需一眼,便能将他记下,任风吹雨打,任时光荏苒,依旧印象深刻,透彻骨髓。

不得不承认,叶欢当真从未见过这般妖冶如莲的男子,从未。斐子笑的温润如玉在眼前男子的邪气肆意中,亦轻而易举得就被比了下去。

却见眼前男子一袭月华白衣,幽深的双眸分外清冷,丝丝寒气从他周身散发而出,如三寸冰莲,甘冽又妖冶,堪堪一看,好似寒雾弥漫,可气质却偏生又冷洌如泉,宛若妖仙。

若不是此时这深秋的低温让叶欢泛着冷,她当真以为自己已经离了人世,在九天宫阙中,见到了天上的神仙。

天际浓郁得如一副泼墨山水之画,几多缱绻,犹可见不远处苍郁万年松这般挺拔,枝叶尚在风中微摆,他站在她的对面,居高临下,带着傲,双目幽深,这般好看,堪堪一眼,周身所有的景致便颓了颜色,再美的景色亦不过是他的衬托。

衬得他俊若神祗,目若繁星。

叶欢瞧得有些呆,目光亦是不由自主得看着他,任她如何努力挣扎,皆移不开眼去。

流月早已没了前一刻的气势。叶欢站在她身后,甚至能看到她拔剑的手有些颤抖。她拔出剑,站在他对面,努力维持声音的凛冽:“来者何人,竟敢来我流明宫造反……”

可不等流月将话说完,跪在地上的前任宫主却已抬起头,一声怒斥:“放肆,流月,如今玉九白公子已是流明宫的宫主,休得以下犯上!”

玉九白,玉九白……大漠风沙几多载,风情不过玉九白!——玉九白,果真如说书人所言,长着一副妖孽祸国的长相!

叶欢愣愣得望着他,一时竟忘了回神,冷不丁得竟和他四目相对!

哪曾想,玉九白望着他,竟轻挑起饱满的红唇,微眯眼,邪邪一笑,眸中透出的不知是兴味还是诧异,与她对视了许久才收回眼去。

“我瞧你这流明宫倒是颇和我的眼缘。”玉九白的声音如他人般凉薄空灵,但似乎还夹着一丝兴味,“既然宫主将宫主之位交托给我,在下自当竭尽所能打理好宫内大小事务。”也不知是否为叶欢的幻觉,她总觉得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往她附近流连。

……别告诉她这玉九白也被付清雪的外表所迷惑,对她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了!

念及此,叶欢额头冷汗涔涔,心中不禁发虚。

“凭什么要交给他打理!”凶美人流月再次炸毛,咬牙怒对跪在地上一脸谄媚的前宫主。

这前宫主长相路人,勉强可算儒雅,可惜此时他这般卑贱的状态,将那仅存的一丝儒雅也破坏了殆尽,瞧上去猥琐又可怜。

“流月,!”前宫主一边说一边狠狠得瞪了她一眼,“你再顶撞,宫规伺候!”

“哼!”流月四周开始泛杀气,转身对玉九白冷声道,“今日不是你死,便是……”

流月的话未说尽,叶欢只觉身侧突而泛起一阵冷意,等她眨了眨眼回过神来,竟望见玉九白已到了流月面前,修长的左手扼上了她的喉咙。

玉九白低笑一声,语气竟出奇温柔:“不是我死,便是……什么?”

流月浑身一滞,哑口无言,脸色愈加难看。

玉九白收回手,侧过身,径直向着叶欢而来。

叶欢停驻在原地,双脚仿佛生了根,见他慢慢走向自己,竟是寸步难行,全然忘了反应。

他站在她面前,唇角弧度慢慢加深,狭长的凤眼中似有暗流涌动。又伸出手,轻挑挑起她的下巴,弯腰靠近她,好闻的青草香如排山倒海般向叶欢倾泻而来。

他在她耳边说:“我瞧你倒是顺眼,如此,便由你照顾饮食起居吧。”

等到玉九白嘴角含笑冷艳退场,一阵凉风刮过,方吹得叶欢回国了神。——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会产生一种即将要照顾玉九白那妖孽饮食起居的幻觉?!

“啧啧啧。”一道刺耳声音响起,叶欢侧头望去,原来是前宫主,只听他愤愤嘀咕,“玉九白的眼光倒是尖得很,我怎不知道我流明宫何时多了这么个美人胚子!”

叶欢一抖,瞬间退离他三步远,相比起这位前宫主,服侍玉九白当真是个美差事!

流明宫不算大,但规模也算不上小,房间更是多得很。

玉九白坐上宫主椅,入住宫主房,处理宫中事,最后,大手一挥,让叶欢搬进了宫主闺房的外侧,方便压榨和调戏。

窗外,风轻,云淡,松正翠;屋内,一男,一女,打瞌睡。

玉九白斜倚玉体在椅上,眯眼看着做在身畔的叶欢趴在桌上睡得如斯香甜。半晌,他站起,移到她身侧,弯腰,呼呼往她耳畔吹着气。

“别闹……”叶欢伸手揉了揉受痒的耳廓,换个方向正要继续睡,突觉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缓缓神,叶欢眯开一条缝,望见一张放大的俊脸猛然间跃入眼帘,不禁心跳加速漏跳半拍,整个人都朝后仰去。幸得玉九白手疾眼快伸手从腰际扶住了她,这才化险为夷。只是……额,玉九白宫主大人,能否请您将放在腰上的爪子放开……“我让你来陪读,你便是这般表现的?”玉九白眯眼,面无表情,放在她腰间的手却收紧了些。

叶欢瞬间化身小白兔抖三抖,仰着小脸颤颤巍巍道:“这几日小的随师姐回流明宫,风餐露宿马不停蹄风尘仆仆,如今刚到流明宫就要开始工作,自然,免不了犯犯困……呵……”

她面上陪着笑,心中却在暗暗腹诽,妈蛋,该死的玉九白!不让她休息休息就让她开始工作还让不让人活了!还有把你的臭爪子拿开!

叶欢如是想着,一边身体不断往后缩。

哪曾想,玉九白的手却步步紧逼,生生将她逼到了椅子边。叶欢脸色越来越难看!念及此,正要发作,却不想玉九白干脆将她整个一搂,就将她整个人抱起搂在了怀中。

叶欢浑身僵硬,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伸手指控他:“你,你——”

玉九白低头冲她一笑,笑得优雅又风骚:“你累了,我抱你上床休息。”

——床上?休息?

叶欢瞬间警铃大作,对着玉九白的身体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声音亦冷了下来:“玉九白,你放开我!”

“放开你,为何要我放开你?”玉九白脸上的调侃慢慢散去,依旧紧紧禁锢着她,双眸之中一派冷然。

“你变态!你脑子有病!”叶欢愤怒了,对着玉九白的肩膀就是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

玉九白一声闷哼,依旧面不改色,抱紧叶欢就向着里屋而去,走到床边,将叶欢轻柔得放在了床上。

叶欢趁机在床上打了个滚,没曾想被玉九白大手一捞就捞了回来。“别动。”玉九白沉声命令,伸手就要去挽她的衣袖。

“你做什么!”叶欢紧紧抱住胳膊,将整个人缩成一团,防备得看着他,连声音都带上了颤意。

玉九白面无表情,直接忽略她的质问,强行拉过她的胳膊,将衣袖挽上,又从怀中掏出一盒药,打开,一股清凉之味瞬间弥漫开来。

修长的白皙手指揩了一点,轻轻擦在了她的手臂上。叶欢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的胳膊竟结了淤青。一眼看去,那肿胀的淤块在洁白如藕的手臂上,衬得几分狰狞。

可她却没有觉得疼,想来这伤口是这几日帮流月三人拿行李与佩剑时留下的。这般一想,叶欢瞬间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当真是既矫情又做作。

“咳。”叶欢干咳一声,不禁感到有些内疚,“宫主,不好意思方才我误会了你……你是个好人,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玉九白帮她擦药擦得及认真,闻此言,头也不抬得说:“你没误会。”

“啊?”叶欢愣了愣。

不等她愣完,玉九白已抬起了那张风华绝代的妖孽脸,对她露出一个邪气的笑意,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对着叶欢的唇吻了下去,又顺势将整个人都压在了她身上。

叶欢:“唔——”

唇齿交融,口舌交缠,带着强烈的占有性,霸道又任性。叶欢伸手去推,可浑身却无一丝力气。她侧过脑袋,又被玉九白强行摆正。

愤怒一下子涌上了她,避无可避之下,干脆对着他的嘴唇就是重重的一口,瞬间,血腥味四溢。可玉九白却丝毫退缩都无,竟吻得愈加激烈深入。叶欢只觉肺中空气都被挤压而出,眼前泛起了阵阵黑。

不知过了多久,玉九白方睁开眼,躺在她身侧,将瘫软成泥的叶欢重重搂在怀中。

他看着她,双眼亮若繁星,伸手隔空慢慢描绘着她的眉眼鼻唇,此时嘴角扬起的笑,竟是宛若稚童,这般纯净。

可怀中软玉温香显然并不想享受此刻的宁静,她愤愤得对他拳打脚踢,一边怒声道:“玉九白你个变态!放开我!你把我当什么竟这般对我!你当真以为我叶欢好欺负不成!”

叶欢很愤怒,怒火中烧到了一定境界就会觉得委屈,遂,踢着踢着,叶欢不自觉带上可哭腔,嘴中喊着眼泪咬牙道:“玉九白你个禽兽!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玉九白眼中闪过一丝无措,赶忙伸手去擦她眼角的眼泪,连声道:“好好,你再也不要见到我。”

叶欢更怒,伸手狠狠推开他:“你滚!你滚啊——!”

玉九白没有抵抗,任由她把他推开。片刻,他站在门口,又补充说:“你若饿了,便叫我。我守在门外。”

叶欢拾起一个枕头就砸了过去。

玉九白依旧状若清莲高冷依旧得站在门口,伸手抚上了唇瓣上的伤口。然,虽说被咬破了唇,方才那一吻也值得他打九分。

念及此,玉九白唇角弯起,不禁笑得有些骚气。

重新坐到书桌前,玉九白整理了一些公事,又解决了流明宫内部矛盾,天色不知不觉便暗了下来。叶欢在房内未发出一点动静,眼看着夕阳西下,此时已是晚膳时辰。

玉九白皱眉沉思片刻,方展颜。站起身,走上前敲了敲门。

“滚!”房内,叶欢声音暴戾传来。

玉九白的手停顿三秒,继续敲。

“让你滚啊!”叶欢暴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好。”玉九白答应得干净利落。

随即,房门被他轻易推开,在叶欢错愕的目光下,玉九白对她露出一笑,从怀中拿出一条长布来,二话不说就蒙住了叶欢的眼睛。

叶欢:“??”

玉九白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现在你看不到我了。”

“……”

叶欢愤怒之极,伸手就要去解,玉九白迅速握住她的双手,柔声说:“既然不想看到我,为何要去解这布条。”

叶欢只觉心中又把火在烧:“我要的是让你走开!你蒙住我的眼睛做什么!”

“呵呵。”玉九白轻轻一笑,“你觉得让我走开和蒙住你眼睛,哪个比较切合实际。”

“……”叶欢哑口无言。

而蒙住眼睛的下场,就是玉九白顺势点了她的穴,又在他的亲自伺候下用了晚膳。

“放开我!”叶欢依旧不死心,“为什么偏偏是我?流明宫内不缺美人!”

“因为……”被蒙住眼睛的叶欢感到自己的身边坐下了一个人。果然,玉九白适时在耳际响起,“因为,我对凶恶的女人更有好感。”

果然是个变态!

叶欢将到了嘴边的脏话硬生生咽下肚去,清咳两声,将口吻调成了柔和模式,嗲声嗲气道:“讨厌了啦玉公子,奴家才不凶呢,奴家可是很温柔的呢……”

玉九白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颇满足:“又能凶悍又能撒娇的女子,最合我心。”

叶欢当即明白自己被耍了,瞬间冷然:“你究竟想怎么样!玉九白,我不过是误打误撞才跟着流月来了流明宫,遇到你本身就是个错误!难道你也想向那狗屁野史中的人物那般对我心怀不轨将我玩弄最后抛弃吗!”

“呵。”叶欢冷笑一声,继续说,“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真的很惹人生厌?你的人生除了掠夺还剩下什么?难道我费尽千辛万苦从那个牢笼中逃出来只是为了进入一个新的牢笼吗!我告诉你,不!可!能!”她说得极缓,一字一句,宛若尖锐的针芒,每一根都尽数没入玉九白的心底。

玉九白坐在她身畔,只是静静得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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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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