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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好醒过来时,天已大亮,她乍一睁眼又赶紧闭上,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

这一觉睡得很爽,她连梦都没有做到。

身上有异样的紧绷的感觉,她低头瞅了瞅,居然还穿着昨天上班的衣服,原来她就这么和衣睡了一夜!

后脑勺隐隐作疼,她努力回想了一下,立刻惊得一骨碌爬了起来!

她的记忆成功的从闵永吉打来电话那段开始复苏,他亲自跑来公司找她,她为了摆脱他,自作聪明的“利用”老板作挡箭牌,后来她跟老板一起去吃饭,她还喝了酒!

再后来……她有点记不太清了。不过,用最普通的逻辑也不难推测出来,一定是她醉得人事不知,老板送她回来了。

方好伸手摸摸迅速滚烫的面颊,天!她是不是又犯傻了?!

手机不期然的响起,吓了她一跳,跑过去接,是春晓。

“小姐,你在哪儿?这都几点了,玩旷工是不是?”

“在家呀。”方好边说边满世界找钟来看,然后倒抽一口凉气,已经快十点了,她这只猪,果然能睡!

春晓打电话来是提醒她,她们公司日本总部过来的著名化妆师的讲座还有五分钟就开始了,这是方好期待已久的节目,枉春晓费尽心机帮她找了个名额,而她彻底给忘了。

方好吃吃艾艾的解释着缘由,为了平息春晓的怒气,不得不把昨晚喝醉的事情和盘托出。

春晓骤然直着嗓门嚷了起来,“陈方好,你作死啊!”

唬得方好面色大变,慌不迭的叱道:“小点儿声,行不行?”她可是在公司啊!

春晓也醒悟了自己的失态,声音果然低下来,但口气之严厉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居然跟男人去喝酒?!而且还是你顶头上司!!你完蛋了,酒后吐真言啊,小心有把柄落他手里!”

方好顿时也心虚起来,可她想了半天,一点也记不起来跟关海波都聊了些什么!

“我好像没说什么呀。”她软弱的辩解了一句,再说老板也不是那种阴暗的小人,怕什么!

春晓哼道:“你平常在我面前抱怨得还少啊?这一喝醉,你还认得谁是谁?嘿嘿!赶紧过来,好好侦查一下波哥的动态,该认罪认罪,该服法服法!”

撂下电话,方好就杀到卫生间冲了个澡,接着,她仅用了二十分钟就赶到公司。其实她住的公寓离公司不远,当初选择租在这里也是贪图上下班方便。

一进办公室,她就傻眼了,自己的桌上赫然立着好大一捧玫瑰!

满眼尽是红到发紫的色块,在这炎炎夏日格外令人燥热,幸亏办公室里有冷气。

方好有点懵,手袋都忘了放下来,站在玫瑰面前上下左右警惕的端详,神情一如拆弹专家。

唐梦晓刚巧沏完了茶经过,笑呵呵道:“小陈也精明起来了啊,知道踩着点儿来,这都快吃中饭了。”

方好回头看看他,又瞅瞅忙碌的大厅,鬼头鬼脑的问:“老唐,这花是谁送的?”

唐梦晓笑意更深,“哟,你都不知道,我更不知道了。”

方好见他笑容猥琐,撇撇嘴,甩下手袋,一屁股坐在了位子上。

“小姑娘就是吃香,这么快就有新男朋友了,别噘嘴,应该高兴才是啊!”唐梦晓飘走之前又感叹了一句。

什么跟什么呀!

方好思前想后,实在猜不透非年非节也非她生日,有谁会在这个时候给她送花?!还是如此正宗的红玫瑰,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前台的实习生尚蓓蓓终于得空跑过来跟她唠两句,“哎呀,你怎么才来啊!上午可忙死我了.……这花真漂亮啊!”

“知道谁送的吗?”方好立刻投过去遇到救星般的目光。

尚蓓蓓也是讶然,“啊?我不知道呀,早上来就看见摆这儿了!我还以为是你新男朋友送的呢!”

方好真想就此晕倒,她哪儿来的新男朋友?怎么她自己不知道呀!

“咦?你昨天打电话时不是这么说的吗?”

方好这才想起来,那是她蒙闵永吉的,她生生抖了一抖,敢情大厅里有这么多双八卦的耳朵呢!

想到了闵永吉,她突然灵光闪过,目光陡然肃穆起来!

这花,一定是闵永吉送的,除了他,再没有别人!求和不成,竟然来这么一招,以为她还是十六七岁不谙世事的丫头片子呢!

他现在是什么立场,什么身份,居然敢送这种颜色的这种花,当她是什么?!

方好越想越激愤,乘着身旁无人,一不做,二不休,拔起玫瑰三步并两步就朝洗手间方向奔,那里的角落有个超大的垃圾桶,能容纳得下这堆“垃圾”。

“啪”的一声,她很干脆的把花丢进去,合上桶盖,长吁一口气,志得意满的拍了拍手。

电脑还没完全启动,内线电话就响了,数字显示是来自老板办公室的,二郎神果然有三只眼,不用出门就能轻易掌握时事动态!

“刚到?过来一下吧。”老板的语气格外温和,听着就赏心悦耳。

放下电话,方好止不住微笑起来,心里踏实极了,自己昨晚要是讲了什么大不敬的话,他是不会有好声气的。

关海波站在窗边,手里若有所思的摆弄着一支签字钢笔,听见敲门,才转过身来,含着高深莫测的笑,定定的望住她。

他今天格外精神,理了个超短的寸头,干净清爽的白T恤和浅米灰长裤,英姿勃勃之余又增添了几分平易近人的亲切感。

他望着她的眼里有深深的笑意,“睡得好么?”

关切而温柔的口吻,令方好有些不好意思,“挺好的……昨晚谢谢你送我回家。”

关海波凝视着她,她脸上又恢复了谨慎的矜持,十足乖顺的小职员之态,带着几分无所畏惧的坦然,大约早就忘记了昨晚醉酒后的放肆――与他勾着肩,亲热得恨不能称兄道弟!

从餐馆出来,他踌躇着是送她回家还是――把她带去自己那里,她当时那副模样,简直可以任人为所欲为!可他终究是个君子,最后狠狠心,还是放过了她,他不想在她糊涂的时候占她便宜。

“桌上的花,喜欢吗?”

“嘎?”方好的笑容立刻质变成标本,舌头在瞬间肿胀无比,“花,那个,它,它,是…….是你送的?!!”

这简直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啊,我送的。”关海波用“这有什么可奇怪的”的眼神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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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好再次想晕倒!她扶着墙壁定一定神,忧心忡忡的问:“你,你知道送这花代表什么意思吗?”

如果他想祝贺她病愈,或抚慰她受伤的心灵,是不是送康乃馨更合适?或者满天星?百合??剑兰???她摇摇自己有点混乱的头脑。

反正不应该是红玫瑰!

关海波听她居然是这样的口气,渐渐收拢了笑意,眉心略微一拧,仿佛思索了一下,突然举步朝她走过来。

人跟人之间的安全距离究竟是多少?一米外还是两米外?方好忽然不确定起来,不是得了健忘症,而是脑子开始不够使――关海波就站在她跟前,他们此刻相距应该不超过五厘米,她连呼吸都困难!

她颇为吃惊的退了几步,后背很快就遭到墙壁的抵抗。

她的举动其实毫无意义,因为关海波始终与她保持五厘米以内的距离,她退了多少步,他就进了多少步。

她有点吃力的仰头瞧着他怪异的神色,迷惑之间,隐隐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可是又不太能够相信,他们相处的这几年,他虽然言辞不善,可从来没动过她一根指头啊!

他这是想干什么?!

就这么一惶惑,他却忽然长臂一伸,果断的揽住了她的腰,顺势将她勾入怀中。

方好彻底惊呆了,面庞由红转白,又迅速被红色侵占,她扭动了几下腰肢,没能挣开,反而被迫踮起了双脚,身体与他紧紧的贴合!

他的气场太过强烈,她只觉得一颗心疯狂的跳动,仿佛随时能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一贯锐利的双眸近在咫尺,此时那眸中流动的却满是她难懂的神色,她于是更加慌乱,瞬间失去了语言的功能,连大气都不敢出,只顾戒备的,慌乱的,徒劳的瞪着他!

关海波望着她通红的面庞和惶惧交加的表情,突然唇角上扬,微笑了一下,很认真的回答她刚才的问题,“我就是怕自己搞错,还特意请教了花店的老板娘,她说――送这个虽然俗气,可是女孩子一看就能明白。”

她的思绪已经扭成麻花状,根本无法弄明白他这拗口难懂的言语。

究竟是什么意思?考验她的智商?!直说不就得了!

而他的唇已经没有半点迟疑的朝她压了下来!

方好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就炸开了锅,连带身体也象被投进了一锅滚烫的热水里,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他的左手紧勾着她的腰,右手稳稳的托住她的后脑勺,整个人完美的与他契合,他从容的,带点儿**似的吮吸着她的唇。

而她是那么笨拙,牙关紧闭,还紧张得格格直抖,任他怎么引导都不肯启开,居然一点儿也不懂!他真怀疑她跟前男友是怎么过这一关的?!

虽然费了点儿劲,但他终于以自己的执着强硬的攻开了她的齿间,得以长驱直入,他低低的喘息着,贪婪的开始了更深的唇舌纠缠……

有一丝淡淡的清甜的体香,若有似无的飘进他的鼻息,恍如催化剂,诱使他无法停下来,手上微一用劲,将她搂得更紧,辗转反复,只想与她无休无止的缠绵下去……

方好惊颤之余终于想到了要反抗,然而,她的手仅仅在空气里无力的挥舞了几下,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手掌掠过他胸前的时候,她象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揪住了他衣服的前襟,可身子仍然颤抖个不停。

为什么才刚觉得他慈祥了一点,他转眼就变成了狼?!

他抽过烟或者喝过咖啡后喜欢嚼一颗薄荷糖,唇齿之间带着一点清凉的气息,籍着炙热的呼吸传递过来,方好再次尝到了“痉挛”的味道,只是这一次,不是胃里,而是全身!

她感到震惊,她从不知道接吻竟然可以是这样的,不是斯文柔和的双唇相触,竟然类似于野蛮的掠夺,掠夺她的呼吸,她的血液,她生存的空间!

她脚底发软,几乎要站立不稳,不得不用尽力气抓住他的衣襟来支撑住自己不倒下去,再后来,她不知怎么竟昏头昏脑的将双臂环绕上去,吊住了他的脖子,她终于稍稍觉得安心,这下总算不会摔倒了。

可是,他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他放开她的时候,她仍然沉沦在无边无际的晕眩中,耳边唯有自己急促的喘息声,空气如此稀薄,连呼吸都成了奢侈。

望着方好如同煮熟的明虾一般通红的面颊,关海波满意的笑了笑,她的眼睛水汪汪的,象染了一层朦胧的薄雾,分外楚楚动人。

他微笑的俯头凝视她,然后在她耳边慢声低语,“现在……明白了,嗯?”

方好的身子仍保持着向上迎合的姿势,她的手还牢牢的勾着关海波的脖子,眼神迷离,仿佛做了个惊险荒唐的梦,没来得及醒过来。

有那么一刹那,她都没搞明白这个跟自己近到几乎脸贴着脸,始终笑望着她的人到底是谁?!

眼前的景物依次清晰,天花板上方的吸顶灯散射着明亮的银色光芒,左手边的文件柜里,靠角落有个小鸭子的摆设,是她偷偷放在那里的,再往前,就是关海波的办公桌,他的笔记本,签字笔架,五色的文件夹一字排开,上面有密密麻麻的标签……

这些冷静的,没有情感的东西提醒着她,帮助她恢复记忆――终于,她明白了过来!

方好赫然发出“呀――”的一声低呼,惊慌失措间,下死劲推开他,朝着门外仓惶逃窜!

没有提防的关海波仅仅微怔了一下,怀里的兔子就已经逃得连影子都不见了,但他旋即轻笑起来,他知道,她跑不了多远。

只顾低着头横冲直撞,突然听到正前方传来季杰的声音,远得象从天边飘来,“嗨嗨,撞了,撞了啊!”

方好这才刹住了慌乱的脚步,仰起脸来,季杰睁大眼睛瞪着她,“小陈,什么事想不开,搞得要撞墙?又挨训了?!瞧你这脸,怎么跟在水里煮过似的――哎,你跑什么呀?!”

方好差点就绊倒在路上!

季杰是去找关海波谈一个棘手问题的,岂料关海波由始至终心情都不错,时不时的抿起唇,若有所思的微笑,令季杰摸不着头脑。

稍顷,他明白过来,不免在心里同情起方好来,想必她今天被训惨了,瞧老板这副爽歪歪的样子就知道了!

可怜小姑娘出门的时候,羞愤得头都恨不能藏到胳肢窝里去!

“小陈,这花,你真不要了?”保洁员阿姨将方好一路拖到卫生间,指着她从垃圾桶里抢救出来的那一大束火辣辣的玫瑰,用不相信的口吻大声问她,“早上,是关总亲自问我要了花瓶插在你桌上的呢!”

阿姨感到震惊,敢如此践踏老板的“好意”,在盛嘉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独方好一人尔!

方好慌得只差扑上去捂她的嘴,“嘘,嘘,阿姨你轻点儿声嘛!要,谁说我不要了!”

她脸上写着如此明显的惊惧,让阿姨意识到这大概是场误会,关海波的脾气在公司无人不晓,温顺如方好哪有胆子去惹!

两人顾不得盘问与解释,手忙脚乱了一阵,终于在关海波从办公室出来前把那束花又鬼使神差的“变”回了方好的桌子上。

方好着实松了口气,幸亏没被他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唉,但愿老板不会察觉这束花比之前“消瘦”了整整两圈!

然而,这一天方好是注定无法平心静气了,她坐在电脑前,却敲不出半个字来,眼前晃来晃去尽是老板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还有他吻上来时浑身麻栗栗的感觉……

她的脸一而再,再而三的泛起红潮,没完没了,她不得不尽量往格子间里缩,唯恐被人瞧出端倪。

周围的电话铃声,同事们的交谈声不绝于耳,可又仿佛与她隔着一层什么,怎么也无法被她接收,脑子里始终浑浑噩噩,象发烧后的感觉,整个人虚飘飘的,无法着落到地上。

一过十二点,尚蓓蓓就开始噼里啪啦的收拾东西,她下午有课,得赶回学校去,临走把一堆没做完的事拣巴拣巴都推给了方好,在她提出疑义之前已经手脚麻利的朝她挥手道别了。

方好毫无感觉的瞄了一眼手边摞得相对有点高的纸堆,努力定下神来,没脾气的捻起最上面那份文件,开始埋头处理。

其实是一份项目介绍资料,版本旧了,需要更新,她思索良久,终于记起来自己电脑里应该有底稿,用检索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份文件,打开来,准备静心修改。

“这个来不及做就明天吧,反正也不急。”老板的声音如鬼魅一般在身旁响起,“走,我们先去吃饭。”

方好心头立刻一阵人仰马嘶,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慌乱无措重新涌了上来,打耳根处开始不争气的又泛起红晕,稍顷就蔓延了整张脸。

她根本不敢抬头看他,低着头轻声嗫嚅:“我不去。”

只要稍一联想到刚才那“香艳”的一幕,她就止不住脸红心跳,哪里还可能与他心平气和面对面坐着进餐?!

“你减肥?”他扬声问。

方好的脸顿时白了一白,这才艰难的仰起头来,“我很胖吗?”

目光刚一触及他温柔带笑的戏谑眼神,立刻又火烧火燎的低下头去。

“不胖!”他回答得极其顺溜,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继续发出邀请,“那么,一起去吃饭?”

“不去。”嗓音虽低,却倔犟的坚持。

隔了有好一会儿,突然觉得静悄悄的,方好不觉弱弱的抬头朝左手边打量了一番,哪里还有关海波的影子!

发了会儿怔,她莫名的怅然,帅哥怎么都这么没耐心啊,就不能容她矜持一下么?

既失落又轻松的转过脸来,不觉吓了一大跳,季杰趴在右边的隔栏上,正笑眯眯的注视着她。

“你想干嘛?”她受惊的拍拍胸脯,今天自己脆弱着呢,可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了!

“小陈,其实道歉的方式有很多种,请你吃饭也是一种请求和解的途径,你可别指望关总跟你直白的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来,那是奢望!怎么说人也是老板啊!”

方好瞪着眼领教了他半天“教诲”,如坠雾里,“莫名其妙!”

季杰顿时脸一绷,直起腰来,一边收拾东西准备出去用餐,一边唠叨,“小丫头别不知足,要懂得见好就收,小心到头来弄巧成拙!”

什么跟什么呀,这都!

知道她脑子不够使,还这样为难她!

午餐时间,同事们陆陆续续的出去就餐,偶尔也有人招呼她一起去,但不甚热心,知道方好素来喜欢跟春晓搭伙,女孩子们讲起悄悄话来,总是嫌身边人多。

可是春晓还在那个动人的讲座上,之后据说还要陪着大师去吃大餐,所以,事实上,她今天连个陪着吃饭聊天的人都没有。

哦,倒是有一个主动请缨的,可是,对着他,她恐怕会消化不良!

怏怏的从洗手间出来,大厅里的人已经基本走光,她不自觉的往总裁室的方向溜了一眼,门紧紧的闭着,里面的人大概也早就离开了。

虽然方好一点食欲都没有――适才的那个“意外”足以颠覆她整个内分泌系统,但为健康着想,饭还是要吃的,她于是坐在椅子里为午餐犯愁。

经济餐厅里人太多,她现在就烦人多的地方;去茶餐厅,又怕碰到关海波,那不是自投罗网么?

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叫个外卖,躲到茶水间里解决了事。

她翻开自己的联络簿,随便选了一家,就抓起听筒,就着上面的信息开始拨号。

“别打了,我已经叫外卖了,在我办公室。”老板不知又从哪里冒了出来,威风凛凛的在她身后发话。

方好听筒没捏牢,一下子砸在了桌上。他怎么能总是这么恐怖的出现在她身边?!

关海波挨近她,伸手细心的替她将电话搁好,又俯下身去审视她簿子上花花绿绿的笔记。

凑得那样近,她能清晰的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很清爽,混合着很浅淡的一丝烟草味,其实他甚少抽烟。

刚才他吻她的时候,她就是被这样一股他独有的气息所笼罩,此时重温,不免唤起了她惊心动魄的记忆,脸上顿时热辣辣的,她局促而窘迫的往里面让了一让,她再傻,也不至于会以为老板真的对她记录的联络号码感兴趣。

她有点过于紧张的戒备着,握笔的一只手攥得紧紧的,他的余光瞥见,不得不忍住笑意。

欣赏够了,关海波终于直起腰来,悠然道:“你说不想出去吃,所以我叫了外卖,名典的商务餐,是你喜欢的,嗯,打了三颗星呢,走吧!”

方好懵懵的望向他,她刚才表达的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呀,她只是不想跟他一起吃饭!

可惜,她本来就非伶牙俐齿之辈,今时今日之下,只有更加木讷,既然怎么都逃不了,那就不逃了!跟“强恶势力”对着干,只会死得更惨。她听天由命的跟在他屁股后面尾随进了总裁室。

饭菜很香,是她最爱的烤鳗鱼,可惜她心情太过纷乱激动,根本食不知味。

关海波见她恹恹的,不觉道:“不好吃么?要不要尝尝我的铁板牛肉?”他说着就要把自己盒子里的一块牛排给她夹过来。

“不用,不用。”她憋得面色酱紫,忙不迭的摆手,为了避免他再度发善心,她只得认命的低头努力扒饭。

关海波看着她乖乖的样子,不觉无声的笑起来,眼里充满了溺人的温柔,可惜方好始终低着头。

“觉得很突然,是吗?”他温言发问。

方好嚼着满口的菜蔬缓慢下来,没接话茬。

岂止是突然,简直有天翻地覆的震愕!

这些年来,虽然她对老板景仰有加,可从来就没起过“贼心”,她知道彼此之间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所以始终老实本分的在自己的轨道里运行,不敢有半分差池。

孰料一夕之间,天地轮转,她的世界整个儿的被颠倒了过来,要她如何心安理得的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而不是他开的一个玩笑?!

见她闷不吭声,关海波估计她是被吓着了,于是想缓解一下气氛,遂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突然的,你昨天……不是已经跟人隆重介绍过我了吗?”

方好再一次羞红了脸,她无法保持缄默了,吃吃艾艾的回道:“我,我那是开玩笑的!”

他忍不住想逗她,假意正色道:“开玩笑?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说话要谨慎么?”

方好听着,觉得她活像自己给自己下了个套,结果被他渔翁得利,心里顿时别扭不堪。

“可是,我觉得我们不合适。”她终于鼓起了勇气,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差距太大,难成良偶!她最崇拜的姑姑一再正告她,象她这样胸无城府,脑子单纯的姑娘一定要找个实心眼儿,老实可靠的男人当老公,商人滴坚决不要!所谓无商不奸呃!

所以那时候他们都看好闵永吉,虽然只是无伤大雅的玩笑,却在潜移默化中一点一滴的坚固了方好的痴心。

“你觉得,是你配不上我,还是我配不上你?”

如此直接的问题令方好暗暗撇了撇嘴,商人果真是商人,什么都要追究得一清二楚。

“就算我配不上你好了。”她盯着眼前香喷喷的鳗鱼嘟哝道。

关海波轻哼了一声,“听你这口气,还是我配不上你咯?”

方好彻底缴械投降,就她这智商,跟他斗嘴简直是自取其辱!

关海波这才收敛起玩笑的神色,他在桌子上的一只手朝方好伸过去,有力的包拢住了她的左手,用极为正经的语调道:“从今天起,忘掉从前,开开心心的过日子,接受我对你的好,也要对我好,可以吗?”

不管方好心里有多么抓狂与纠结,然而,这样动人的话语从老板的嘴巴里流出来,灌进她耳朵,怎能不令她心潮澎湃!

此时,他在她面前,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老板,冷峻的关海波,只是一个想对她好的男人。

她闷着头没敢吭声,始终觉得象在梦里!

他却没有逼她,很快松开了她的手,换了轻快的语气道:“没关系,我可以给你时间适应,但是,别让我等太久,好吗?”

这天晚上,方好破天荒在自己的床上失眠了。

心里不是没有喜悦的,毕竟,被这么一个优秀的又如此英俊多金的男人表白,任谁都会感到虚荣心膨胀,更何况这个人还一直是她所景仰的,有魄力,有胆识,还有他带给她的战栗的感觉,到现在都余波未了……

只是方好天生就不是个贪心的人,别人施与的一点小小的恩惠她都能感恩戴德很久,而老板的示好就这样如海潮般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一点前兆都没有,她不由不被那个巨大的疑惑所困扰,关海波,究竟喜欢上她什么了?

春晓这阵子很忙,方好连着几天都没能碰上她的面,当然,她自己也忙,忙着被老板“差使”。

关海波所谓“给她时间适应”不过是个华丽的托词,心理医生给病人开的安慰药方――从前她还能挤出点时间匀给自己闷头消遣一下,如今,关海波只要在公司,真恨不能时时刻刻让她傍在身边。

方好在窃喜和郁闷中徘来徊去,她始终不明白,自己买彩票从来没中过大奖,刮发票顶多只有五元,怎么会突然撞上“狗屎运”让老板这么个极品给盯上了?!

她承认自己在他面前是有些底虚的,他曾经那样看不起她,甚至不分青红皂白的奚落她,挖苦她,虽然她面上没表示怨愤,可心里其实都记着呢!

她很早就在自己跟老板之间划清了界限,他再出色,也只适合远观,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了三年,如今要她转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接受他做自己的“男朋友”,她怎能不心存错愕和质疑――凭什么于万千人中,单单挑中了没出息的她?!

她现在的心态不亚于天上砸下来一大馅饼,正中她的天灵盖,除了晕菜,还是晕菜!

再说了,她也没心理准备啊,老板这个人……俗话说得好啊,伴君如伴虎!

方好一直没有给老板定论,接受还是不接受,他也从来不问。

其实她在心里界定接受还是不接受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不是照样我行我素的待她?!

心里有个秘密憋着实在不是件舒服的事,开始时她很想找个人,比如春晓,来诉说一下,然而未得,后来这秘密逐渐在心里发酵,沉淀,冷静下来,她又觉得还是不讲出来为妙,毕竟这是自己的事儿,别人也帮不了多少忙,况且门对门的,她要一透露,没得给平凡的生活添点儿津津乐道的谈资,她可不想当调味料。

所以当春晓兴致盎然的约她一起吃饭时,她把嘴闭得牢牢的,唯恐自己憋不住,溅出来一星半点。有点过于谨慎了,以至于春晓很诧异的问:“你怎么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坏事了?话都说不连贯。”

方好心一虚,掩饰着低头吃饭,好在春晓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她最近在潜心钻研化妆技巧,吃饭都不忘带上一沓宣传资料,据说是那位知名的化妆师“安贵子”临走前留下的独门秘方。

“怎么样,够酷吧?今年夏季流行的色彩,与日本地区同步上市。”春晓只顾得意洋洋的介绍。

方好瞄了几眼,一张张排列整齐的妆后脸蓝的蓝,紫的紫,跟鬼似的。

“你懂什么?这叫前卫!”春晓对她的土劲儿嗤之以鼻,突然盯住她的脸久久打量,“哎,能不能借你的脸来用用?”

方好闻言吓一跳,“你打算怎么借啊?”

“下午让我练练手,给你画个妆,怎么样?”春晓笑嘻嘻的道,“喏,这些脸谱你随便挑。”

方好连忙摆手,“你饶了我吧,我还想见人呢。”

“怎么,不相信我的手艺啊?放心,我不会照搬全抄的,怎么也得符合国情,我保证尊重你的意见,画到你满意为止。”

春晓是最会变猫变狗的主儿,见方好死活不松口,立刻换了张脸,推心置腹道:“跟你说实话吧,我想转行当化妆培训师了,老这么做特助,什么时候才有出头之日啊!”她又悄悄凑近方好的耳朵,“有个内幕消息透露给你,林美人九月份就要调去日本了,她那个位子一空出来,几个人争呢,我也申请了,你怎么也得帮帮我才行啊!”

“啊?美人要走了?”方好倒是很意外。

“嗯,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再往上的职位全是日本人占着,况且波哥那里也没什么戏,人家现在估计已经软玉温香抱满怀了,美人在旁边看着,徒惹伤心。”

说者无心,方好脸上蓦地一热,防线一溃,经不住春晓软磨硬缠,高帽疯戴,而且今天老板不在公司,她行动比较自由,终于点下了头。

“那就两点钟以后吧,等我忙完手头几件活儿。”

毕竟在化妆品公司混了这么几年,春晓的基本功算是扎实的,粉扑得又细又匀,颜色搭配也十分和谐自然,方好眼看着镜子里自己犹如蝉蛹似的一点一点蜕变,又不显得离奇夸张的容颜,忍不住对春晓赞誉有加。

然而,当定完妆,方好站起来照全身的时候,问题就来了。

“春晓,你觉不觉得这妆适合上舞台?”她左右摇晃着脑袋观摩镜中的自己,怎么看,自己那张脸都跟通身的打扮脱节,仿佛带了张面具。

春晓关心的只是自己的杰作,息事宁人的拍拍她的肩,“不错,挺好的。过两天,我再给你换一个。”

方好极其不自然的回到自己公司,刚准备往洗手间去把“假脸”清理掉,保洁员阿姨不期然的从里面出来,跟她撞了个满怀。

“呀,小陈,你上哪儿去了,关总回来了,到处找你呢。”

方好立刻慌乱起来,脚步匆匆往里闯,“是吗?什么时候呀?我过一会儿就去。”

阿姨催促道:“赶紧啊,我看他找你几次都不见,脸绷得紧紧的,只怕又要发火。”

方好是公司里众所周知的出气筒,连阿姨都一清二楚。

她对着镜子小心的用纸巾擦了几下,也不知春晓给她用的什么化妆品,忒牢固,她不敢多耽搁,自认为淡一些了,就急匆匆往总裁室赶。

关海波对着桌子上的合同轻轻哼笑了一声,带着点儿莫名的畅快。

今天跟季杰一起去的腾玖,酒足饭饱之后,合同签得也很顺利,油品代理增加了两成,还接了一批刀具进口的单子。

他没想到闵永吉会要求见他,诧异之余,又有些心领神会。

闵永吉的办公室大而敞亮,但装饰简朴,而他本人也颇为随和,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一个。如果关海波不知道他跟方好之间的事儿,很难对这样一个高高在上又没什么架子的年轻总裁产生恶感。

只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学识,素养都不差的男人竟会“始乱终弃”,大概,真的是人不可貌相罢。

一番寒暄与商业用语过后,话题自然而然就扯到了方好身上。

“好好跟我是一块儿长大的,跟亲妹妹没什么两样,这几年,她在关先生手下很受照顾,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

关海波浅笑着承让,“闵总太客气了,她既是盛嘉的员工,为公司出力,该是盛嘉谢谢她才对。”

“关先生跟好好合作了三年,应该也知道她的脾气,她从小没吃过多少苦,时常有些孩子气的任性,一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关海波暗想,果然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对方好可谓了如指掌。面上却似笑非笑的回答:“我的看法刚好与闵总相反,事实上,陈方好是个很能干,也很踏实的员工,她帮了我许多,在盛嘉很受重视。”

闵永吉只道他客套,微笑着点头。

两人打了一会儿太极,闵永吉终于先沉不住气,“那么,关先生跟好好之间………”他略略停顿,斟酌着措词,带着笑意继续道:“那天的情形,呵呵……我知道,你们其实不是那么回事。”

关海波自然明白他所指为何,他一直冷静的侯着他,果然拐了几个弯,还是转到了这个敏感问题上。

他当下淡淡一笑,“闵总,我一向把公事私事分得很开,如果你对方好的工作表现感兴趣,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她是个好员工;至于我跟她是怎么回事儿,嗬,真不好意思,那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也许………等哪天,她愿意亲自告诉你。”

闵永吉没想到他会这样软中带硬的给绕了过去,不觉怔住,一时想不出下文。

正在此时,门很优雅的咚咚响了两下,未等闵永吉开口,已经有人推门进来,纤弱的身材,苍白而瘦削的面庞,却是一脸笑意。

“永吉!”她刚叫了一声,就发现有客人在,立刻怔了一下,对关海波微微颔首,滞在门边没继续往里走。

闵永吉仿佛有一丝慌张,站起来,仓促的问:“Catherine,你怎么来了?”走过去,压低了嗓音,带着嗔责又道:“医生不是不让你乱跑嘛。”

林娜也是微笑低语,“我一个人在家里闷得慌……”

关海波坐在位子上没动,那夫妇两人细声慢语的说着什么,他不宜旁听,交握着双掌作沉思状。

过了好一会儿,闵永吉才重新回来。

关海波扭头,瞥到林娜最后一眼,她依旧带着笑,可他忽然觉得她的笑容里含着一丝无奈的哀怨,很奇怪。

闵永吉看了看表,“真不好意思,马上有个会要开。”

关海波立刻会意,很合时宜的站起身来,“既然闵总有事要忙,那我先告辞了。”

闵永吉朝他歉然一笑,“好,改天有时间一定再约关先生好好叙叙。”

两人握手言别,关海波突然出其不意的伸手在他臂膀上用力拍了一下,换了较为轻快的语气道:“闵总大可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妹妹!”

后面那三个字故意拖得老长,掩不住一丝讥诮,闵永吉的笑容顿时显得有些虚弱。

走出门来,关海波止不住想,人最不应该干的事情就是回头看。

当着人面,回头看到的尽是眼前的繁花似锦,春风得意,不由不让人羡慕;然而,背着人,单单面对自己的时候,回头看到的却全是现在的不如意,悔与怨也油然而生。

“关总,你找我?”门口传来方好怯生生的声音。

自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她对自己就一直是这样一副老鼠见了猫的声气。

关海波从思绪中挣扎出来,抬头瞟了她一眼,然后愣住。

方好走过去,把怀里的一摞文件一一递到他桌上,自动自觉的开始汇报流水帐,“这是几份文案初稿,还有你要我准备的投标材料也好了,这些是合同复印件……”

下巴蓦地被他用手指轻轻捏住,那种似曾相识的又酥又麻的感觉顿时又从心底蔓延上来,她有些羞窘,不知所措的瞥了他一眼,又飞快的垂下眼帘,密而长的睫毛不安的扑闪着,仿佛飞得晕头转向,开始绝望的蜜蜂。

这些天来,虽然他常常会出其不意的亲吻她,简直防不胜防,但在谈公事的时候还是很正经的,也没在办公室里逾矩过――除了那惊心动魄的第一次。

他把她的脸扳过来,正对着自己,玩味的欣赏。她想往边上闪过一些,却反而被他钳制得抵在桌沿上,整个人向后仰着,不上不下。

他逼得很近,她不看他都不行,只觉得难堪不已,心里直怨春晓,都是她惹的祸,这下好了,老板肯定以为她是在他面前卖弄了,他眼神里的意思分明写着:“女为悦己者容。”

唉,没办法,误会就误会吧,他对她误会得还少吗?

只是这样暧昧的四目相对,紧密贴近实在太令人窒闷了,连周围空气的热度都在渐次上升。

关海波终于慢吞吞的开了口,“你以为,往脸上抹一层油彩,我就不敢亲你了?”

啊?!什么意思?方好再次懵住!为什么她的思路总是跟老板的拧着来的?

下一秒,他已经俯下头,果决的攥取了她涂的亮晶晶的唇瓣,毫无顾忌的辗转吸吮!

他从来不惮于迎战任何形式的挑衅!

方好被吻得昏天黑地,她在意识尚且清醒之际发出无声的哀叹:窦娥是怎么死的?

冤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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