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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好将那张邀请函正面背面反反复复查看了多遍,才问了关海波一个她认为至关重要的问题,“关总,到那天,我该穿什么呢?”

腾玖的慈善基金组织将于本周末举办一次以公益为目的的高尔夫球赛,募集到的赞助金和活动期间的酒水茶点等销售所得都将捐赠给市社会福利中心。能够被腾玖邀请到,可以说是莫大的荣幸,更何况是慈善活动,应者云集。

关海波正埋着头紧锣密鼓的查资料,于百忙中抬头瞄了她一眼,淡漠的回答:“随便。”

方好扫兴的鼓了鼓嘴,但她一向是经得住打击的,也没指望关海波能给出些什么实质性的建议来。

信函中写明,所有参赛者和球童都会由组织方提供统一着装,对于其他参与人员在服装上没有明确的规定。

但这毕竟是户外运动,怎么也得穿得矫健一点才行,方好想起自己的衣橱里有套白色的阿迪运动装,跟春晓一起逛街淘到的,是难得令她满意的运动服中的一套,只是她向来四肢不勤,偶尔跟沈亮出去打个球还是匆匆忙忙的,连衣服都来不及回去换,所以鲜有机会穿出来显摆,这次刚好能用得上。

方好于想象中揣摩着自己白衣胜雪的英姿,不觉得意的轻笑起来。

关海波听见她莫名的笑声,不觉朝她侧目,“很空么?要不要给你找点事做?”

话音未落,方好已经溜得无影无踪了。

高尔夫俱乐部建在S市远郊的山区,严格来说,是座独立的县城,依山傍水,城市里的人周末休闲放松的好去处。

球场出人意料的大而漂亮,起伏延绵的山坡,大片的绿草坪,外围有成片的茂密挺拔的水杉,正值初夏,放眼望去一派郁郁葱葱的盎然绿意,着实赏心悦目。等候比赛的队员虽然高矮胖瘦层次不齐,但统一的着装之下,也有种整齐美。

关海波穿着白色短T恤,浅灰色的休闲裤,头上顶着黑色棒球帽,极普通的打扮,却常能惹人回眸注目。

他站在练习场的一角手把手的教盛装下的方好打球。她总是不得要领,他也不介意,她什么时候一学就会,他反而会怀疑是不是被人调了包。

方好却对老板刮目相看,用崇拜的眼神望着他问:“关总,你打得这么好,怎么不报名参加比赛呀?说不定能拿头奖呢!”

她在进门的时候看见主席台供着一小溜水晶奖牌,十分漂亮!

关海波把手里的球杆递给她,随口道:“没时间。”他来的目的是广交商友,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球场上。

方好却不明白,来都来了,怎么还说没时间呢!她接过杆子,听他嘱咐道:“你在这儿玩着,我去溜一圈。”

方好答应了,扭过头来一心一意的练习,她不能辜负了自己这身比她人还出色的行头。

关海波其实没走多远,练习场里有许多半生不熟的面孔,聊着聊着就称兄道弟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又向方好的方向疾步走来。

很短的时间里,方好已经觅得一个新教练,正练得起劲,额上起了一层薄汗,听到老板在身后叫自己,立刻回过头来。

关海波朝站在她身旁的那个殷勤的男孩睨了一眼,然后掏出一张卡递给她,“你想喝什么,可以去附近的点上挑,刷这张卡就成。”

“哦,好。”方好正觉得渴了,高兴的接过来,“你要什么,我给你带。”

“不用。”关海波说着已经走远了。

方好跟“教练”打了声招呼,拿小手巾抹了抹额上的汗,拖着球杆就往场外走。

这地方真气派,喝罐饮料都得刷卡,她要了罐椰汁,看看销售单上的数字不觉吓一跳,外面卖两块多,这里翻了十倍不止,也罢,募捐么!

“小姐,还要些什么?”销售人员明显也是义工,脸上的笑灿烂得过分,超市的收银员哪有笑成这样的,两天下来准保叫她面部肌肉拉伤。

方好想了想,又要了瓶矿泉水,关海波渴了就爱喝纯水。

一路呷着椰汁走过去,饮料玲琅满目,还有品种繁多的酒类,许多她叫不出牌子的啤酒,红酒,居然连人头马都有,她再一次困惑,打高尔夫能喝人头马么?

边上竖了两只橡木桶,贴着“生啤”的字样,方好走过去,笑着拍拍桶身,扑扑作响。季杰是个很会享受的家伙,他买过这种连桶装的生啤,一只的价格上万,这回她算见识到了。

“好好!”身后传来的这声召唤没能及时把方好羡慕的魂勾回来,她带着微笑转身,一个高大白净的身影,噙着与她同样温暖的微笑气宇轩昂的立在她面前。

方好记得,她最后一次见到闵永吉时他还没有象现在这样光鲜气派,同样的运动服穿在他身上,怎么就那么合身,那么让她看着这么的――不顺眼呢!

他一直喜欢穿白色的衣服,至今不变,衬得他本来就白净的肤色更加耀目。以前她总是笑嘻嘻的跟他开玩笑,“永吉哥,怎么你总是这么白啊?你奶奶是不是天天在你出门前拿刷子把你刷一遍的呀。”

他听了会笑着过来捉住她,假意要撕她的嘴,而她只知咯咯瞎乐着躲闪,心里并不害怕,因为她知道他不会真的伤害她,那时候她多喜欢他啊,他笑起来两边面颊有淡淡的酒窝,说话时,声音不温不火,悦耳动听。

一根针穿过悠悠的三年光阴,针尖还是戳到了她毫无防备的心上,倍感刺痛。

方好的脸上在短短的时间里闪过所有的喜怒哀乐,最后定格在不知所措的愤怒上。

闵永吉瞅着她的面色,立刻解释道:“不要怪你妈妈,她什么也没跟我提过,我……是在入场的签名簿上看到你的名字才知道的。”

她一向是个不难懂的人,而他们曾经在一起那么长时间。

方好知道自己木愣愣的样子傻极了,即使要走,也该大方得体的说句话再转身离开吧。可是她端着椰汁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一个跟闵永吉穿着情侣套装的女子款款的朝他们走来,带着笑扬声道:“永吉,马上轮到你上场了。”

闵永吉等她在身边站定了,才道:“我来给你们介绍。”他朝那女子笑了笑,然后对方好说:“这位是我太太林娜,腾玖的名誉董事。”

方好控制不住的睁大眼睛去打量林娜,她是瘦高的个子,五官端正但并不出众,也白,然而,似乎是种不健康的白皙。可是,虽然她有种种不如意之处,方好不得不承认,她的气质是自己远远不如的,只是静静的往人前一站,就有种说不出的雍容典雅。

她是第一次见到闵太太,跟她想象中的那个人差得太远,又似乎――正是那么一个人。

就是这个人,最终打败了她,俘获了闵永吉的心!

闵永吉又指了指方好向他太太介绍:“这就是我干妈的女儿,陈方好。”

在三秒的沉默之后,林娜微笑着走近方好,“原来你就是方好,老听永吉提起你,你们两个……可是青梅竹马呢!”

闵永吉双手撑在球杆上,半垂了头,脸上带着一丝茫然的浅笑,方好分辨不清他的笑容究竟含着怎样的意义,她不由自主握紧了自己的球杆。

林娜继续亲热的对方好道:“没想到你也在S市,真是太好了。以后我们可以常常联络,只是,我跟永吉都不能在这儿长住,总是飞来飞去的,唔……一会儿这里结束了我们一起用晚餐好不好?”

方好知道按着习俗自己该礼貌的叫声嫂子,可是她实在装不出大方来,勉强挤出了个笑,含糊的点着头道:“我还有事,失陪了。”

也不顾他们是否尴尬,她就扭身快步跑开了。

方好在人群里穿梭着搜寻关海波的身影,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忽然就这么急切的想要找到他,仿佛有他在身边,自己慌乱无措的心就可以安定下来。

她跑得急,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可还是没睃到他的影子。腹部传来微微的绞痛,她只得停下脚步,一手撑在腰上,定定的喘息。

身边有人在接电话,发出暧昧的喈喈的笑声。

笨!怎么没想到用手机。方好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就从裤子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拨给关海波。

熟悉的铃声从身后传来,方好蓦地回头,果然看见关海波就混在一群聊得热闹的人堆里,离她一点儿也不远,只需要她转个身就能看见。

关海波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提示,又抬头四下望望,很快就退出热闹,朝方好的方向快步走来。

“什么事?”

方好有些愣愣的,她还没从刚才的怔忡中恢复过来,脸色苍白,额上布满了虚汗,惹得关海波拧了拧眉,“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这么一说,方好才如梦初醒,就坡下驴道:“嗯,我肚子痛,想早点回去。”

关海波一下子紧张起来,盯着她的腹部就追问:“你刚才吃什么了?痛在哪个部位?靠近左腹还是右腹?”

方好被他一连串的质疑问得头晕,想了一想,很笼统得回答,“都痛。”

比赛主场上有不小的骚动,大概是什么关键人物入场了。

果然,一旁持着酒杯的某人得意的对不清楚状况的同伴道:“那位就是腾玖的新总裁闵总,旁边是他太太,康明集团林董的独生女,他们年初刚收购了腾玖……”

方好几乎是央求的问关海波,“能不能快点,我,我痛得不行了。”

关海波有些遗憾的朝那个焦点张望了一眼,这是难得的机会,可以跟腾玖最高层照个面,虽然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结果,但对将来的深入合作是个非常好的引子。

只是,他低头望望“痛苦不堪”的方好,只得放弃了打算,伸手扶住她,亦步亦趋的向出口走。

方好头歪在车窗上,心绪不宁,脑子里反复放映着刚才与闵永吉和林娜狭路相逢的画面。

“这位是我太太林娜,腾玖的名誉董事。”

“原来你就是方好,老听永吉提起你,你们两个可是青梅竹马呢!”

“没想到你也在S市,真是太好了。以后我们可以常常联络……”

她把头狠狠的朝窗玻璃上一顶,发出痛苦的呻吟。

关海波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探过来在她额上试了试,冰凉一片,还好,没发烧。

“很痛吗?”他关切的问,声音也柔和了不少。

“……好多了,已经不疼了。”她说好就好,立刻连身子都坐直了。

关海波有点糊涂,不明白她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意味深长的瞟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

车子拐了个弯,眼前豁然开朗,江湾到了。

天气好,许多人在放风筝,大声的叫嚷,隔着玻璃听不到声音,只能看见一个个亢奋的身影,张大了嘴,彼此交流着欢乐。

“等等,就停这儿吧。”方好忽然叫道。

关海波又是一怔,“这是桥上,不能停车。”

方好不死心,“那,在桥下停吧,我想下去走走。”

车子一刹住,方好就推门出去,在车外对关海波摆摆手,“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自己打车走。”

“你确信自己没事?”他手肘撑着方向盘,一向锐利的眼眸中透出一丝困惑。

方好顿时有点心虚,朝他甜甜一笑,“没事,这里空气好,难得来,我想好好遛达遛达。”

她往江湾大桥上走,在最高处驻足,低头望下去,平静的江面上波光粼粼,偶有船只驶过,发出悠扬的鸣笛声。

她用双手握住栏杆高起的小桩,然后把下巴搁在手上,望着空旷的水域发呆。

其实已不剩什么悲伤,她哭过许多次,可年轻就是好,快乐也许无法长存,连悲伤也一样,时间一长,渐渐淡去。

然而,难堪总是有的,尤其看到他们象一对璧人似的伫立在自己面前,再一次映衬出她的失败,那么刻骨铭心,于是那种钝钝的痛便象久已封存的老照片一样,再次被翻了出来。

身旁有人故意清了清嗓子,发出惹她注意的声音,方好歪头看看,不觉笑了。

她一点儿也不意外,仿佛早就料到会是他。

“为什么又回来?不会是……怕我往下跳吧?”她心情好转,居然开起玩笑来。

如果想跳,三年前她就跳了。

可是,姑姑说过,喜欢吃土豆的人不会有轻生的念头,因为土豆是做通心粉的原料,而方好,最爱吃土豆。

关海波并不笑,慢慢的取出盒烟来,捻了一根,叼在嘴上,右手举着打火机,左手微拢,“啪-”的一声点上。

他深深抽了一口,就将夹了烟的手搁在栏杆上,尽着它燃。

“什么事让你这么不开心?“他望着前面淡淡的问,“跟……男朋友吵架了?”

“……”

没等到回答,关海波侧头看看她,“怎么,不想跟我说?”

他沉着的声音仿佛有种魔力,让她不知不觉的放松下来。

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努了努嘴,低声嘟哝,“不是……刚才,在球场……遇到了不想见的人。”

他不免多瞧了她两眼,她的脸上从来没出现过这样茫然无措的神色,他不难猜出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人,伤过你?”他很直接的问。

方好苦笑,“算是吧。”

闵永吉说过,会照顾她一生一世,可他没有做到。

关海波情不自禁的举起手上的烟,用力抽了一口,又徐徐吐出。

“什么时候的事?”

她跟着他的这三年似乎没出过什么状况。

“……三年前。”

果然!他心里没来由的一松。

“那就忘了它。”他把烟头往江里一掷,是果断的神色。

方好有些愕然,忍不住别过脸来,他的眼里不再有冷漠和不屑,充满信任的凝视着她。

不过短短的几句话,方好忽然觉得,自己跟他从来没有象此刻这样接近过,近得让她心潮翻涌。

她的眼眸亮晶晶的,长久的停留在关海波的脸上,他有些承受不了,转身面向江面。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忽然就没有办法坦然的盯着她的眼睛了,他有些怀念以前自己怒目瞪她,瞪到她低下头为止的日子,而现在,似乎总是他无法坚持到最后。

方好慢吞吞道:“你刚才……扔出去的烟头差点落在那个人的头上。”

关海波赫然低头望去,果然,江面上有艘船,船上一个彪形大汉正仰头气愤的瞪着他们,哇哇大叫,还作势要上岸来。

“快走!”关海波低声嚷道。

两人一溜烟的下了桥,直奔关海波的车,迅速的钻进去,喘息甫定,两人对视一眼,刚才的紧张立刻无影无踪,他们爆发出大笑。

方好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回去吧。”关海波边笑边温柔的说。

“好。”

依然是喜多郎,却换成了欢快的《响宴》,一路伴着他们往市区方向驶去……

方好又开始狂热的加起班来,只是这一阵,她是跟关海波往外跑的时候多,似乎只要她愿意,每天都能找着可蹭的饭局。

当然,她也学乖了,不再傻头傻脑的主动要求喝酒,老板教了她在商界打拼的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法则――时刻保持头脑清醒。

象她这样,上来就把自己灌糊涂的实属少见!

因此,如今在饭桌上,方好总是谨慎的跟在关海波身旁,多听讲少开口,真要有酒杯递过来,她可以矜持得笑一笑,摆摆手――有老板替她挡着呢。

饭毕,她每每发出“原来如此”的感叹,仿佛已然抓到谈判精髓,关海波由着她感慨,偶尔瞟她一眼,那眼神里却充满了怜悯的意味,她要学的东西还实在太多着呢!

自从江湾“谈心”回来,关海波对她的态度明显好转,基本恢复了闹别扭前的良好合作关系,甚至,还要好一些。

方好仍然没有胆子追问那次莫名其妙的“别扭”,知足常乐么,何苦自寻烦恼,有现在这样,她觉得已经很好了,每天时不时的哼哼小曲儿,心情愉快,尽管沈亮已经多次向她抗议,加班频率比他还高,两人见面的次数明显减少。

方好大言不惭的反诘,“我是为了寻求更广更深的职业发展前景,现在正是上升期,马虎不得!”多崇高,多伟大的理由,沈亮哑口无言。

成天跟在老板屁股后面,心甘情愿的当着快乐的小尾巴,眼看关海波对自己越来越和颜悦色,方好欣喜之余,脑子却没有糊涂,她还没有狂妄到把他“良性转变”的功劳全算在自己头上,都说恋爱中的人发火指数会明显下降,看什么都是美好的,纵观老板的一举一动,那个幕后“英雄”才是真的可歌可泣啊!

方好曾听季杰说过,关海波的律师女朋友打小就德智体全面发展,实乃人中龙凤,跟老板简直是郎才女貌,那个门当户……

“磕巴!”舌头上突然传来剧痛,方好“哎呀”一声,龇牙咧嘴的伸手托住下巴,另一只手火速去抽屉里掏化妆镜,泪花已经在眼眶里疯狂打转!

镜子里,她的大半条舌头都浸润在鲜血中,那粒罪魁祸首的话梅核也已经被染成了血红色,看得连她自己都恐惧起来,赶紧将核吐在纸巾里。

真倒霉,吃这么美味的话梅也会出状况,邪门啊,邪门!

偏偏在如此狼狈的时候,老板悠扬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在她耳旁响起,“晚上国源有个合同要谈,你跟不跟我们一起去?”

她眼泪汪汪的仰起头来,大着舌头沮丧道:“去-不-了-了。”

关海波一怔,审视着她的面色,忽然快捷的伸手过来,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来,方好下意识的“啊!”了一声,整条舌头便血淋淋的伸了出来。

她有理由相信,此时自己的形象,基本上不用化妆就可以直接去演港片中的女鬼!

未及挣扎,关海波已经松了手,一眼扫到桌子上还剩了半瓶的话梅,一张脸顿时黑下来,冷冷的道:“你还可以再多吃点呢――跟我来!!!”

方好不敢有半句废话,护着嘴巴,乖乖的跟在他身后往茶水间走。

关海波给她接了一杯冷水,面无表情的吩咐,“漱口!”

她连漱数次,漱口水的颜色才逐渐由浓转淡,一转脸,老板铁青着脸虎视眈眈的瞪着她。

“你多大的人了,还吃那种东西?!”

方好只敢在心里嘀咕,“公司的管理条文里又没有不准吃零食这一项!”

面上却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强挤出个笑容,忍着痛,颠颠的跑到咖啡机旁,“我给你来杯咖啡吧!”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

关海波皱着眉道:“我自己来。”

他当真不要她忙活,自顾自取了瓷杯在那里调制。

方好讪讪的退开,只觉得口腔里辣辣的疼痛,她手上还捏着化妆镜,于是乘势走到窗边的亮处打开来左右端详。

伤口还挺长,几处舌蕾都翻出来了,隐约有血印气,看着触目惊心。

“也不知道要多少天才能好。”她苦着脸自言自语,这下吃饭都成问题了。

关海波饮了口咖啡,听见她的唠叨,冷言冷语道:“用不用带你去医院缝两针?”

“啊?”方好呆住,她从来没听说舌头嚼碎了还要缝的,那得多恐怖!

“不要了罢!”她回答着转过身来,老板已经不在茶水间了。

等收拾干净了归位,方好发现桌子上的那罐话梅不见了,她坐在位子上想了一想,然后俯身一把将桌子底下的字纸篓给拽了出来。

果然,话梅原封不动的给掷在里面!

方好虚弱的呻吟了一声,这个二郎神,简直是暴殄天物啊!要知道如今这种纯手工腌制的奶油话梅市场上不太买得着了,这还是春晓一同事上个月回家乡给她们带回来的,数量有限,只有要好的几个才有幸分得这一人一瓶呃。

好在字纸篓里尽是废纸屑,并不脏。她抽了几张纸巾,将话梅罐身擦拭了几下,又敏捷的朝总裁室方向溜了一眼,没有看到那个可恶的影子,她二话不说就把话梅塞自己手袋里了。

等舌头好了,在家里吃,嘿嘿!

下班时分,方好把几份完成的文件拿去总裁室交给关海波,却见他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了。

“放这儿吧,走,我送你回去。”

方好很是意外,这搞得也太隆重了吧,她不过是破了舌头而已,又没手脚不便!

眨巴了两下眼睛,她问:“你不是要去谈合同么?”

关海波一抬手腕,看看时间,“还早,送你回去了折过去也不迟。”

“哦。”她乖乖应了一声,心里还是有些小窃喜的。

老板真是越来越良善,是否,他把这个“事故”当成了工伤?!

舌头不爽,坐在车里他们没怎么多聊,快进小区时,关海波才突然道:“晚上记得煮点粥,不要性急,等凉下来再吃。”

方好歪头瞅瞅他,什么时候他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起来了,但还是点点头道:“哦。”

静默了一会儿,只听关海波又道:“你会煮粥吗?”

“会啊。”方好奇怪的回答。

貌似他们“落魄”那会儿,他可没少吃她煮的东西,虽然一边吃还一边批评比猪食还难吃。有一次她实在是被惹急了,忍不住顶了他一句,“这本来就是喂猪的!”结果气得关海波瞪了她半天,没吃饱就拂袖而去。

听她如此回答,关海波便不作声了。

下了车,方好慢慢往楼梯上爬的时候,心里渐渐伸起一股暖洋洋的情绪来,迷迷糊糊的想,原来咬破舌头也是件挺幸福的事!

整晚她的心情都不错,喝着凉粥,看着碟片,时不时傻笑两声。

突然,她被一个猛然间蹿进脑子的念头震得愣在当场!

如果,刚才他问她会不会煮粥的时候,她回答“不会”,那么――他会不会上来帮她煮?!

“磕巴。”

方好痛得低呼一声,竟然再次咬到!还是同样的地方!!见鬼!!!

早上起床,又是个昏沉沉的阴天,入梅快一周了。

方好刷牙的时候还在思忖是否要带把伞,等在玄关换好鞋出门,才发现自己健忘症复发,忘记拿伞了。

抬头瞅瞅天空,乌云低压,但她还是心存侥幸,从小区到车站,也就十分钟的路,不至于这么巧吧。

今天是星期六,她得先赶去公司加半天班,关海波明天要出差,有一堆事要准备。下午还要去赴沈亮的约会,昨晚他郑重的给她打了电话,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仿佛有什么大事,令方好纳闷,来回盘问,他还是坚持见面再说。

和沈亮认识快两个月了,他开始褪去好好先生的外衣,偶尔也会抱怨方好打扮得过于朴素,不够性感,如此言论令方好暗暗心惊,敢情季杰的“教诲”不是没有道理的,男人,其实都差不多!

不过方好可不是固执己见的人,既然人家有意见,她就改呗,所以今天她特意穿了一身新购置的粉绿色洋装套裙,配上简洁的同色系窄头细高跟皮鞋,扭腰提臀的迈步在人行道的小方砖上,脚底咔咔作响,自己都觉得频添了几分妩媚妖娆。

想起了沈亮,心里不知怎么就泛上来一丝别扭。

事情的起因是在上周末,两人好容易凑在一块儿去看了场某名人的钢琴演出,会场里始终闹哄哄的,效果还不如一个人在家里放张碟子欣赏来得美妙,好容易捱到结束,沈亮象往常一样送她回公寓。

然而,他没像往常那样喝完一盏茶就拍拍屁股走人,却与她越坐越近,方好边跟他天马行空的瞎聊,边看台湾肥皂剧。

也许是她三心二意得过于专注了,所以当眼前忽然一暗,有张脸陡然放大过来时,她吓得当场往后一靠,骇然大呼,“你要干什么?!”

沈亮本就紧张,被她毫无预兆的高分贝尖叫也是惊得浑身一抖,见方好一副恐慌加嫌恶的模样,顿时满脸通红,神色尴尬的往边上挪了挪,抬手抓抓后脑勺,有点不知所措。

方好渐渐明白了怎么回事,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

作为情侣,迟早有一天会有肌肤之亲,这个道理方好不是不懂,只是目前,她还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她一直觉得跟沈亮象现在这样开开心心的下去就很好。

沈亮终究没有多坐,又耽搁了一会儿就讪讪的告辞走人了。

方好呆呆的坐在沙发里,面对电视屏幕上泪流满面的女主,怔怔的出神。

有些情绪虽然只是刹那而过,却异常清晰,在沈亮欺身过来的那一刻,方好无比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心头的抗拒之意竟是如此强烈!

细细回想,其实沈亮之前有过几次想要与她亲近的暗示,但都被她装傻糊弄过去了。

今晚,也许他觉得是个机会,想要有所突破,却依然以失败告终。

方好忽然感到苦恼,她并不讨厌沈亮,相反还有些喜欢他,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本能的排斥与他有进一步的发展,如此下去,她这辛辛苦苦坚持了两个月之久的“恋爱”该走向何方?

她觉得困惑,难道,她到现在都无法抹煞当年闵永吉刻在她心上的那一枚甜蜜的初吻?

那时候,她高二,闵永吉大三,暑假里,她借补习功课为名,成天往闵家跑,妈妈虽然明白她的心思,但对闵永吉很放心,所以就由她去了。

闵家住的是合院似的老宅子,长年疏于维护,木质结构的框架已是油漆斑驳,很多地方都被小孩用铅笔刀刻上了自认为很酷的留言,方好也干过,她在楼梯扶手的内侧曾经把自己跟闵永吉的名字并排刻在一起,以为这样就可以真的一生一世不分离。

廊道狭窄幽深,站在入口往里瞧,其实是黑洞洞的,有点阴森,然而,她每次跑进去的时候,心里却是亮堂堂的,因为马上就能见到从小喜欢的那个人。

老房子到了夏天反而阴凉,尤其是底楼,空调都不用打。

蝉鸣的午后,坐在树影晃动的窗前,喝着闵奶奶炖的绿豆汤,听闵永吉温润的嗓音讲解二项式定理,方好想象不出还有什么幸福可以与此时此刻相媲美……

绿豆汤凉凉的,可是他的唇贴上来的时候,却带着火热的滚烫,象沸腾的焰,瞬间染红了方好的双颊!

只是那么唇对唇短而轻的一触,两人都是怦然心动,紧张不已,生怕被人撞见,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欢喜!

闵永吉含笑搂过她的脖颈,在她额上又落下一吻,然后看看她因为激动而变得晶亮的双眸,忍不住低唤了一声,“傻丫头。”

她把头抵在他胸前,脸上的笑意一路荡漾开去,怎么也收敛不住,心里更是溢满了甜蜜!

她觉得很安心,因为他是那样可以倚靠,有他在身边,她什么都不用愁,她就愿意当一个不折不扣的傻丫头!

隆隆的雷声在头顶滚过,天黑沉沉的压下来,要下雨了。

方好抽抽鼻子,强压下那一丝久违的酸楚,抛开纷乱的思绪,加快脚步向前走。

然而很快,黄豆大的雨点就毫不留情的砸落下来,砸在她松松挽起的鬓发上,砸在她粉嫩的套装上,她暗骂一声,再也顾不上体面的跑了起来。

可是那样高而尖的鞋子显然不是让淑女们用来跑的,她“哎呀”一声,在如注的雨流里把一只鞋跟给生生绊了下来。

心情一下子很糟糕,车站还要拐一个弯才能到,而她已经光荣“负伤”了,一瘸一拐的没走多远,身上的衣服已然湿透,连鞋子里也灌满了水,什么天哪,真是!

身旁的主干道上有汽车的鸣笛声,短促的一响再响,象急切的问询,方好撩开粘在面颊上的发丝,在滂沱的大雨里费劲的转头去打量。

车窗很快摇下,有人探出头来对她喊:“好好,快上车!”

如此难能可贵的救援,她却懵了似的杵着不动。

闵永吉见她一副愣头愣脑的样子,顾不了许多,猛地推开车门冲下来,不由分说就把她拽进了车里,然后自己又绕车半圈,迅速的返回驾驶座。

方好浑身上下已经湿透,象刚刚溺水一般,连眼神都有些呆滞,搞不清楚状况。

“擦擦吧,别感冒了。”他给她递过来一方干净的毛巾。

他永远都这么细心,可是现在,她不觉得享受,只是反感。

她没接,直眉瞪眼的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先擦干了再说。”语气永远都是那么不温不火,他的身上也稍有淋湿。

他们分开已经整整四年,这是四年来两个人首次单独面对,以前,还可以隔着父母,隔着老人,作各种各样的猜测,朦胧的,或许是带着点诗意的凄怆。

方好从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与他再次相遇,也没料到一旦重逢,自己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痛哭流涕,用眼泪去谴责他的负心,居然,她可以十分镇定的面对他,镇定得连自己都惊讶,时间,绝对是医治创伤的妙药,电视里那些别后重聚的唯美镜头,都骗鬼去吧!

她迟疑了几秒,终于还是很现实的伸手接过毛巾,擦着头发上和衣服上的雨水,其实有点徒劳。

闵永吉侧着身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他离开的时候,她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整天就知道咧着嘴傻乐,对未来不存一丝担忧;此刻,他看着她比从前更加圆润光洁的脸,依旧纯净的双眸,一切都是他所熟悉的,然而,他很清楚,在所有表象的下面,有些东西已经悄悄的改变了,她面对自己的时候,再也没有从前那样盲目而崇拜的眼神,她竟能如此镇静,坦然的坐在他眼皮底下。

他把目光转向车前方,雨依然下得很大,无边无际的笼罩下来,仿佛车里是唯一的庇护之处。

“我每天都会从这里经过,每天都能看见你。”他幽幽的说。

方好擦着雨水的手缓慢下来,“你什么意思?”

闵永吉没有回答,他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思绪,过了一会儿,才又扭头望向她,神色恢复了自如,“好好,我们能不能找个时间,坐下来谈谈?”

方好陡然间警惕起来,语气不免尖刻,“有这必要吗?你想知道什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闵永吉抿了抿唇,有点无奈,她的样子活像一只浑身竖起了刺的小刺猬,跟从前是多么不同,那时候,她在他面前,温顺的象只小猫,终日迷迷糊糊的,不带一点攻击性。

他也清楚,自己不可能再指望她仰着脸,甜甜的对自己一口一个“永吉哥”了。

“这些年,你过得好么?”他刚问出口就后悔了,虽然结婚后回国次数很少,对于她的消息,却并不匮乏。

方好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把手上的毛巾仔仔细细的叠好,然后奉在右手上递回给他,终于朝他笑了笑,简洁的说:“很好。”

关海波教她的第二条法则,面对“劲敌”的挑战,要沉着冷静,要微笑,要言简意赅,她都做到了!

车里一派寂静,唯有雨声沙沙作响,急一阵,缓一阵,方好太用力的保持镇定,反而有些心神恍惚,思绪胡乱的东冲西撞,她甚至想,这雨季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闵永吉终于又低低的开了口,“为什么还是一个人?”

方好蓦地直视住他,他在她明晃晃的双眸里看到自己的身影,小,且卑微。

她的眼神很快就从愠怒中恢复过来,可是说话的声音却竭力压制住一丝细微的颤抖,他还是听出来了。

“你别以为我一直还想着你呢,我只是没遇上合适的罢了,哦,告诉你,我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她从来没有象这一刻那样庆幸自己找了个男朋友。

“是吗?”他凝视着她,眼眸如一泓清水,恍如昨日,始终带着一抹浅浅的柔色,方好忽然觉得鼻子发酸,赶紧转过脸去。

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只会给她温暖的闵永吉了,他曾经,深深的伤害过她。

他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可是,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吐出来的却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这三个字份量有多重,只有他自己知道。

方好想笑,可是眼里有什么东西在涌上来,视线终于模糊,她竭力的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时间已经够久了,她不应该再为他哭泣。

“他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他。”望着窗外迷蒙的一片,她喃喃的补充。

“……是吗?”他又反问了一遍,有点迷惘,有点不信。

这样的语气突然激怒了方好,她赫然间转头望着他,“你别这么阴阳怪气的好不好,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别人?难道只有你才能给我幸福?可是,你给过我吗??”

她张牙舞爪的几乎要问到他脸上去,可是,他却忽然间对着她微笑起来,她总是这样喜怒溢于言表,这些年了,原来还是没有改变。

“那么,我应该恭喜你。”

方好没好气的别过头,不睬他,心里很是沮丧,自己终究沉不住气!

也许,在他面前,她习惯了这样直接,这样任性,因为,他从来都惯着她,想到这里,她更加觉得心酸。

他终于收敛了笑意,认真的说:“我找你,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看到你幸福。”

三年了,他忍着不来见她,以为她可以慢慢恢复,然而,他没想到她也有执着的时候,一个人跑到异乡,几年来,始终独来独往。

他明白,自己现在的行为是多么的没有意义,可终于还是忍不住,靠近她,希望能找个机会,给她一个解释,让她打开心结,尽管他并没有把握。

车子开了一阵,雨渐渐停了,窗外的景物依次清晰,她才想起来问他:“你要带我去哪儿?”

“找个清净的地方,我们好好聊聊。”他握着方向盘,并不看她,缓缓的说。

“不要!送我去公司,我还有事!”她斩钉截铁的说。

“今天是周六,你还加班?”他很意外,她有多懒他是知道的。

她不跟他多废话,一再坚持,他只得妥协,调转了车头。

到了聚林楼下,他看着她解安全带,悠悠的道:“我下个月得回美国,走之前,请你……哦,还有你的男朋友,一起出来吃顿饭罢。”

见她面呈不悦,闵永吉笑笑,又道:“怎么说,我也是你哥哥。”

居然拿长辈的一套来压她,方好推门出去前冷冷的回道:“再说罢。”

她实在不想拖着沈亮坐在闵永吉和闵太太对面精致的演戏,累!

“我会给你电话。”他在车里扬声对她道。

方好已经狠狠拍上车门,冲向楼内。

电梯缓缓的上升,方好的眼圈也渐渐红了起来,她以为自己可以坚持,可以满不在乎,却原来,还是会觉得难过!

他们曾经那样好,好得以为可以一辈子都这样下去,可终究是不作数的……

关海波跟季杰侯在电梯门口,两人打着手势热烈的讨论。

“关键还是得查生产部,你一定要设法去现场看,不能光听他们嘴上讲,谁都不会主动把问题告诉你……”

“那是,我这就给他们蒋经理挂个电话……”

“不,不要事先通知,我们直接过去!”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拉开,里外三人同时愣住。

抽抽搭搭的方好努力控制住哽咽,还知道朝门口目瞪口呆的两个男人点一点头,算作招呼,然后擦身过去,飞快的钻进了公司大门。

“小,小陈,这是怎么回事啊?”季杰张着嘴,望着方好的背影,难得结巴了一下,扭过头来又盯住关海波,“关总,您不会又……”

关海波有些烦躁的打断他,“你别胡扯,我没骂她!”心里一下子又乱乱的,这丫头,怎么三天两头哭鼻子?!浑身还湿透了,以为淋雨这么好玩么?

他犹豫了片刻,对季杰道:“你先过去了解情况,我等等就来。”

季杰连连点头,知道他一定是不放心方好。

要得,要得,如今的小姑娘都脆弱得很,为点小事就能想不开。

“估计是跟男朋友闹别扭了。”他忍不住热情的多嘴,完全忽略了老板的表情有短暂的僵滞。

方好用掉了整盒纸巾,总算把眼泪止住了,可身上还是粘乎乎的难受。

“又出什么事了?怎么淋成这样?”关海波走到她身边,皱眉问。

“没带伞。”她底气不足的回答。

“那你哭什么?”

“……”

关海波见她神色尚可,放下心来,没功夫与她罗嗦,把一串钥匙丢在桌上,“我赶时间,马上就得走,你去我房间好好收拾一下,换身衣服,别着凉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小套间里收拾得纤尘不染,跟酒店差不多,公司里的阿姨比钟点工敬业多了。

虽然近在咫尺,方好却不常有机会进来,今天难得可以好好观摩一下,可惜她根本没这个心情。

冲完澡,她换上了一件在储藏室里翻出来的搞活动剩下的广告衫,尺码很大,她晃荡着出来,坐在沙发里把自己那套可爱的粉绿套装给吹干了,下午约会还要用呢!

本来出门就晚了,这么一折腾,转眼已近中午,办公室里一个人也没有,她懒得下楼,打电话叫了份外卖。

跟沈亮约在三点,下午茶时间,方好怕误了点儿,边吃饭边赶作业,终于在两点多处理完了所有事宜。

她一边匆匆忙忙锁门,一边给老板打电话汇报。

关海波似乎很忙,听着她絮叨,也只是短促的嗯啊几声,很快就挂了电话。

直到坐在车里,方好才重新恍惚起来,刚才跟闵永吉的相遇太仓促,很多对话其实当时只是进了耳朵,却没有反应过来,此刻,终于又有了分析能力。

她一点点的回味他说过的那句话,“我每天都会从这里经过,每天都能看见你。”

他的语气仿佛有点怅然,可这事为什么呢?他已经结婚了,为什么还要对她这样?!

方好想着想着,时而愤慨,时而凄楚,一时剪不断,理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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