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深宫的孝文皇太后溢了,她一手提拔上去的皇太子将她葬于皇陵,给予她家族无上的荣耀。
同年,皇上下罪己诏,将皇位禅让给摄政王。
杨玉潇看着窗外,百感交集,她是寿终正寝,老天怜惜她,又给了她一次重返青春的机会,让她死后又借着自己的身子还魂了。
“大姑娘,您身子刚好,不宜在风口久战。”凌娅从门外进来,刚巧就看到杨玉潇站在风口,大姑娘自从病好后,就喜欢看窗户外面的风景,现在虽是夏日,可这风到底是燥热的紧,大病初愈的人也不适合常吹。
杨玉潇将目光移至凌娅手上的葡萄上,“谁送来的?”
好久不见,凌娅还是这么关心她,旁人不敢说的话,她都敢说,就像她站在窗边吹风,屋子里这么多侍候的婢女没一个敢出声的,她一来便说了她,可惜,前世的凌娅,为了她,年纪轻轻的就香消玉殒了。
“三皇子派人送来的,说是皇后娘娘赏的,他记得大姑娘最喜欢吃这个,便全给姑娘送了来,对了,前几日老爷派人送了对金镶红宝石双龙戏珠手镯来,我给姑娘放到梳妆奁里去了。”
将葡萄递给一旁站着的小丫鬟,便牵着杨玉潇到了铜镜那边,拿着象牙梳篦一下一下的给杨玉潇捣鼓了起来,她一向心灵手巧,没一会儿,就把杨玉潇打扮的像个仙女似的。
“凌娅的手可真巧,把姐姐打扮的真好看,怪不得姐姐不舍得把她赏给我,要是我身边有凌娅姐姐这样一位人物,我也不舍得她被旁人抢了去。”
从门外进来了一位妙龄少女,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眸子像天空上的星星一样,煞是好看。
杨玉潇垂眸,长长的睫毛掩下眸子里的嘲讽,没有答话。
她这个妹妹前世也是这般喜欢凌娅的手,以至于后来得势的时候强行把凌娅带到她的宫里,派人挑了凌娅的手筋,砍下凌娅的双手,做成了汤,给她送了过去,那个时候她正值临产,一是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差一点一尸两命,后来孩子因为先天不足,没出百日就去了。
凌娅,孩子,是她后来黑化的缘由,她伙同摄政王把他那个名义上的夫君架空,一个把持朝政,一个把持后宫,把杨玉沫折磨致死,可是,她的孩子,她的凌娅,却再也回不来了。
感受到杨玉潇情绪的波动,凌娅小声的在她耳边说,“大姑娘,是不是凌娅弄疼你了?”
一旁的杨玉沫看到她们主仆两个没一个搭理她的,撇撇嘴,也没有多说些什么,眼睛在房间里打转,目光一会就停在了桌子上的晶莹葡萄上。
连问都没有过问,直接拿起来吃了,凌娅刚要训斥,却收到了杨玉潇不赞同的目光,忍下到了嘴边的话,一心一意的替她梳头。
这个时候的杨玉沫还没有得到那个女史的真传,做事张扬不顾忌,好对付的很,阿爹每天都会来一趟她的梧桐苑,一会看到杨玉沫这幅样子,恐怕又得让她去抄《女戒》、《女则》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这样的话,也省的她老出来作怪。
自家的妹妹,从来都没让她这个当姐姐的失望过,葡萄皮直接丢在地下,葡萄籽弄得满地都是,不过这些还不够。
“阿姐,皇后娘娘就是偏心,同样是女儿,怎么什么好东西都到了你那里去,我这边什么都没有,不过是一点葡萄,妹妹还要上姐姐院子里才能吃得到。”杨玉沫在一旁吃的正得意,看着自家姐姐完全没注意她,心里这酸意就翻上来了。
“都说吃不着葡萄的说葡萄酸,怎么二姑娘吃了葡萄还说葡萄酸呢?”说话的是杨玉潇身边的一等丫鬟陈情,她爹是将军在军营里的副手,脾气火辣,最见不得别人欺负她家姑娘,刚刚去拿月钱银子,现下回来,正巧听到二姑娘这句话,一下子就怼了回去。
从始至终,杨玉潇都没说一句话,她活过一世,晓得她爹在她身边穿插了不少人,她和杨玉沫一旦干架,这些人绝对会如实禀告,所以她这个时候,得装下柔弱。
而且,陈情这丫头的脾气必须得改改,否则,还得吃前世的闷亏,平白无故的让人算计了去。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说我?说到底你不过是一个奴才而已,大姐拿你当宝,可不代表你就是个宝,左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东西,也敢在主子面前嚣张,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胆子!”
闹起来了,杨玉潇的嘴角带着一抹讽刺的笑,没了那个到处搅局的女史大人,杨玉沫果然是好对付多了。
陈情虽是侍候杨玉潇的人,但是她并非奴籍,这是府里人都知道的事情,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杨玉沫这下子可算把陈情得罪个彻底。
陈情一向信奉说不过就动手,一听这话,眼睛一下子就瞪得老大,直勾勾的盯着杨玉沫,“瞪什么瞪,再瞪本姑娘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陈情眼睛本来就与常人不同,瞪大了就巧瘆得慌,杨玉沫生平最讨厌她的眼睛。
挖了陈情的眼睛?
原来是一早就打好的主意吗?
陷害陈情去看墨如沛和别的女人翻云覆雨,让墨如沛怀恨在心,逼得她不得不将陈情驱出宫去,才能避免陈情承受挖眼之苦。
杨玉沫,你真的是好样的,一步一步把我逼成了孤家寡人。
“你要挖谁的眼睛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雄厚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让杨玉潇松了一口气。
这场闹剧可算是要结束了。
一大清早的就要开启宅斗模式,而且还是最低级的宅斗,她可受不了。
“阿爹,今个怎么这么早就来我这边了,可是从母亲那边过来的?母亲身子可好?女儿前个身子才好些,这几天也没去给母亲请安,生怕过了病气给母亲。可这不去,心里又记挂着紧,到底是放心不下。”
杨玉潇从屋子里慢悠悠的走出去,正好和父亲杨立旭对上,话赶话的说了一番,凌娅的手巧,今个并未给她化了浓妆,略施粉黛的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我见犹怜。
杨玉沫走慢了一步,赶在杨玉潇后面出来,听到杨玉潇的这番话,手上的帕子就拧成一团了,她这个姐姐惯会做戏,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说什么身子不适不能给母亲请安,明明就是不想去!
看着父亲和杨玉潇站在一起,杨玉沫心里一下子就不平衡了,父亲一向疼她,有什么好东西也会偷偷的往她的院落送上一份,可这些好都是暗地里的,除了她自己院落里的人其他人都不知道,可这有什么用!
在府里,在下人的眼里,她杨玉沫样样都比杨玉潇这个嫡女低上一头!
杨玉沫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愤恨,转瞬即逝,“阿姐这话说的,你身子不适是众人皆知的,母亲又怎么会怪罪呢?虽说母亲不是您的生母,但该有的容人之心还是有的,姐姐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
杨立旭为官多年,加上自己的妹妹又是一国之后,杨玉沫的小心思自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却没放在心上,他虽说是妻妾无数,但最爱的还是杨玉潇的母亲,他的原配夫人刘瑜冉,可惜她身子不好,在生下杨玉潇后没多久就去了,所以对发妻留下的这个女儿,他也是爱恨交加。
“你姐姐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手了?没出息的东西,看你把你姐姐的屋子里糟践成什么样子了!”
杨立旭一进屋子就看到地上乱七八糟的,葡萄皮葡萄籽扔得到处都是,杨玉沫的衣服上还有一些葡萄汁,心里不由得火大。
按道理说,杨玉沫也是按大家闺秀的标准培养出来的,可平心而论,不论是气度,还是行事作风,她都比杨玉潇差很多。
看到自己的父亲发火,杨玉沫一点也不在意,往常她犯的错多了去了,她又老在姐姐面前晃悠,混了个脸熟,她这个姐姐一向伪善,肯定会给她求情的,每一次都是这样,就算是天大的事情,杨玉潇几句话都能摆平。
杨玉沫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她完全忘记了,就在刚才,她还在父亲面前告了自家姐姐一状,这个世界,谁也不欠谁的,别说两个人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就算是亲的,那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
看到杨玉沫毫不在意的样子,杨立旭就气不打一处来,在府里,他最见不得不守规矩之人,尤其是那种随意糟蹋杨玉潇的人。
“既然你一点悔意都没有,那就滚到自己院子里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放拿出来!”
院子里的丫鬟一早就等着这句话了,二姑娘每次来梧桐苑都是空着手来,满着手离开,自家小姐脾气好,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不知道被她打了多少秋风,这下可算是出了一口气。
杨玉沫被丫鬟们架着,一脸怨恨的看着姐姐,“为什么不替我解释,这些葡萄明明是你叫我吃的,这会子我因你遭了罪,你就干看着,说什么姐妹情深,都是假的,骗子,你这个骗子!”
她这边骂的起劲,丫鬟们都听不下去了,急忙扯着她离开,却没想到这个二姑娘劲也不小,几个人在那里拉扯着,只听叮咚一声,一个镯子似的物件从杨玉沫的身上掉了出来。
这个东西怎么看着那么眼熟?杨立旭是习武之人,百米里视物是件很寻常的事情。
“咦,这个镯子怎么那么像奴婢今早收起来的那对金镶红宝石双龙戏珠手镯?”凌娅是个眼见的,一眼就看到那个镯子了。
陈情闻言,立马跳下台阶,从地下捡起那个镯子,同一时间,凌娅也从屋子里拿出另一只手镯,两个镯子放在一处,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是一对。
杨玉沫要是没动什么歪心思,放在梳妆奁里的镯子也跑不到她的身上去,“前两天大姑娘还说先夫人生前留给她的坠子不见了,奴婢找了半晌都没找到,得亏姑娘脾气好没发落了奴婢,今个要是再丢了镯子,奴婢可真真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凌娅负责杨玉潇的衣食起居,首饰这些东西的保管也是她来负责的,对于这些事,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捉贼捉赃,她空口无凭,大姑娘又一向不在意这些,对二姑娘的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主子不在乎,她身为下人,便也只能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可这几年,二姑娘越发放肆了,竟做起了鸡鸣狗盗的事情,身为一个庶女,没有一点庶女的自觉,不敬嫡母,冲撞嫡姐,真不明白是谁给她的胆子,难不成就因为她娘亲最近受宠?
“爹爹明鉴,女儿从来不曾做过这事,女儿也不知道这个镯子怎么跑到自己身上去了,您是知道女儿的,女儿是冤枉的,真的是冤枉的。”杨玉沫挣脱了身边牵制着她的两个小丫鬟,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梨花带雨的哭着,看上去颇惹人怜爱。
陈情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出来,二姑娘这话分明就是在说是大姑娘陷害她,把镯子藏在她身上的!
“二姑娘这话说的好没意思,您不是这样的人,这镯子竟是自己长了腿跑到您身上去了,须知人在做天在看,奴婢恳请老爷派人去搜一下二姑娘的院子,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二小姐口口声声说自己冤枉,也好还她一个清白!”
一连串的话说出来,陈情心里可算是出了一口气,却让杨玉沫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