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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天马

当晚,我们被安排到了一个豪华的馆驿,比现代的五星酒店还要奢华,我倒在宽大的软塌上,拥着松软的被,久违的舒适。

窗外传来了胡笳特有的悲凉之声,我起身走到隔壁冒顿的屋子,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而且屋子里的陈设一下简单了很多,没有一点奢华舒适的样子。

恰巧伙计过来,我才知道是他让人撤走了所有摆件。

我的心下似乎有些明了,顺着胡笳的声音向屋顶上的天台走去。

刚露出头,就看到他躺在平坦的天台中央,望着璀璨的星空,吹着悲凉的乐曲。

我没再往上走,而是坐在楼梯上仰望天空。

许久,他放下胡笳,问:“为什么上来?”

“我只是想看看这里的天空是否与大漠之中的一样。”

“一样吗?”他问。

我摇头:“没有大漠中的明亮,这里有一种迷离的璀璨,却又那么的不真实。”

他点头不语,我问:“你也有同感吗?所以你让他们撤换了奢华的陈设,为了明志吗?”

即使是在黑暗中,他绿色的眸依旧明亮,他只瞥了我一眼,冷冷地说:“那些享受不是现在的我应该承受的,等我可以的时候,我定要比这百倍的奢华。”

“还是任何时候都不要沉湎于享受比较好,那样会消磨你的斗志。”说完我地起身离开,但我在心里叹气了,他这样的雄心壮志会让多少生灵涂炭。

第二天一早,昨日那个中年男人就来到馆驿,依旧是那副傲慢的态度,他让我们随他去马场。我很奇怪冒顿对他的态度,虽然冷,但带着尊敬。

去马场的路上,我和冒顿坐在封闭的马车上,想来是昆罗不想让我们看到沿途的风景或是其他。冒顿告诉我那个中年男人是昆罗的叔叔莫西昆,是个非常智慧的人,文治武功都相当了得。

怪不得会那么傲慢,也怪不得冒顿会对他有尊敬。

这次的行程并不颠簸,只听得到马蹄飞奔的声音,我暗忖,莫非这就是驰道。

正思忖着,冒顿突然问我:“你在想什么?”

我抬眼:“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关心我在想什么?”

他冷笑:“我要讨好月氏的公主,自然要了解女人都爱想什么。”

他的理直气壮让我有些恼怒,转念又想何必。于是我鼓励他:“我的想法并不代表那个女人的想法,虽然说女人的心海底针,但如果你用心自然会了解。”

他还是看着我:“可我还是很想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我低下头,将手腕处的衣袖弄平整,然后说:“我在想,我们现在应该是在驰道上。”

“驰道是什么?”他疑惑。

“你习惯草原上驰骋,可能不了解,中原的秦国有9条驰道,这种道路非常宽阔平整,是皇帝的专用车道,这样可以保证皇帝出行的安全。同时,在战争中,具有便于行军与转运粮草的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惊讶地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地沉默了……

没过一会儿,马车就停了下来,我们被请了下来。

放眼望去,这是一个非常有气派的马场,圈着许多马匹。一个个驯马人站在马厩前,众多随从簇拥着昆罗向我们走来。

到了近前,昆罗指着远处的山峦对我们说:“这里就是我们最好的牧场,这里有我们最好的马——天马!”

冒顿笑言:“众人皆知我匈奴的马是天下最好的马,你的天马又是何物?”

昆罗骄傲地说:“天马来自祁连山,每年都有天马从山上下来,找牧场的母马交配,生下的儿子马,匹匹都是骏马。”

听到这里,我有些惊讶,从月氏的王庭到这里不过小半天的工夫。

说着,他领我们走到圈着天马的马厩前。一匹高大的棕色马单独在马厩里,吃着草料。它有修长的脖子和四肢,皮毛亮得晃人,它抬眼看到突然近前的人,立即打出响亮的喷鼻。

我看见它有一双美丽的眼睛,一定是在为失去自由而恼怒,我不由得越过冒顿,更接近了它一步。

它远远地看着我,用蹄子烦躁地蹬着地。

昆罗指着它得意的说:“这是真正的天马,不是儿子马。我的牧人用一匹最好的母马将它引下山,被它踢死了两个牧人后才把它套到这里。已经有十多个驯马人被它摔成残废,却直到现在仍没有人能驯服它,而且听说它还吃肉。”

昆罗做个手势,一驯马人立即跑来递给他一块鹿肉,并露出手上的一块伤疤。昆罗指着驯马人手上的伤疤说:“这就是天马咬下的,天马刚来的时候,这人这样去喂草料。”昆罗说着把肉伸进马厩。

天马立即抬起头,双耳尖立,打着喷鼻,露出牙齿,象是在狰狞地笑。

昆罗赶紧把肉丢进去把手收回,天马用马蹄重重踏了两步,走过来,低下头,把肉吃了下去,狠狠地嚼着,眼中流露出厌恶与愤恨。

我叹气了,什么天马,其实应该是野马,失去了自由的野马。我的叹息引起了它的注意,它默默地与我对望,眼神防范又带着探询。

我对它友善地笑笑,它前进了一步,下一秒,我却突然被冒顿拽到了他身后,那速度就连昆罗也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更深的疑惑露在他脸上,我连忙低了头,整个人躲在了冒顿的身后。

昆罗不再看我,转头对冒顿说:“这马怎么样?你能不能驯服它?”

冒顿扬眉冷笑:“从我9岁起就会驯马了,还没有我驯服不了的马匹。”

昆罗把手搭在冒顿的肩上,微笑:“那我就要看看你是否能驯服这匹天马!我的妹妹从小就希望能嫁个英雄,她会看着你!看你是否是她心中的英雄!”

说完他的眼神又瞟了过来,我连忙转头看向外面,一朵美艳的面容一闪而过……

3.4驯服

昆罗对手下人吩咐:“叫八个最好的套马手来。”

冒顿自信地冷笑:“要他们来做什么?不必了。”

昆罗的脸一白:“当然是要保护你,我们已经是朋友了,自然要确保你的安全。”

冒顿真诚地看了昆罗一眼:“让他们走开。我要一个人驯服这所谓的天马才能得到公主的芳心,不是吗?”

昆罗拍了拍冒顿的双肩:“好朋友!有胆色!”

冒顿没有回头指着我对昆罗说:“请照顾一下我的朋友!”说完他就向马厩旁的一个换衣的地方走去。

昆罗看向我说:“走吧,一起去看台上观看吧!”

我点头,跟在他的身后,他的随从也立即跟了上来。

出了马厩,往南边的看台走去,我环顾了一下看台,这看台就像一半的罗马竞技场,宏伟气魄。

看台上已经坐满了月氏的贵族和贵妇,最前排的华盖下端坐着刚才看到的美艳少女,她大胆地没有遮面纱。

我淡淡地一笑,这一定就是公主了,看来也是个很有个性的女生,竟然会去马厩偷看,我的笑容更深了,抬眼却正看到昆罗回头看我,我只好又低下头。

他笑笑:“怎么样?我的妹妹是个美人吧!”

我低着头,谦卑地、粗着声说:“只是说美人会唐突了佳人,她一定还是个智慧的女人。”

昆罗满意地转身继续前行,我跟着昆罗缓步登上看台,来到最前排最大的华盖下,昆罗坐了下来,然后拉起那个女孩的手对我说:“这就是我的妹妹——青娅!”

我对她点点头,把眼神看向远处的马厩,昆罗指着我对青娅说:“他是冒顿的朋友。”

青娅突然说:“看着我!”

我一愣,转头看向她,她盯着我的眸说:“你认为他会驯服那匹马吗?”

我看着她略带娇羞的黑眸,顿了顿说:“他会!”

她依旧不依不饶:“那他会敲开我的心吗?”

我忍不住笑:“恐怕此时你已经被驯服了。”

她倔强地板起脸:“我怎么会是被驯服的呢?”

真是个情窦初开的女孩,被人说中了心事还不承认,我更温柔地笑了:“因为女人和马一样,都在等待自己的骑手。”

青娅不服气地说:“我听人说,女人比马更难驯服。”

昆罗笑着插嘴:“他说得对,马被驯服前忠实于自己,被驯服后就忠实于骑手,女人也是这样,被驯服后要离开家,跟着骑手走。”

青娅把头转向马场,恨恨地说:“你又怎知我不是一个骑手呢?”

果然是个性十足的女孩,和冒顿如此的相像——喜欢征服他人,我愣在那里。

耳边传来昆罗的声音:“你就坐在我身边吧!”

我点头刚要坐下,青娅对我说:“你还是坐我这边来吧。”我有些诧异……

这时,冒顿手持套马杆走了出来,青娅又问昆罗:“哥哥,为什么没有套马手帮他?”

昆罗温柔地对她说:“因为他要让你看到一个真正的英雄。”

坐在青娅身后的一个贵族少年冷嘲:“明明是多余的勇气,就象粗野的下人为了出风头变得昏头昏脑。”

青娅回头瞪了他一眼:“乱说什么,沙穆,你什么都不懂。”

那个叫沙穆的少年冷哼:“那我倒要看看他能怎样?还要祈祷那个家伙别被天马踏死,否则,月氏和匈奴又要开战了。”

昆罗瞥了一眼沙穆,他立即闭了嘴。

我绕到了青娅的身边坐下,沙穆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种高傲的蔑视让人很不舒服。不过我还是选择忽略他,继续看场中的冒顿。

此时马厩的顶蓬被掀开了,看台上的人能非常清楚地看到天马正警惕地望着冒顿,耳朵尖立,纹丝不动。

对视了许久,冒顿怏怏地转身离开,看台上响起一阵嘘声。

青娅的嘴角泛起了笑容,转头对我说:“好戏终于要开始了。”

我笑着对她点点头,她亦笑。

马厩中,天马的头跟着冒顿而走,看到冒顿要离开马厩,便低头继续吃草料。冒顿猛然回身,跳进马厩,蹿上马背。

天马猛地嘶鸣,直立起来,企图将冒顿掀下马。驯马人赶紧将马厩门打开,天马一声嘶鸣,就箭一样地冲了出来。

看台上有人站了起来,天马长嘶着在驯马场上飞奔,一个急停,冒顿险些被掀下马。

紧接着,天马开始了一连串的动作:尥蹶子,转圈,直立,冒顿几次险些被掀下马。

我虽然紧张,但我知道这场驯服游戏的结局,故而更细致地观察起旁人,昆罗看着,笑着,带着一种莫测高深。青娅看着,身子不由得前倾,眼睛里冒出晶亮的光芒。

天马未能将冒顿摔下来,急停之后突然启动,向马场厚实的围墙上冲撞了过去,象是自杀一般,所有的人发出一声惊呼。

冒顿紧紧地贴在马背上,天马在快撞到围墙上时,轻巧地转过身,擦着围墙跑了起来,那个距离,根本容不下一个人的腿。

冒顿靠围墙的腿早已收缩,熟练地架在马脊上。马就这样紧挨着墙飞奔。跑了三圈之后,天马的速度慢了下来,向场中央跑去,稳稳地停下。

惊叹之声此起彼伏,而冒顿则轻抚着马头,欣喜地笑了。

我不由得一怔,那笑容里第一次没有冷漠,使得冒顿那张冷峻的脸突然生动起来,更加英俊,瞥眼看青娅,她的脸因倾慕而变得红艳。

再看向昆罗,却正对上他的眸,他的专注让我有些慌乱,连忙看向马场。

冒顿正轻轻策马向看台小跑而来,很多月氏贵族都感慨赞叹,沙穆失望地坐回座上,一脸的怪笑。

青娅站着,激动不已,她看着冒顿策马向她走来。

冒顿来到看台前仰头说:“公主,这匹马已经被驯服了。”

青娅低头注视着冒顿,继而将头上的羽饰摘下,抛向冒顿。羽饰在空中袅袅飘摇而下,冒顿伸手接过轻盈的羽毛,抬眼看着青娅,长出了口气。

青娅含笑看着冒顿,突然转头对我说:“我确实被他驯服了,你呢?”

我惊得后退了一步,跌坐在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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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孤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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