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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着惯例,四月是财政结算月,公司会根据上一年的效益给每位员工相应的分红,这有别于年底的双薪,因为是跟业绩挂钩的,浮动幅度大,金额也更诱人,很值得大家期待。

董其昌从总裁室里出来的时候,手上捏了两个信封,他走到方好跟前,眉飞色舞的递给她一个,催促道:“赶紧打开来看看。”

按理,绩效奖是关海波亲自发给每一位员工的,照例还要有一番鼓舞人心的励志谈话,当然,这限于重量级员工,象方好这样的“小劳作”,通常是三言两语就打发走人的,或者干脆什么也不说,方好没觉得不妥,“劳作”做到顶了,也还是“劳作”嘛!的确没啥好勉励的。

只是象今天这样老板连信封都懒得亲自给她,而由别人转交却还是第一次。

最近他们两个是有点不同寻常,这不同寻常主要源于关海波对她明显的疏淡。如果不是万分必要,他是不会象从前那样隔几分钟就要召唤她的,即使是公事,他交待起来也惜字如金,能简则简,仿佛跟方好讲话是一件十分勉强的事,万不得已才为之。方好实在想不出自己哪里开罪了他,心中自然冤屈万分,怨到极点,索性也横了心,以冷制冷,不就不说话么?谁还死皮赖脸非要跟你说呀?不待见更好,她还少挨几顿尅呢!

信封在手,方好哪里还有心思去琢磨老板对自己的怠慢,她等这笔钱也等了很久了,于是迫不及待的拆开来看。

董其昌扬着眉,得意的望着方好逐渐张大且再难合拢的嘴,仿佛那奖金是他施舍给她的。

“特惊讶吧?从来没拿过这么多吧?嘿嘿,记得啊,这里头可有大哥们的一份功劳啊!没我们在前面冲锋陷阵,你以为能――”

季杰有点看不惯他那嘴脸,忍不住打岔道:“得了,小董,拿捏什么呢?不就想让小陈请你吃顿饭么,我请好了!”

方好错愕之间也没理会两人在为什么斗嘴,一味的仰了脸,惴惴不安的问:“是不是――弄错了?”

“怎么可能?”董其昌对她嗤之以鼻,今年奖金的点数的确比去年高出了一些,但也不至于到骇人听闻的地步,小丫头就是小丫头,没见过世面,光这点钱就把她给吓着了。

事实证明,的确是董其昌搞错了,方好手上的那份是他自己的!

在公司,每个人的薪水是大致可以估算出来的,即使没把握,私下交流之间也都摸得一清二楚了,但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对绩效奖保密,因为跟自己的业绩有关,不想因为攀比而导致自己或别人的不平衡。

方好其实对自己的薪水还是挺满意的,她没什么野心,安安乐乐的就好,但刚才还是被董其昌奖金单上的数字吓了一跳,高出自己好几倍呢!

看来销售的确是个相当有前途的职业!

如果她能拿那么多,就意味着不必再靠租房度日,而可以谋划贷款买房了!哪怕只是三四十平米的蜗居也好。

那天接完闵永吉的电话,方好就一分钟也没耽搁的打给了妈妈,声色俱厉的指责她怎么可以把自己的号码透露给他。

口气之严厉前所未有,连妈妈都被她震慑住了,半晌才道:“只是个电话而已,永吉他没别的意思,你们三年没见了,他想跟你打个招呼,至于发这么大脾气吗?”

又是她错了?!

她从大二开始一心一意,痴痴傻傻的等着飞跃太平洋去跟他会合,为了这个远大的目标,她这么懒的人,每晚背单词背到凌晨!

可是,当她几近虚脱的从考场里出来,一路狂奔回宿舍,迫不及待的要给他写封邮件告诉他自己有多少多少把握的时候,他却给了方好当头一棒!

妈妈总说他有苦衷,他也许的确有苦衷,可是有没有苦衷对方好来说都是一样的,因为,他终究是辜负了她。

“我-不-想-见-他!”方好一个字一个字的蹦给她妈听,“如果他敢来找我,以后-我再也不会回家了。”

这是方好有史以来说得最狠的话了,立刻在妈妈身上奏效,她没多敢废话一个字,这个女儿平时好说话得很,一旦发起倔来,也是蛮不讲理的。

此后果然耳根清净,闵永吉再也没来电话骚扰她。

方好没有问妈妈他到底为了什么回来,回来之后有什么打算。三年来,她一直拒绝接受任何跟他有关的消息,她不要听,因为这个人从此以后跟她已是陌路,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只是,既然他回家乡了,那么她是不能再回去了,虽然情知闵永吉不会再跟他奶奶一起缩在那栋狭小老旧的房子里,怎么说,他也个是富人了,可他终究是在那座城市。

一座有他的城市,会令她觉得难受,所以,她要逃开!

方好对于未来,原本只有个朦朦胧胧的打算,不甚清晰,如今为着闵永吉的缘故,她前方路上的照明灯仿佛一下子都打开了,照得她明晃晃的,异常透亮,她决定在S市买房扎根。

然而,要想在寸土寸金的S市拥有一栋房子,哪怕很小,也是极其艰巨的一项任务,房价已经飙升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平米价格动辄八千、一万,即使是她刚刚羡慕过的董其昌,还在靠按揭度日呢,更何况是她陈方好,小小的办公室杂役一枚!

捏着自己那份单薄到可怜的成绩单,方好舔了舔唇,艰难的问董其昌,“销售,难做吗?”

董其昌斜了她一眼,嘿嘿笑道:“说难也不难,只要你能忍受半夜三更爬起来接电话,有事没事都要找客户联络联络感情,还有就是隔三差五的打打飞的,哦,最重要的一点,酒量要好!不就是做销售么,容易!”

季杰跟关海波谈话结束后出来,也是一脸喜色,笑呵呵的宣布:“今天双喜临门,又发了奖金,腾玖的代理也拿下了,关总说晚上大家聚聚,庆祝一下!”

腾玖的招标结果出来了,盛嘉拿到了二成的油品代理,虽然份额占得少,但腾玖素以门槛高著称,只要一只脚踏了进去,咬定青山,总会水涨船高。

方好因为一早就跟沈亮约好了去打羽毛球,所以想推辞不去,更主要的原因是关海波最近那副对她爱搭不理的样子让她怨怒横生,上班面对他一张冷脸那是没办法。

“别介,关总说了,一个都不能少。”季杰拿手点点她,“尤其是你,最近表现得差强人意,老惹他生气,还不乘着这次机会好好弥补,关键时候千万别掉链子呃。”

方好最不爱听这话,凭什么每次老板一绷脸,就准是她的错?!这一阵也是她主动跟他说话的时候多,瞧他那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好像谁欠他两百吊似的!她还偏斗胆赌上这口气了!

季杰见她发了梗劲儿,也不多跟她罗嗦,兀自汇报去了。

方好心里终究有些忐忑,再遇见季杰时,忍不住问了一句,“我不去,关总没说什么吧?”

季杰好笑的斜睨着她,盯得她心里发毛。

“关总原话――随-她-便!”

电梯门阖上了又启开,橙色的指示灯一闪一闪,让人心头不耐。

方好赶时间,见没人进来,伸手就往“关闭”按钮上一摁,恰在此时,一只手强硬的扳住了正在合拢中的门,有个人影很快的挤了进来,吓得她“啊”了一声,又慌忙去按“开启”按钮,差点就把人扎着了。

这情景颇有几分象《无间道》里黄警官被害前的那一幕,很惊悚,方好记忆尤为深刻,此时刹那间联想到,也是莫名的骇然。

那人在她面前站定,脸上带着愠色,方好于惊惧中抬头,一时张口结舌,竟然是关海波!

她刚才的举止只怕又让老板动怒了,天晓得她是良人后代,从不存害人之心的,唉,误会,无处不在!

他也看清楚了方好,浓重的神色立刻神奇的化开,仿佛饱蘸墨意的毛笔头在清水中淘了淘,脱掉乌黑的墨色后,又恢复了灰头土脸。

他与她并排站着,面向门的方向,等电梯缓缓下沉。

背着老板,方好何尝不是怨气冲天,觉得自己被亏待了,可他真要站在自己面前,她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垂着手,毕恭毕敬的喊了一声:“关总。”

关海波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当她是一缕稀薄的空气。

方好暗暗叹一口气,宽慰自己,反正该尽的礼仪也尽了,于是收敛心神等待门开。

偏偏越是心急,时间过得越慢,两个人总这么不说话,气氛越来越迫人,方好简直呼吸困难。

“去哪儿?”关海波突然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

“嗯?”方好正在努力修炼气运丹田,被他这三个字一下子破了功,迟钝的瞅瞅他,有点不相信似的,“你……问我吗?”

关海波睥睨着她,“这里还有第三个人么?”

“哦,我呀,我去羽毛球馆。”

“哪里的?”

“竹丰加油站旁边那个。”

关海波沉吟了一下,道:“顺路,带你一块儿过去罢。”一脸的恩典之色。

方好着实受宠若惊,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咳……我朋友在楼下等我呢。”

关海波闻言面色僵了一僵,便不再作声了。

门开启的那一刻,方好觉得空气从来没有如此新鲜过,使劲吸了两口,跟在关海波后面走出了电梯。

方好在他身后喊“再见”,关海波也没转身,置若罔闻的大踏步往前走,她朝着他的背影狠狠扮了个鬼脸,算解了气,两人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就这么散开了。

沈亮一身雪白的运动装,站在门前的广场上等她,手里来回摆弄着两支羽毛球拍,跟耍杂技一样。

“呀,你穿得这么隆重啊!也不事先告诉我一声!”方好一眼瞧见他的装备就忍不住嗔责起来,她穿着通勤装,虽然也是宽松的款式,但跟面前这位兄台比起来,简直格格不入,绿叶不是这么当法的罢。

沈亮耸耸肩,“衣着跟水平成正比,我也是怕你穿得太象那么回事,回头给我杀个片甲不留面子上搁不住!还是随意点好了,业余水平无论输多惨都不会被人耻笑的。”

方好“切”了他一声,随手接过一支拍子,挥舞了几下,呼呼有声,沈亮取笑她道:“我怎么看你的姿势跟拍苍蝇差不多呢,真够让人心惊肉跳的,一会儿上场,记得把拍子抓紧,别往我头上飞呃。”

方好扬起拍子就朝他追杀过去,“再敢笑我,看怎么拍你这只唠唠叨叨的苍蝇。”

两人嘻嘻哈哈的笑着跑远了。

关海波戴了墨镜,闷坐在车里,从车镜里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一幕,待到人都不见了,他手上猛地用劲,发动了车子,可是半天没驶出来。

他忽然掰下头部上方的后视镜冲向自己的脸,然后将墨镜摘下,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端详良久。

黝黑的肤色,棱角刚毅分明,然而一贯炯炯的目光中此时透射出掩不住的沮丧。

原来,这丫头喜欢小白脸!

如此这般,他在“硬件”上就已经彻底输了,难道,要他去做漂白不成?!

他把镜子的角度调回去,重新戴上墨镜,对自己刚才刹那而过的念头感到啼笑皆非。

不就是找个女朋友么,东边不亮西边亮,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多的是。干嘛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想明白了,关海波再次豁然开朗,然而这一次,多少是带着点无奈性质的。

当天晚上,他就联络了秦志刚,请他帮忙给自己物色一个。

他并非忘记了严教授那里还有个后备人选,然而,前不久还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要把方好带去给教授观摩,此时怎么还好意思再去开那个口?

况且,关海波深知教授是个传统而严谨的人,对自己的学生又十分疼惜,万一哪天翻了脸,反而给他添不自在,索性还是没有开始为妙。

“哥哥,终于想通了啊!”秦志刚在电话里乐不可支,“你可算问对了人,我告诉你,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找不到的。”

秦志刚一贯只对吃喝玩乐的上心思,毕业后在企业里干了两年,觉得没意思,于是去开了间酒吧,头面颇广。

关海波斜靠在沙发上,也笑:“你就吹罢!”

“好,我不跟你罗嗦,现在说一千句你听着也是废话,你把要求说来我听听?”

关海波一怔,“要求?”

秦志刚乐道:“傻了罢,一看您就没经验,你上网查个资料还讲究分类检索呢!不缩小范围,我怎么精准的把颜如玉给您挖出来啊!”

关海波遂自嘲的笑笑,也没多想,顺口扯了几句。

秦志刚听得一愣一愣的,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你笑什么?”关海波也正不自在呢,他是头一回这么找女朋友。

秦志刚笑够了,才气喘吁吁的道:“我说,你何必绕这么大一弯子呢,身边现放着的一个不就完全符合你的要求么,哎哟,真笑死我了,关海波,你什么心理啊!找女朋友可不是招聘啊!”

“你在说什么呢?”关海波诧异的笑叱。

“陈方好啊,你这说来说去,不就是说的陈方好么?”

关海波的嗓子眼里顿时象给人塞进去一只白煮蛋,黑着脸,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关海波指了指接待室的方向,低声问董其昌,“到底怎么回事?”

董其昌啧啧一叹,轻声道:“不就是晚出货那档子事么,先前提醒他们的时候,个个拿着架子,不当回事,这下真要赔了,就想起来求人了。唉,老秦那家伙就是这点小家子气。”

关海波沉吟了一下,“合同方面没什么纰漏罢?”

“没有,写得一清二楚的,责任全得他们自个儿担,咱半点边都挨不上。”

关海波点点头,“那还由着他闹什么,赶紧打发走人。”

董其昌嘿嘿一笑,捏着下巴道:“这回来的可是余小姐,指明了要见你,都等小半天了。”他那笑容里含着几分暧昧,关海波见了顿时倍感别扭。

余小姐是美艺的头牌外联,别看人长得如娇似怯,弱不禁风,喝酒划拳起来丝毫不输男人,实乃深藏不露的文武全才,男人但凡有些怜香惜玉之心的,都不免会上她的当,关海波就是与她认识之初,多关照了她几句,至今被人引为笑柄,生意场上一旦遇上,旁人都爱开开他们俩的玩笑。那余小姐更是以为他对自己有心,借着机会与他套近乎,惹得他后悔不迭。

他没想到老秦居然把这事儿都当真,使出如此拙劣的“美人计”,妄想扳回局面,真当他是傻子不成?

关海波心里不由冷笑了几声,面上却不露声色,“谁在里面陪着呢?”

“哦,小陈。”

俊眉一拧,他也不多言,返身疾步而去。

一踏进接待室,就看到余小姐跟方好手挽了手,一副欲语还休的哀婉景象。

“陈小姐,你叫我怎么办好,我家里弟弟还在读书,我妈身体常年不好,大大小小就指着我拿点死钱过日子,没想到这一单就让我血本无归,我们秦老板早把狠话说在前面了,如果真要赔,也只赔我一个人的,我今年可就白干了。”

方好穿着一件深紫色的中袖针织衫,越发衬得明眸皓齿,却是一脸的惶急之色。她的一只袖管让余小姐越扯越大,她为难的僵着手,缩又缩不回来,只好无力的絮叨着宽慰的话,“别着急,凡事总有办法想的,应该,应该不至于这么坏罢。”一面说,一面试图将袖管挣脱出来。

早知道就不来给她上茶了,也是看她一副娇滴滴的模样,象被遗弃了似的丢在接待室里无人理会有些可怜……结果现在想走都走不了,这余小姐简直有魔力的。

关海波心中暗笑,余小姐演戏的功夫又上了一层楼,握拳在嘴边咳嗽两声,沙发里的两个女性都惊喜的抬起头来,磨了近一个多小时,主角终于登场了。

方好刚想溜,关海波就对她招招手,示意她坐下,他不想拖太久,况且跟这余小姐独处一室,免不了尴尬,她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有个外人在旁边,不能不顾及着点儿。

方好虽然不乐意,也是没奈何,谨慎的傍着关海波坐下,表明立场。

关海波说的也无非是场面上那几句话,事已至此,爱莫能助,合同是受法律保护的,既然签订了就只能按着上面走云云。

没想到余小姐求情不成竟嘤嘤的抽泣起来。

方好惊异的望着她,怎么说变天就变天了?原先不过是敷衍着,此时心里还真的不落忍起来,禁不住扭头去看关海波的反应,希望他能给这余小姐一点实质性的帮助。

关海波拧紧了眉,保持坐姿,没有丝毫晃动,说出来的话却渐渐严厉起来,“余小姐不必这样,公是公,私是私,况且这事儿错也不在你,请回去给秦总带个话,商场上的事,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输了便是输了,如果连这点都输不起,我看咱们今后的合作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余小姐只管哭着,抽着茶几上的纸巾一张张的拭眼窝,碍着方好,她的十八般武艺全部失效,只剩了“哀哀流泪”这一项。

方好只觉得余小姐可怜,却听老板又冷道:“我本以为你是个明事理的人,没想到也会来这一招,我还从来没在哪个女人的眼泪面前服过软,我劝你不如早些回去,跟秦总商量出个可行的弥补措施实在些。”说着,扭过头来,不容商量的对方好道:“你送送余小姐,我还有事,失陪了。”

方好面色钝了钝,正琢磨他前面那句话,不知怎么脸上蓦地一红,仿佛说的是她似的――她在老板面前可没少淌过眼泪。

那余小姐无功而返,走出去时还是愤恨的表情,她终究看错了关海波,这人竟是铁石心肠!

方好怕她再跟自己唠叨,所以故意慢半拍的跟着,到了电梯口,就匆忙道别。

谁知才一转身,就听见余小姐接电话的声音,咯咯的娇笑着,没事人似的,跟刚才眼泪纵横,痛不欲生的她简直判若两人,方好顿时目瞪口呆!

送走了余小姐,方好去关海波办公室回他一声,他又留她交待了几件琐事。

方好心里始终有些猜疑的难受,这时见老板面色尚和,忍不住支吾道:“关总,你刚才……那个,不是在说我吧?”

“说你什么?”他不解的皱皱眉。

这丫头总是没头没脑的!

方好嗫嚅了片刻,道:“就是哭……什么的那回事。”

关海波回过神来,意味深长的睨了她一眼,方好脸更红了,只听他慢悠悠道:“是不是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句话一下子勾起两人心上的许多往事,似乎只要方好一哭,关海波就没辙,无一不是就此遂了她心愿的。

这样想着,两人情不自禁对视了一眼,顿时都有些尴尬,关海波粗声道:“没什么事你出去吧。”

方好慢吞吞的走到门口,想起了什么,又折回来,“关总,我……还有个事想问问你。”

关海波显得有些心浮气躁,把手里的文件往桌子上一掷,又将腕表整了一整,目光越过方好,虚空的盯住门口,绷着脸问:“什么事?”

“唔,是这样,我,我想当销售,你看行不行?”

关海波闻言,立刻把目光调转过来,瞪住了方好那张一清二白的脸,这张脸上什么心思都掩藏不住,她能当销售?!

“为什么?”他实在觉得惊诧。

方好舔了舔嘴唇,低声解释:“销售……赚钱多呗。”

“你缺钱?”他紧盯着她问。

方好扭捏着不知怎么说好,瞧他这话问得,钱谁不缺啊,连他这么腰缠万贯的人不还老为资金流烦恼呢嘛!

她是不善说谎的人,辗转犹豫,还是道破了心思,“我……想买房子。”

她的脸上有一种异常的坚定和很莫名的凄婉,令关海波心中油然一触,不知道象她这样整天就知道嘻嘻哈哈的女孩还能为什么事所烦恼。

她有买房的志气,怎么说也算好事,但他从没奢望过她能做打杂以外的事,尤其此时还不知天高地厚,一下子就想挑战连做个梦都得“八面玲珑”的销售行业!

然而,看着她脸上难得流露的凄清,他竟心一软,不忍泼她凉水,“当销售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唔……这样罢,以后如果方便,我出去应酬尽量带着你,先见见世面,将来你要觉得还有兴趣再考虑也不迟。”

方好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毕竟她知道自己的斤两,说出来,纯粹是碰运气,不行自己也死了这条心,再想别的招儿。

没想到今天老板这样仁慈,她简直心花怒放,站在门口,真心实意的对他弓了弓腰,笑得象朵灿烂的小花,“谢谢关总!”

关海波一下子又心浮气躁起来。

“绯闻”最初是从春晓的嘴巴里传出来的,她刚一宣布完,就一叠连声的大叹,“完了完了完了,这下老的小的统统没希望了。唉!你是没看见,美人的脸都发青了。”

方好犹自不信,咬着筷头追问春晓,“真的假的,怎么一点儿前兆也没有啊?你听谁说的呀?”

春晓瞥她一眼,慢吞吞道:“余晶亲眼看见的,两个人在蝶苑吃的饭,神态亲密,决不可能是客户。”停顿了一下又道:“据说那女孩看上去很精英。”

她整个儿趴在饭桌上,唉声叹气,“虽说咱一开始就没指望什么,可如今既成了事实,我这颗脆弱的小心哦,还是碎成了一瓣一瓣的了!”

方好正自出神,听到她的抱怨,不觉嗤的笑出声来,“你行了吧,脚踩两只船还不够啊,人不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春晓已经正式结束单身生涯,再次陷入拍拖的甜蜜,但主角依然不是孟庆华。

“切!就他孟庆华的那艘船,可是他自己死皮赖脸航过来的,我压根没往踏板上迈一步,你别凭空诬人清白。”

方好嘴上跟她开着玩笑,心里也被这消息震得不轻,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一直以来,关海波给她的感觉就是一孤胆英雄,《魔鬼终结者》里的阿诺德,冷血无情,什么时候听说机器人也侠骨柔肠起来了?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临了,春晓还语出惊人,“哎,你们俩是不是商量好了来的,三年没一点动静,怎么你前脚刚找了一个,他这立刻也谈上了?太巧了吧,这也?”

方好一呆,还真是,可这能说明什么呀?她想不明白,也不想想明白,总之关海波的一切在她看来都是费解的。

不过,八卦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方好还是近水楼台。

乘着汇报工作的当儿,老板的面色又是相当的和润,方好再一次“冒死”挖爆料。

她也是有充分理由的,如果是真的,那么向单身已久的老板表示祝贺是她小职员应尽的本分,如果纯属瞎掰,作为老板的首席助理,她有义务为其辟谣!

孰料关海波轻轻一句话就把她的嘴都气歪了,“这跟你有关系吗?”

是没什么关系!这不好奇嘛!

不过,好奇还害死猫呢!

灰溜溜的走到门口,却听关海波在身后悠悠的来了一句,“为什么想知道?”

关海波的语气里未尝没有一丝意外,平常她在这种方面并不多嘴。

方好折过身来,看见他眼里刹那间流露出来的期盼之色,仅仅是一闪而过,快得她都没有反应过来,顿时愣了一愣,终究没答得上来。

自己的确有点八婆得离谱了,怎么鬼使神差的打听起老板的隐私来了?

关海波也大概觉得自己问得莫名其妙,清清嗓子,正色道:“今天晚上跟长茂有个应酬,你有兴趣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

方好还没从恍惚中反应过来,脸上依旧是呆呆的表情,“什么?”

关海波见她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有些不悦,耐了耐性子复又道:“你不是想往销售方面发展么?要是改主意了就当我没说。”

“哦,没,没改,当然要去。”方好彻底清醒了,她的房子,她的远大的目标呃!

出得门来,终究是不死心,方好又拐弯抹角的从季杰那里打探虚实,没想到竟轻易得到证实。

“嗯,前两天我们还碰见的,一起吃了顿饭,那女孩不错,听说是律师,以后可以直接发展成公司的法律顾问,呵呵!”

季杰说着,又奇怪的盯着方好道:“小陈,我说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关总也是人,男人!也有七情六欲,你至于惊讶成这样吗?”

方好“啵”的合拢嘴巴,又悻悻的鼓了两下腮帮子,怎么什么话到了季杰嘴里就变了味儿了呢?说得――特别生物化!

方好接到沈亮的质问电话时才明白自己今天是彻底昏了头,居然把跟他的约会给忘了!

“不好意思,真对不起,我,我现在还没下班,要……要去见客户呢!”她说得结结巴巴,自己都觉得象在撒谎。

沈亮很不高兴,“我本来今天是想带你回家的,咱们认识了都一个多月了,我爸妈很想见见你呢!”

方好生生吓出来一身冷汗,这么快就见父母?!怎么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急性子呢!

好说歹说,才挂了他的电话,方好呆着脸拍拍胸口,顿时庆幸自己的爽约。

“怎么,有人追杀你?”关海波瞅了眼她惊魂甫定的神色,难得的跟她开了句玩笑。

方好也扭头望望他,居然是张幸灾乐祸的脸,随即想了想,怏怏的回道:“也差不多了。”

整个下午她都有些神不守舍,此刻坐在车里,也是没来由的拘束,连手脚都不自然起来,仿佛怎么摆都不得劲儿,心里直咒,真是活见鬼,越活越回去了!

关海波其实一直很注意她,此时不由扭头又瞄了她两眼。

他买第一辆车还是两年前,那天他把车开到公司后就马不停蹄的去远郊送一批货,方好也随他一起去帮着点货。结束时已经星光点点,两人都累得半死,方好坐在副驾上没几分钟就睡着了,歪着头靠在还散发着浓烈皮革味的椅背上,鬓发蓬松,憨态可掬,就差嘴角流一线口水下来!

如今,两个人是真的生分了,她在他身边正襟危坐,俨然拘谨成一个淑女,关海波心里有些黯然。

“放点音乐出来听听吧。”关海波开口道,他急需一点流动的声音来缓冲心里的憋屈。

方好依言在车上搜索了一番,举着一张喜多郎的CD问:“还是这张?”

关海波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

“丝绸之路”的乐曲回旋了没多久,就有手机铃响。

“你的。”方好见老板没动静,忍不住提醒他。

关海波也不理她,放缓了车速,慢条斯理的掏出来接听。

方好不是故意要偷听,实在是这么狭小的空间里根本没有隐秘的可能性,关海波说得并不多,但如此低柔的语调还是让她听得有点发怔,随之而来一丝酸溜溜的味道,原来老板也有温情的一面!

关海波撂下电话就听到身边传来八兮兮的声音,“你女朋友啊?”

关海波瞅瞅她笑嘻嘻的脸色,不知怎么心里有点堵得慌,轻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秦志刚果然效率惊人,一周不到,就给他来了消息,把基本状况给关海波汇报了一通,末了又加一句:“唯一不同的是,她比您那秘书机灵,人可是律师啊,绝对上得厅堂,嘿嘿,至于下不下得厨房就得您自个儿考核去了,从而很好的弥补了你心理上的缺憾,我猜得没错罢,哥哥?”

待到关海波在秦志刚的酒吧里见了真人,不由不佩服他拷贝不走样的本事,还真跟方好有几分形似,圆柔的一张白脸,下巴略尖,五官搭配得也无一不恰当,美目顾盼之间,流光溢彩,灼灼有神。

见了关海波,也是眼睛一亮,笑吟吟的站起身来,主动向他一伸手,“你好,我叫顾司琪。”

秦志刚在离他们几张桌子远的地方满意都望着这对俊男靓女侃侃而谈,看那情形,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只是令他纳闷的是关海波这择偶条件提得太过蹊跷,他不见得真的是读书读到脑子坏掉的那种,连招聘跟择偶都区分不开来,莫非,还真对那个办公室小妹起过心思?!

包厢里,硕大的一张桌子边,稀稀落落坐了五六个人,清一色的男性,所以当方好随着关海波进去时,众人眼前都是一亮。

关海波也不含糊,开宗明义的介绍,“这位是我的助理陈方好小姐。”其凛然的正色一下子拍死了所有人不纯洁的想入非非。

其实他们素知关海波的为人,做事条理分明,年纪轻轻却有股子狠劲,更难得的是,虽然整日在场面上混着,也给种种丑态买单,但他并不同流合污,把一切看在眼里,却从不说三道四,所以虽说是代理商,客户们也不免忌惮他几分,玩笑照开不误,毕竟有分寸得多。

长茂是老客户,席间有两个跟方好有过几面眼缘,颇为热情的邀请她坐过去,方好见大家都很客气,本来有点紧张的心情很快松懈下来。

气氛始终欢快友好,方好一心一意等着见识“谈判技巧”,然而双方都象忘了这个碴儿似的大谈题外话,偶尔还有几句刮到风花雪月,但碍着方好,也都适可而止,个个表现得彬彬有礼,绅士风度绝佳。

孰料几轮酒灌下去,就都原形毕露了,方好面前的果汁被一只手挪开,另有一只手立刻娴熟的递上一盅白酒。

方好对着那杯白的直瞪眼,她,喝白酒?!

虽然酒盅很小,虽然只是浅浅的一薄层,充分体现了倒酒人的怜香惜玉,可是在此之前,她可从来没有沾过一滴白的!

脑子里翻书一般稀里哗啦响成一片,然后董其昌的“销售宝典”忽忽悠悠的晃荡上来,“当销售最重要的一点,酒量要好!”

她终于明白,真正的考验到了!

面对众人殷切的目光,循循善诱的语气和分外看重自己的眼神,方好脑子一热,牙一咬,就腾的站起身来,郑重的把杯子举手里了。

如此艰巨的时刻,她的房子,她的远大目标再一次起了决定性的鞭策作用!

然而,杯沿还没来得及触到嘴唇,又有一只手伸过来,把那杯酒直接夺了过去!老板带笑的声音在身后悠然响起,“老林,你多大年纪了,还欺负小姑娘。”

方好的右手还维持着握杯的悲壮姿势,一脸的舍生取义,就这样僵滞当场,眼睁睁的看着关海波持了她的酒杯不动声色的回到自己座位上,继续笑侃风云。

本来大家向方好敬酒就有些试探的意思,毕竟是新人,又是随关海波来的,此刻见他挺身阻拦,隐约猜出些水深水浅来,于是也都笑嘻嘻的揭过不提。

然而,方好的反应却令在场所有的人刮目相看,但见她固执的杵立着,语气里半是委屈半是豪迈的道:“那个,关总,我,我能喝的呀!”

一双双探照灯般火热的眼睛充满了惊异,全都射向方好,她的面庞霎那间被映照得火红一片!

寂静过后就是噼里啪啦的掌声和起哄声,刚才一个劲劝酒的林经理庄严的起身,重新给方好斟了一杯,是刚才的两倍之多,向着关海波道:“关总,看见没,这可是陈小姐主动要求的,巾帼英雄啊,这是!”

关海波坐在自己位子上,抱着膀子但笑不语,笑容里隐隐透出几分僵硬,陈方好小姐脑子短路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下巴一抬,表示自己不再干涉。

方好如愿以偿的将杯中的酒悉数灌入胃肠,初时无甚异样,只觉得辣口,不就是50毫升液体么!放下酒杯,她很有气势的将目光朝在座的每一位掠了一遍,然后才慨然落座。

然而,片刻之后,眼前便开始冒各种各样形状怪异的小星星,一颗颗黄灿灿的,烟花那样噼里啪啦的在眼前绽放,挥都挥不走,耳朵里更是嗡嗡的嘈杂个不停,周围的人在聊着什么,她虽然听得到,但脑子里全是凝固的水泥,怎么也搅不开来。

长茂一直是季杰手上的case,只因为前段时间长茂的李锋胡乱敲诈的事情闹出些不愉快,不得已,搬了关海波出来调解。

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长时间,关海波深知,合理范围内的折扣无可厚非,毕竟,如今做采购而无灰色收入的人少之又少,但如果太贪得无厌,狮子大开口的话就不能姑息和原谅了。

言谈中,才发现李锋的问题很微妙也很敏感,他之所以如此肆意妄为,无非是背后有稳固的靠山罢了。但关海波对长茂内部的是是非非并无兴趣,他关心的是盛嘉的利益和稳定的合作关系。

长茂的几个代表对他的态度和立场深以为然,他们虽然没有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的权利,必须回去向高层汇报后再做商议,但缓和关系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散席之后,没有进一步的娱乐项目,因为陈方好小姐基本上算是挂了,醉酒后她一直奄奄一息的趴在桌上,时不时举起脑袋向前来关心她的人奉上浅笑,面若桃花。

关海波拖着昏昏沉沉的方好出了电梯,又上了小车。

一路上,两人都不说话,一个铁青着脸,一个东倒西歪。

方好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胃里翻江倒海的搅着,她死死咬紧牙关,不让那股风浪冲破喉咙。

关海波察觉到她的异样,立刻落下两边的车窗,顿时有风灌进来,呼呼吹着,她只觉得混一阵,沌一阵,好在就要进她住的小区了,再忍片刻就过去了。

“好些没有?”他扭头瞟了瞟她的脸色,白得更加惨淡,不觉蹙着眉沉声问。

虽然言辞不善,方好还是挺感激的朝他点了点头,她觉得喉咙那里的物质仿佛下去些了,于是开口道:“好多――哇――”

一股污秽先于“了”字蹿出了嗓子眼,她于极度惶恐中迅速扭过脸去,可还是弄脏了车子,当然,殃及最厉害的还是方好自己,幸亏她那杯酒喝得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满车子的酒味中,她忽然发现,老板的裤子上居然也被污染了一小片!方好没有勇气抬头去看他始终沉默的脸,大惊失色的嚷,“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帮你擦擦――”她顾不得收拾自己,只是手忙脚乱的去抽餐巾纸给他,懊悔得恨不能一头撞死!

关海波已然刹住了车,一把夺过她手上的纸巾,沉声道:“我自己来!”胡乱抹了几下,没什么大碍,倒是方好,满身狼狈,还在那里惊慌失措的抓瞎,他伸手格开她还要凑过来给自己擦拭的手,虎着脸道:“你别动!”

方好被他喝住,满脸的歉疚,这才眼泪汪汪的看向他,只知道喃喃的说对不起。

“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么?没喝过酒你逞什么强!”到了此刻,他才爆发起来。

方好立刻低下头默不作声了。

关海波望着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忽然失去了训她的**,蓦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带了一丝倦怠,“我先送你回家。”

经过这番折腾,方好的酒已经全醒了,只是浑身虚弱。下了车,关海波挽着她的背部往楼洞里走,他的手臂坚实而有力,她不知怎么在心里升腾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偷偷的将身体靠过去点,再靠过去点,然而他还是能托得住她,稳稳的。

方好的房子是一室一厅的,东西不多,收拾得还算干净整齐,房子是关海波给她找的,自从她薪水涨了之后,就由她自己付房租。

进了门,关海波就直接把她拎进了卫生间,嘱她把自己弄干净再出来。

因为有人在外面,她没敢多费时间,匆匆忙忙的完工,连头发都没吹干,只拿干毛巾揉搓着就走进了客厅。

关海波坐在沙发里,手边的几案上早已沏好了两杯绿茶,自己慢悠悠的啜着其中的一杯,见方好出来,眼神不由呆了一呆。

两年前,他们还在老楼时,他有幸见识过方好沐浴后的妆扮,胸前印着硕大的卡通花仙子的睡衣,浑身上下裹得严丝密缝,他当时见了,在心里嗤之以鼻。

两年下来,她似乎没有多大长进,也不知道从哪里淘来这么一件款式怪异的睡裙,深墨绿色,依然是谨慎的圆口领,从上到下直不笼统,走不了一点光。

然而,如此有安全感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他竟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诱惑,她走动的时候,包裹在里面的身体若隐若现的撞击着平板的布料,引发星星点点灵动的褶皱,象水面上投了颗小石子之后荡漾开来的圈圈波纹,搅得人心里直泛痒痒。脸还是那张脸,在幽幽的墨绿的衬托下更显得白皙娇嫩,短袖管里露出两截雪一样刺目的胳膊,举着毛巾只管擦那湿漉漉的头发,水滴还是晶亮的流到面庞上,仿佛一株雨后的小荷,清新可人。

他眼里的戾气在瞬间灰飞烟灭,喉咙口发出轻微的咕噜声,一阵阵的发紧,连带心也紧紧的揪到了一起。

以前,陈方好对他来说就是陈方好,一个他想骂就骂的倒霉职员,然而此时,陈方好于他,似乎又多了一层涵义――一个有着美丽容颜和成熟身躯的女孩――虽然她脸上的微笑一如既往的谦卑。

他有些懊恼,自己从前的定力都上哪儿去了,似乎从他对她动“邪念”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开始乱套!

方好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指了指他那条脏兮兮的裤腿,支吾的问:“你……用不用也去洗洗?”

“……不必了。”他有点僵硬的回答,“你要没事,我……也该走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洗了澡出来……那还了得,光转到这个念头,他心里就燥热得厉害,几乎想立刻就走,如今他们可都是有主儿的人了!

方好没敢强留,等他走到了门口,才赫然怯怯的又喊了一声,“关总!”

关海波心头重重一撞,如果,如果方好留他下来,那么,他……

他僵直的转过身来,半眯的眼睛紧张的望向方好亮晶晶的眼眸,脚在刹那间也虚软下来。

方好咬着唇,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鼓起勇气来开口问:“以后,你……是不是不会再带我出去了?”

她的语气里难掩沮丧,今天出的丑简直够得上国际水平!

关海波脸上的表情仿佛冻住了似的,久久没有反应,饱涨热情的胸腔象被恶作剧的小孩戳穿的轮胎一样,瞬间干瘪,良久,才沙哑着嗓子沉声反问:“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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