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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居高临下看着吃疼蹲在地上的韩震,拿手背抹着嘴巴:“谁允许你亲我的?谁又允许你喜欢我的!”

【01】

计算机博物馆的负责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叫陈忠。这天清早,他从住处出门,拎着跟了他几十年的茶杯慢悠悠朝博物馆走,快到门口时,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看着眼前的场景,总有种自己来晚了的感觉。

把杯子夹在腋下,老头撸开袖子眯眼看了下表。

没晚啊。

他眨巴两下小眼睛,弓腰朝站在门前的那群高挑男女走去,边走心里边泛起了嘀咕:这是咋了,模特班要赶早场?还是学校要求他们也要加强电脑知识?

他摇摇头,他是理解不了现在娃娃的想法了,还是开门要紧。

清早的夏花倒是仗义,博物馆门没开就拉了一票同学来给叶晴打掩护。进门前,她发了条信息给韩震,所以进门后,她是直奔三楼去的。

远远的,她没看到叶晴,倒先看到一个男人背影,肩膀很宽,个头儿看上去也不矮,第一次的眼缘,夏花对韩震的印象不错。

看了短信的韩震不动声色的收起手机,穿外套。他算是服了叶晴这个女人,他们都在同一屋檐下睡过了,还怕被人看见?

身后有脚步声,是细高跟敲击大理石的声音,听起来,那鞋跟在十厘米之上。韩震回头,恰好看到穿双miumiu朝自己走来的女人。

“韩震?”

“XH?”

夏花点头:“是我。”

她又说:“韩先生个子不大高嘛?”

韩震眯着眼打量起夏花来。

滨岛市入冬以来的气温一直在零下五度左右徘徊,湿冷的天气让夏花那双只穿了丝袜的腿显得格外湿冷,她上身是件黑色短款皮夹克,露着大片脖颈。她一只手插着口袋,两腿岔开站立,正高傲的扬着下巴看她。这种姿势让她领口显得更大了。

韩震别开眼:“我踩双高跷我也高。”

“韩先生穿衣品位不错,不过还可以再提高那么点点。”

“我愿意让自己穿得暖和些。”

“韩先生干嘛这么不解风情,说话带刺儿?”

“我和你有交情?”韩震反问,对叶晴这个朋友,他越发感觉不好,以后有机会,他考虑断了这俩人的来往。

夏花没错过韩震的面部情绪,虽然不多,她轻笑一下收起戏谑:“还真和叶晴说的那么有意思,那丫头人呢?”

韩震板着脸指指头顶:“六楼。”

他又补充:“卫生间。”

“叶晴你那出息样儿!”夏花摇曳着转身,踩着高跷蹬蹬蹬上楼,扭着屁股上楼前,她甚至不忘拿出镜子照照,这种轻浮的举动让韩震又一皱眉。

他真是下定决心要教育那个蠢女人,少和这种人来往。他哪知道,后一秒上了六楼的夏花和叶晴说的头一句话就是:“蠢丫头,目前看,你这次运气还不赖,就是不知道他是真正派还是装的,我要再观察观察。”

而小心翼翼从隔间里出来的叶晴回她的第一句是:“天,夏花你怎么穿的这么少……”

亏她名字叫叶晴,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夏花翻个白眼,觉得把她拿这身行头来试韩震是否是正人君子的过程解释给叶晴听会费好大唇舌,索性作罢,直接拉了她下楼。

趁着人多,在三楼汇合后他们往一楼走,走到一半时,刚好撞见不紧不慢往楼上来的陈忠。眼神已经开始不好的老爷子没看到叶晴,只是闷头嘀咕着:“怎么会,怎么会,那个系统明明已经坏了很多年了,我调了这么久也没调好,怎么显示灯就正常了呢?”

听到陈忠话的叶晴就想,指不准韩震又鼓捣了博物馆的什么呢。

和一同来的几个同学打过招呼,夏花和叶晴一起去停车场送韩震。走到韩震的车旁,夏花盯着旁边雪地里两个丑不拉几的雪人,突然打了个喷嚏。

“真冷啊,叶子,你回去帮我拿件羽绒服拿,蓝色长款那件,一会儿我还有个场要去赶,穿这样,没等到地方估计我就被冻挂了。”夏花可怜巴巴地央求叶晴。

叶晴埋怨地瞪了夏花一眼:“叫你只顾美丽冻人,在这儿等我,我很快。”

叶晴朝韩震招招手算道别,然后快速朝宿舍跑去了。边跑她不忘嘱咐夏花:“找个背风的地儿。”

“她和你很好。”目送走叶晴的背影,韩震对夏花说。夏花得意的昂着头:“那是,我俩是共患难的交情。”

可转脸,夏花就严肃起来,她单手扶着开着的车窗,身体微微前倾凑近车里的韩震:“韩先生,作为叶晴的好朋友,我想嘱咐叶子的追求者几句话是必须的,想听吗?”

“说说看。”韩震调整了一个坐姿。

夏花眼里露出一丝嘉许,用小燕子的话讲,韩震是个“可浇的炉子”,她随即声线一转,五大三粗的开始拍韩震的车子:“像你那么含蓄是不可能把叶子抓到手里的,对她就要表明态度,然后死缠烂打,必要时候,苦肉计、美男计统统不要考虑照她身上拍……”

夏花越说越激动,样子像极了一个恨女嫁不出的老娘一样。她并不是信了韩震是那种从一而终的好男人,只是夏花还是认同那句话,实践出真知,恋爱是检验贱男的一大标准而已。

郑斌那种贱男不就是“恋”出来的?

而韩震的眉毛也终于在夏花“美男计”出口时,开始抽筋。

都说女生一辈子能有一个闺蜜是种幸福,可幸福的背后,不免就有一个或几个男人要遭殃,韩震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一个女人说教如何去求爱。这也太……

侮辱人格了!t

叶晴抱着东西赶回停车场,韩震在踩油门,她再看夏花。不禁喊了声天!

“花!”如果不是夏花珍惜她的衣服多过她自己,叶晴绝对有理由怀疑自己会把衣服扔掉去把夏花拉回来。车里的韩震神情如同吃了一只蟑螂,再看车后方,夏花一路小跑,不时追上慢行的车子拍打车窗,嘴里喋喋不休着什么。

“夏花!”在“全名”的感召下,夏花终于闭上了对着韩震车窗喋喋不休的嘴。

韩震松口气,他伸手朝外挥了挥。然后车子很快驶出了视野范围。

“你刚刚和他说什么呢?”

“想知道?”夏花眯着眼,接过羽绒服套在身上。

“当然!”

夏花朝她勾勾手指,叶晴凑过去,然后听见夏花用十分轻柔的声音对她说了一句话:“我啊,刚刚在和他进行爱国主义教育。”

你就糊弄吧!

麻烦的日子似乎就此远离了叶晴,除了会偶尔梦起博物馆的那个夜晚,数数日子,叶晴已经几天没见到韩震了。

好像徐志摩的那句诗:他是天空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她的波心。只是偶尔。

十二月十九,叶晴上好课搭着地铁去“嘿店”上班。她现在每隔几天会和老家的医院通次电话,医生说妈妈的情况时好时坏,治疗成了持久战,她需要钱,许多钱。

中停站,出神的叶晴没注意到有空位,站在原地发呆时被一个抢座的年轻人撞了趔趄。

“对不起……”那年轻人一头红色头发,打扮流气,道歉也是拉着长声的,没什么诚意。叶晴“哦”了一声,没在意。也许就是她不在乎的态度引起了对方多余的念头,红毛伸手拉她:“哎呀,妹妹,是哥哥不对,哥带你看医生去好不好?”

叶晴厌恶地往旁边挪了挪,没搭腔。

很快到了站点,叶晴下车,红毛竟也下了车,一路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这种地痞,叶晴没少见过,她加快脚步,不信到了“嘿店”,红毛还敢乱来。

“嘿店”招牌上的霓虹变化着颜色,映在叶晴眼里,她松口气,想着进去就没事了,可偏偏就有不怕死的,红毛赶上来,拽住了叶晴。

“呦,妹妹原来是做这个的啊,那还有什么害羞的,走,哥哥带你出去乐乐。”

叶晴不知该怎么办了。

就在这时,身后有人叫她:“叶晴。”

她抬头,看见路旁停地一辆车旁站着许久没见的韩震。

他脸色不好,似乎在生气。

算起来,韩震已经有七天零五个小时没见到叶晴了。不是他不想去找她,而是这几天,他不在滨岛。

家里来消息,祖母心脏病发,住进了医院。说起韩震的祖母,不得不先说说他父母。韩震的父母是早年上山下乡时候相爱结婚的,在东北生下韩震的哥哥韩川,韩川的童年是在东北,性格也随了东北人的粗犷与勇敢。

韩震出生时,父母已经返城几年了,那时候父亲在市公安局做刑侦工作,工作忙得时常是十几天见不着一次,母亲虽然不做警察,可做翻译的她能分心照顾儿子的时间也是寥寥。

所以童年的韩震,大部分时间不是跟着比他大五岁的哥哥屁股后面跑,就是和祖母在一起。祖母很疼他。

这样一通电话,韩震想不回家显然是不行了。

可等他回了家才发现,祖母好好的坐在家里剥桔子,而祖母旁边还坐着一位陌生小姐,祖母说,那是他妈朋友的侄女,才从国外留学回来。

韩震气的头皮发麻,转身就要走,步子还没迈出去,就被从门外进来的韩博宇堵了回来。韩博宇年近六十,头上已经有了白发,当时还在公安厅任职的他中气十足,朝着小儿子说:“多久不回家一次,规矩全忘了,这次回来就在家呆一阵,什么时候把规矩记清了,什么时候再走……”

就这样,韩震被“关”了近一周的禁闭。

此刻,重获自由的他再见到叶晴不是气别的,他想的是,这女人脑子里是怎么想的,他没办法来找她,她就不知道找他啊!不找也就算了,电话都不知道打一个!

这该死的女人!韩震挥起拳头,一下揍在了红毛脸上。

红毛嗷一声,却没趴下,他踉跄着倒退两步,竖着指头说了句:“你们等着!”

然后溜掉。

“韩震。”

“韩震!”

叶晴叫韩震是因为他的手流血了,她没想到,还会有人叫他。

她抬起头,看着一个打扮得很漂亮的年轻小姐从车上下来,跑向韩震,然后拉起他的手。

“韩震你没事吧?手疼不疼,哎呀出血了。”年轻小姐拉着韩震的手,声音怎么听怎么像在大惊小怪,叶晴撇撇嘴,本来想去看看他的,现在也只好作罢了。

“没事。”不知怎么的,叶晴怎么听韩震这句话怎么带着怨气,他气什么呀?没等叶晴想明白,韩震竟朝那个年轻小姐招招手:“安沁,上车,我送你回家。”

被叫做安沁的女人还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人就被韩震拉上了车。

出现三分钟不到的车子一个左打弯,从叶晴眼前开离。

“这人没事吧?”被尾气呛了一鼻子灰的叶晴嘀咕,不过她心里在想,那个安沁和韩震到底是什么关系。情侣吗?

坐在车里的安沁脑子里想的也是叶晴:“韩震,你就是因为她才急着让我救你出来的吧。”

韩震哼了一声,没说话。

安沁觉得这情况实在是有趣,她和韩震都有着各自喜欢的人,而他俩明明只有着兄妹情谊,却被双方父母冠上了未婚夫妻的身份。

【02】

两天之后,正自习的叶晴接了个电话,电话是马鸣打来的。

“他病了?”叶晴眨眨眼,“他病了去看病就是了,告诉我干嘛?”

“大姐,别说你忘了我老大为你打架的事,破伤风了,正发烧呢。”马鸣尽可能把情况往夸张里说,说得他自己都快哭了,叶晴总算问他要了韩震的地址。

挂了电话,马鸣朝坐在他不远地方的唐安柏呲牙咧嘴:“二哥,你别说,苦肉计还真成。”

就在韩震才回来的那天,他们在韩震的办公桌上发现一张写满字迹的纸,上面写着速战速决、苦肉计、霸王硬上弓之类的词汇。

恋爱中的老大,真是很傻很天真。马鸣想。

一个多小时后,拿着东西站在地址上那户人家前的叶晴心情却很忐忑。她在想自己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跑到人家来,咋说呢?

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还是对他很不硬朗的小身板先嘲讽一番来掩盖下自己的尴尬?

她正想着,门就自己开了。赤着上身,只穿条居家裤的韩震提着袋垃圾,正往门口放。

他的眼睛对上了叶晴的。

“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叶晴说完这话,觉得自己的嗓子有点干——他有六块腹肌。

韩震一直都觉得叶晴是颗草莓,才认识那会儿是绿色的,没成熟,涩涩的,现在熟了,因为整个都红了,整张脸。只是草莓自己不知道。他侧身让出过道:“进来再说。”

叶晴哦了一声,低头往里走。走到屋子中央,叶晴想起手上拎着东西,她回头:“知道你病了,买了点东西。”

韩震去接,一递一接之间,俩人的互动惹恼了房子里第三个“人”。叶晴听到身后有“汪汪汪”的声音传来,她回头一看,倒退几步跌坐在地上,喊了声:“哎呀我的妈呀”!

叶晴喊的时候,韩震早一步挡在她前面,朝对面喝了声:“王子,坐下!”

“你怕狗啊?”随后拉起叶晴让她坐上沙发的韩震倒杯姜茶递给她,叶晴白了他一眼:“谁怕了,就是没想到你家有狗,意外罢了。”

蹲在一旁的狼狗“王子”又“汪汪”叫了两下,像是揭穿她一样。叶晴撇撇嘴,屁股往远离声源的地方又挪了挪:“好吧,好吧,是有点。”

已经穿好上衣的韩震坐在她旁边,笑着朝王子做了个手势,大狗立刻抬腿窜到他脚边,当然也是叶晴的脚边。韩震看到叶晴又要往旁边缩,连忙拉住她:“王子很听话,它不咬人的。”

“是、是吗?”手被韩震握着,叶晴只好硬着头皮触摸那团移动的动物皮毛,心都在颤抖。颤抖之后,她突然想起件事:“你不是发烧吗?怎么刚才连衣服都不穿?”

谁发烧了?他没发烧好多年了。问号在韩震脑子里刷的一飞,他面不改色的回答:“不舒服,打算洗个澡睡了。”

如果马鸣在场,看到他家老大这么会扮猪吃虎,还扮的如此一丝不苟,铁定当即笑场到底。

叶晴看着韩震略微泛红的脸色,自然接受了这种脱衣洗澡的“正常理由”,同时也对刚刚自己的多疑小小的咬了下舌头,她清了下嗓子,转移开话题:“晚饭还没吃吧”

她放下姜茶杯子:“你先洗澡,我把带来的东西弄下,一会儿你洗好吃了再睡,胃里有饭病好得快。”

说得多了,叶晴觉得自己像个唠叨的老太太,她脸又开始发烧,低着头,她说;“做的不好,凑合吃吧。”

结果那天,韩震吃到了他有生以来最凑合却最好吃的一餐。

韩震吃完,叶晴在厨房刷碗。王子瞪着一双黑眼睛看她,叶晴已经不像开始那么怕它了。小心翼翼绕过它,把洗好的盘子放进橱柜,叶晴瘪着嘴瞧王子:“是怪我进他地盘了吗?没事儿,收拾完,我一会儿就走了。”

那边,叶晴在厨房里忙着,卧室这边,浴室里花洒喷着水花,水柱下面没人。

韩震站在浴室另一侧,手里拿着一只电话。

“谁的主意?”韩震的声音穿过水帘,带着湿意传递到马鸣耳朵里。

“老大,不是我,我脑子笨,你知道这种主意就二哥擅长!”马鸣也没管唐安柏就在他身边不远,把责任一推干净。唐安柏告诉他,把这事揽到自己身上有好处,可信谁都不能信唐老二的话,他马鸣这么聪明,又怎么会相信。

掐了电话,马鸣看到唐安柏直摇头,有点心虚:“二哥,别怪我,老大的脾气谁也吃不准,谁知道他一生气,会把我咋样不……”

“行,刚好我有事求石头,这倒是个人情。”

看着唐安柏胜券在握的样子,马鸣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错过什么便宜事了……

可是想想老大那个二十四小时能换二十八个情绪的心思,马鸣觉得自己的保守选择还是安全的。

这个时候跨进浴缸,冲着花洒的韩震不知道马鸣正把他的心思当央视天气预报一样预计着。细白的水流穿过短发,他手抚着额头,掌心慢慢滑到脑后,水流变了方向,沿着他脑后流下。温热的水似乎对减免身体的热度毫无助益,韩震伸手,把水温调低了两度,一个寒噤之后,燥热感才慢慢从体内消减。

他没告诉叶晴,之前气她不主动找自己,自己去找她了,又没见到她该有的热情自己是很憋气的。可今天她来了,他就什么气都没了。

叶晴是想提前走的,可她觉得没和主人打声招呼就走不礼貌。等她洗好所有碗才发现韩震已经在洗澡了。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给他洗碗先走呢。听着哗哗的水声,叶晴已经记不清这是她今天第几次脸上发烧了。

听到房里的水声停了,叶晴扬声冲里面喊:“韩震我走了啊?”

没人回答她。

可真烦,叶晴有点坐不住了,又过了一会儿,她听到里面有动静,于是起身走去门边,拍着门朝里喊:“韩震,我走了啊。”

门开了,擦着头发的韩震迷糊着问她:你说什么?

哎,叶晴心里感叹,这男人就不知道穿好衣服再说话吗?可是很快,她抱怨的重点就从男人转去了男人的狗。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她身后,用力在她背上一扑。叶晴惯性地向前跌倒。

好疼啊,她睁开眼,看着和她近在咫尺的男人。

“你的狗……”她才开口,王子就撒欢般拿它两只前爪在叶晴背上一踏,叶晴没说完的话直接被塞进了韩震嘴里。

这……

不是吻最多算是四片嘴唇相互贴着,叶晴依然尴尬的不行,眼睛闪闪地像是委屈又像是要发飙。

韩震偏偏最爱这样的她,他自然无比的把手插到叶晴背后,抱了一会儿才对着王子打了个响指。

背上的重量才消失,叶晴就四肢并用从韩震身上爬起来。她捂着嘴巴,像是不知所措。韩震也起身,他却一把将叶晴拉到了怀里。叶晴看着已经填满韩震黑色眼珠的自己,有点慌神:“韩震,你……”

“嘘。”韩震说着,拿另一只手掌遮住了她的眼睛。看不见,触觉开始变得灵敏,酥麻的感觉沿着唇线渐渐下压,氧气被全部夺走前,她想起一事儿。抓住韩震袖子,叶晴口气严肃的问:“那个安沁是谁啊?“

韩震真是服了她了,这种时候还记得问这个问题。

“家里安排给我的未婚妻。”他一板一眼地答,然后等他如愿看见叶晴眼里的失望和愤怒后,才慢条斯理的补充,“不过安沁和我一样,都把对方当亲人,她喜欢的是陆凡,我喜欢的是你……”

然后他吻住了叶晴。当叶晴逐渐从来自唇齿间的迷乱中清醒过来时,韩震那带点凉意的手温就变得越发明显了。

他根本就没发烧!

发现自己被骗的叶晴眼睛一瞪,膝盖提起,直接给了韩震一下。她居高临下看着吃疼蹲在地上的韩震,拿手背抹着嘴巴:“谁允许你亲我的?谁又允许你喜欢我的!”

王子很聪明,却理解不了这个正从房间里面往外跑的雌性生物脑电波是怎么一个变化套路。它没拦叶晴,因为主人没下令。呜呜了两声,王子挪到韩震旁边趴下,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脸。

“王子,她脾气一点也没变。”疼痛缓和后的韩震没从地上起来,反而直接翻个身躺在了地上,他伸手在王子的头上摸了摸,“我第一次见她时她就这样。”

那还是很多年以前,炎热的夏天,带着草帽的叶晴在路旁买冰棒,还穿着裙子的她伸出一脚把一个偷包的小贼随地撂倒了。

她可真泼辣,韩震想。见到主人出神不理它,王子失落地呜呜两声,干脆趴在韩震身边头挨着头,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好像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似的。

关门声响了好一会儿,韩震才从自己的情绪里出来,一拍脑门他想起个事儿,喊声该死,他穿衣服冲下楼。

叶晴下了楼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她站在马路旁等计程车。晚上九点,韩震住的高档住宅区车流稀疏,偶尔经过几辆,也都是价格不菲的私车。今天气温很低,到了晚上更是冷,叶晴边缩手跺着脚,边四处搜罗张望着空车。

口袋里的电话响了。她伸手在口袋里翻了半天才翻出手机,一看,是夏花。

也就在接电话的功夫,一辆车嘎的停在了她面前。司机滑开车窗探头问她:“小姐,要车吗?”

叶晴弯腰朝里面点点头,接电话的功夫人也钻进车里。

“花,什么事?”坐进车子的叶晴问,说完还不忘对旁边的司机小声说:“东区DH大……”

“小晴,我来了个朋友,”夏花那边不知道在干什么,听起来很吵,她的声音更是夹在一片杂音里的,“这个点儿你还没回来,是在‘嘿店’值班吧,你要是不回来我让我朋友去睡你的床啦。”

夏花身边有人和她说话,叶晴听她吼了一句什么。她在嘿店工作以来,偶尔是会轮值夜班的,这个时间她不在学校,夏花以为她值班也正常。叶晴想解释,可又发现一两句话是解释不清的,说什么?她没在值班?现在在韩震家楼下?

看看时间,叶晴叹口气:“不回去了……”

她还没说完,夏花就答了一声好,直接挂了电话。叶晴盯着手机屏上定格的通话时间00:27秒,真忍不住感叹:中国楼市用几年时间才把房价推到现在的高点,夏花用了二十七秒就让她无家可归。

哎,回不了宿舍,去哪呢?叶晴一时没了主意。

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的她问开车的司机:“师傅,这附近有旅店没?便宜点的就行。”

司机是个四十出点头的中年男人,样子倒是憨厚老实,开始说话也和气:“旅店啊,附近有家,标准间一晚200。”

有点贵……叶晴想想口袋里剩的五十几块,翻了下眼皮:“再便宜点的有吗?”

这时,车上的对讲机响了起来:“老三,老三,什么时候回来,兄弟几个就差你了……”

“知道了,就知道催催催。告诉你们,可不许背着老子先快活!”司机对着对讲机啐了一口。放下对讲机,那人对叶晴说了句,“得了,小姐,算你找对人了,我要去的地方,那儿就有个旅馆,价钱也便宜……”

不知怎么回事,叶晴觉得那个司机说话时是拿眼角瞄着她的,她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不好。叶晴稳住声音问:“师傅,那旅店在哪?”

“去了就知道了。”说完,他竟然明目张胆在叶晴身上打量了一番。车辆渐渐驶去了陌生路段,司机在吸烟,车里空气不好,叶晴的心越来越乱。直觉告诉叶晴,这个司机的眼色不对,她悄悄拿出手机,寻思着找机会拨给谁。

可四下的街景这么陌生,就算她打了电话,该怎么说呢。握着电话不知所措的叶晴,冷不防车子一个转弯,手机顺势脱手,落在了脚下。

她心一僵。

车子嘎一声停在路边,男人边解开安全带,边把身体凑到叶晴腿边,顺势捡起电话,然后贴着她脸问:“小姐,你要打给谁啊?”

“没谁,我看时间。”叶晴都开始佩服这种时刻她还能这么镇定。她感觉男人的呼吸一点点的像浆糊一样拍在自己脸上,难受无比。

“哦?”他把手机顺势扔出窗外,“想知道时间问我就好嘛。”

男人粗糙的手不老实的往叶晴身上靠:“现在的时间是……”

“警察,这里有流氓!”叶晴大叫一声,趁着男人愣神的功夫打开车门往车下跑,可男人反应也不慢,伸手一把抓住了她。

“想跑?”他手一使劲,呲啦一声,叶晴的外套被撕开了。一股火窜上了叶晴的脑子,她想着今天就算鱼死网破也不能被侮辱。不都说英雄救美吗?这时候咋连个狗熊都没有!

还真有。

压在身上的重量随着砰一声门响从她身上消失,叶晴睁开眼睛,看到车外的韩震正挥着拳头,狠劲儿揍那个坏蛋,他下拳真的非常狠,也非常解气。

没几下,那人被放倒在了地上。没等叶晴回过神,韩震已经走到车旁,一把把她拉了出去。被他拉着走的叶晴早忘了自己刚刚还对这个男人发了一通脾气,呆呆的问:“去哪?”

男人脚下一顿,然后慢慢的回身看着她,几乎是用一字一咬的速度说:“我家,他那,你选啊……”

韩震报了警,110赶来带走了那名司机。已经很困的叶晴也被一并带上了警车录口供。

【03】

出了警局,无家可归的叶晴被韩震领回了家,韩震把她一个人留在了客厅,孤零零的。

真的很尴尬。

当叶晴同王子大眼瞪小眼的功夫,叶晴深深体会到了这个词的苦涩。

可这怪得了她吗?换成任何一个正常女生,在她这种情况下,被邀请去一个算不上熟悉的男人家里住,不是都该是她这个反应吗?

叶晴深深呼了一口气,硬着头皮去敲韩震的门,不管怎样,道个谢还是应该的,刚刚气氛冷了一路,她是一句话也没敢说。

“咚咚咚。”

她敲门,没人应。她又敲,还是没人应。

叶晴有点气,开始砸门:“喂,韩震,你应个声会死啊!”

一阵沉静过后,门开了,韩震的脸出现在门后:“干嘛……”

王子在身后汪了一声,叶晴才发现韩震的脸色不对。

“韩震你怎么了?”叶晴问。

眼前的这个韩震眉头蹙着,腰略微弓着,外套没脱皱巴巴挂在身上,他手正拄着小腹偏上的位置,这个姿势她再熟悉不过,因为她也经常胃痛。

“你先忍忍,我马上就来……”叶晴架起他的胳膊,扶他去床上,给他摆好姿势,又拿了个枕头垫在头下,做好这一切,叶晴就飞快的钻进了厨房。胃疼的时候,一碗特制的热汤可以有着意想不到的治疗效果。

没几分钟,叶晴把汤碗递到了韩震手里,看着他喝汤,叶晴忍不住出声挖苦:“身板够弱的啊。”

韩震却轻描淡写的挑了下眉毛:“我是可以强点儿,就是某人的心眼似乎总大不起来。”

叶晴知道韩震是在挖苦她的小心翼翼,她没在意。她放在床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被韩震紧紧抓住了,韩震说:“叶晴,我好像真喜欢上你了。”

韩震的话,一下子就唤起了叶晴的某些记忆,当初,也有个男孩儿就像现在的韩震一样,拉着她的手说一段类似的话。只不过和韩震的自我犹疑比起来,郑斌的表白听上去更言之凿凿。那时候他拉着她,信誓旦旦地说:“叶晴,我爱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情话多好听啊,就是都是假的。

沉浸在回忆里的叶晴手指突然一勾,眉毛就皱了起来。发现她不对劲儿的韩震问:“怎么了?”

“手被你抓抽筋了……”

对韩震来说,这并不是一次成功的告白,始于胃痛,止于手痛。叶晴看着黑脸给自己揉手的韩震,她抿抿嘴唇:“韩震,如果我说我想考虑段时间,行吗?”

男人的动作停了,似乎是在花时间思考,也就两秒的时间,叶晴听见他闷闷的声音:“总要有个期限吧,不然你一直不答应,我岂不是要等一辈子。你得给我个期限。”

“一年?”

“一礼拜。”

“一礼拜够想清楚什么?半年。”

“最多一个月。行不行你得给我句话。”韩震面无表情地说,他那个样子让叶晴忍不住想笑。

“你又不是法官,倒是想说了算。”

“执法力是一样的。”韩震的声音越发低沉,在一旁蹲了很久的王子终于忍不住跑到床边狂吠起来。“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刚才还觉得自己挺有骨气的叶晴抖抖肩膀往韩震旁边缩了缩,她指指蹲在一步之外蓄势待发的王子,咬着压根儿说:“你这只狗怎么好像不待见我啊?”

她这话换来韩震哈哈大笑,他伸手揉揉叶晴的脑袋:“不是不待见你,王子是不待见所有女人。”

“为什么?”叶晴把揉乱的头发屡屡顺,对上对方眼神时,她突然明白了什么:“韩震,你给你母狗起名叫王子!”

“怎么?你有意见?”

叶晴的确有点意见,不过王子一叫,她就没意见了。

“说好了,一个月,成不成?”

“Deal!”叶晴挑挑眉毛。

那天,韩震的脸随着夜色一直沉到深夜,因为一个英文单词转晴,平时他是个话少的人,那天却出奇的说了许多,直到发现叶晴已经睡倒在他床上。

“就这防备度,还需要一个月考虑清楚?”韩震嗤笑一声,抱起叶晴送去客房。给她脱毛衣时,韩震不小心碰到一处柔软,他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人不胖,发育得倒是挺好,他心想。一路跟到客房的王子又开始“汪汪”地叫,滞住的动作因为这叫声又重新归复了流畅,韩震看也没看王子一眼,只是拿很低的声音说了句:“想回警校?”

因为这话,刚才还叫得欢的狼狗呜咽一声,耷着尾巴缩在墙角。警犬不好当,下岗的警犬不好当,下了岗随时被威胁再上岗的警犬更是难当。

安顿好叶晴,韩震也回房睡了。他做了个梦,梦境奇怪。

他和叶晴打麻将,一张四方桌,他和叶晴面对面坐着。叶晴手快,没几圈,她做了个手势,赢了。韩震想说怎么这么快,一抬头,对面的人成了他大哥。

大哥说:“几天没见,你小子身体又壮了,怎么样,在警校还适应吗?”

大哥的模样和当年一样,可韩震知道,他的大哥已经失踪很多年了。这夜的梦,做的很混乱。

清早起来的叶晴自然不知道韩震昨晚做了什么梦,她只知道自己的衣服是换了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替她换的,叶晴来不及自我检讨怎么就在人家睡着了,她甚至连脸红都没来得及,就被王子拽进了韩震的卧室。

进了门,叶晴才发现韩震正做梦,嘴里嘀嘀咕咕说个不停,叶晴走去韩震床边:“醒醒,韩震,你醒醒!”

韩震非但没醒,竟然还拉住了叶晴一只手,嘴里喊着“你去哪了、你去哪了”。

没病吧,叶晴手腕被抓得疼,挥舞着挣扎,结果很不小心的一巴掌扇在了韩震脸上。不过他倒是因为这醒了。

韩震醒后的眼神有点奇怪,他怔怔的看了叶晴一会儿,突然一把把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你是我的。”

被搂的有点喘不过气的叶晴听到这话,连呼吸都忘了,半天才红着脸说:“结个婚还兴毁约呢,我还没答应你,怎么就跟卖给你了似的!”

“我说你是,你就是。”

人都说,结婚就像签署一张没填写终止日期的合同,当合同双方由志趣相投变为两相生厌时,这份合同也就随之自然失效了。可为什么叶晴觉得自己还没和他怎么着,合同的时间就被扣了个无期徒刑的戳呢?

还好韩震的一个电话解救了叶晴,她揉揉发酸的肩膀,真想再给男人一巴掌,谁让他抱她了!可也就是一分钟功夫,救命的电话就被转到了她耳边,成了一道催命符。

她早忘了舞会这茬,可有人替她记着呢

直到吃完早饭,坐上车,到达目的地,下车看到站在门口迎接他们的夏花唐安柏他们。马鸣朝她一个九十度深鞠躬,喊了声:“大嫂!”叶晴脸腾一下就红了,大叫:“瞎叫什么呢,混蛋!”

无数混蛋当中,自然也包括站在唐安柏身边低低私语,行迹败露的闺蜜——夏花。夏花其实一早知道叶晴没在KTV值班,因为她打电话去KTV服务台时,在KTV唱歌,庆祝老大爱情跨出第一步的唐安柏刚好也在服务台。他知道电话是找叶晴,直接拿过去听了。

众叛亲离的叶晴在抗议无效后,没精打采的跟着他们进到房子里。上次见的那个安沁也来了,而且真像韩震说的,安沁一直围着陆凡打转。

房子是唐安柏家的一处老宅,外墙爬了不少爬山虎枝子,上面积了雪,里面的装潢很考究,叶晴才进门就被这栋房子独有的那股古朴韵味吸引住了。不过她不懂,就算练舞,随便哪里练不行,为什么偏要到这来,直到她被领进一间房,她才懂得了为什么唐安柏会坚持让她来这儿练舞。

近五十平的舞室,两侧墙壁镶着大镜子,地板也相当专业,叶晴伸脚试了试感觉,咚咚的声音,感觉相当好。

她指指屋子:“唐安柏家怎么有这么大的舞室?”

“因为唐妈呗,唐妈可是很出名的舞蹈家。”说完,马鸣耸耸肩,“不过她好早就不跳了,我爸说,唐妈当年那可是大院里的一枝花啊……”

叶晴有些咋舌,她想着唐安柏的妈一个人用这么大的舞室,可想而知,得是不小的一个舞蹈家,再看看这屋子里剩下的几个人,包括安沁、陆凡,又有哪个是穿得差的,作为这群人头头的韩震,他的家世背景……会低吗?

“叶子你还愣着干什么呢,我把你衣服都带来了,快去换……”夏花目送走去换衣服的叶晴,不满地嘀咕:“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她就那么想林乔那丫头得意啊……”

一旁的唐安柏笑着问:“叶晴跳舞很好吗?”

“看了不就知道了。”夏花也笑。说实话,叶晴那个小脑袋瓜里想什么,她一清二楚,之所以叫了这群少爷来围观,不过是要让他们看看,叶子到底配不配得起韩震。

更衣室里,安沁看着换好衣服的叶晴,情不自禁吹了声口哨:“难怪韩哥哥喜欢你,你可真好看。”

叶晴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练舞是几年前,更不要说这身舞衣多久没穿了。当她换好衣服重新站在练舞房里时,某种久违的感觉开始在她身体里复苏、伸展,那感觉,不赖。

然而,叶晴这种良好的感觉在开始练习时,就出了状况,原因在于她和舞伴的搭配。夏花满以为以韩震和叶晴的外形,往那一站就抢眼到不行,可事实压根不是那回事!交谊舞,在乎的就是两人眼神的交集,可叶晴不看韩震不说,众目睽睽下的韩震脸上更是丁点表情也没有。

“停,音乐停!”夏花开始还配合着唐安柏给他们做示范,可一对比,同样是交汇的眼神,到了韩震他们身上就变了味,夏花示意陆凡暂停音乐,“这样不行,韩震也就算了,可叶子,你好歹也和你的舞伴有个眼神交流啊!”

我才不看他呢,叶晴心里这么想,其实她是觉得自己一看韩震就会脸红。

结果,事情的最后,就演变成了唐安柏和马鸣跳,夏花在旁边指挥讲解,最后连不爱吱声的陆凡都被安沁拽下了场,而那两个傻学生,则早不知道跑到哪里躲清静去了。

韩震:学过舞?

叶晴:嗯,芭蕾……

韩震沉思。

房间里的马鸣: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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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年后的你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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