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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老板出差,严佳可以不必象跑堂的一样在办公室穿来穿去了,除了偶尔收一下文件,她有足够的时间惬意地猫在位子上发呆。

肖燕很是羡慕,偷偷给严佳递了个纸条,嘱她帮忙下载一个新电影。

严佳坐在电脑面前,不知为何,总有点心神不宁。

邮箱提示有新邮件进来。

严佳点开查看,居然是麦克写来的,短短的一句:“justatest,plsreply.”

严佳点了“回复”,敲了两个中文字:“收到。”正准备发,犹豫了一下,又多敲了几个字:“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麦克很快回复,“尽管问。”

严佳想了想,敲道:“如果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面前表现得很不自然,这说明什么?”

过了会儿,麦克的邮件才过来,“这个男人比较在乎这个女人。”

严佳对着这句话出了半天神。

好一会儿才又接着敲,“男人会对初恋念念不忘吗?”

麦克回答:“正常的人,不论男女都会的,你难道不是吗?”

严佳打回:“我的初恋就是现在的老公。”

麦克发过来一张小图片,一个卡通人口吐鲜血仰面躺倒在地上。

严佳忍不住轻笑出声。

肖燕探头过来,疑惑地看她,“在和谁聊天这么高兴。”

严佳没来得及把屏幕换开,肖燕一眼就看到了麦克的名字,她倒吸一口凉气,轻呼道:“严佳,可以啊,你!居然和那个人对上眼了?“

严佳辩解,“你瞎说什么,我哪有。”

肖燕恍然大悟似的点着头道:“我说怎么他看不上我呢,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严佳不再睬她,麦克又有新邮件进来,“我想,你是在担心你老公,对不对?要不然,你收买一下我,我做你的线人帮你盯着他?”

严佳半真半假地问:“你收费贵吗?”

麦克答:“按标准,我的labor是20美金/小时,不过对你我可以免费。”

严佳笑:“为什么?”

麦克过了很久才回:“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这句话里蕴含的意思严佳岂能读不出来,她对着屏幕思量良久,吃不准他是开玩笑还是玩真的,不过,不管是哪一种,对她而言,结果都一样。

她没再给麦克回复。

扭过头,忽见肖燕犀利的目光瞪视着她,严佳没好气道:“干什么这样看我?”

“看你面带桃色,是不是韩麦克已经成功入驻你空虚的心灵了?”肖燕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我在想是不是应该通知一下方振乾?”

严佳抓起手边的文件朝肖燕头上砸去。

肖燕边躲边叫:“你居然想杀人灭口!!”

临下班的时候,麦克忽然又给严佳发了邮件,“方总在和一个美女开会。”

严佳忙问:“何方神圣?”

麦克敲过来:“出版社的华梅。”

严佳探头探脑地来到天宇的前台,接待小姐已经下班,一个保安端坐在那里,见有人来,遂礼貌地问:“请问你找谁?”

“方振乾在吗?”严佳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大厅。

“方总在会议室,你是?”保安好奇地打量这个陌生的清秀的女孩。

“我是他太太。”严佳道。

“哦,啊!那你去吧,右手转弯走到底就是。”保安立刻热情起来。

严佳谢了他,按着他说的方向走去。她很少来方振乾的公司,最头疼遇到陈立伟,他张口就来的插科打诨的本事着实让她有点反感和吃不消。

这时候的天宇,大多数员工已经下班,诺大的办公室里,只零星点缀着几盏灯,走到近前,才看到是一两个工程师在埋头苦干,寂静的空间,只听到键盘的敲击声清楚而急促。很奇怪,没看到麦克。

走廊尽头就是会议室,灯光透过玻璃门,洒在门前的地毯上,行成一个方方正正的亮块,严佳蹑手蹑脚地挪近那里。

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她有点紧张,为自己这鬼鬼祟祟的动作感到汗颜,但终究忍不住好奇心,轻轻蹩到门边,朝里观望。

华梅和方振乾坐在靠门边的小圆桌边讨论着一份文件。华梅背对门外,严佳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只看到她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在玻璃圆桌和白色的文件上,听到她悦耳的声音柔和地向对面的方振乾解释着什么,方振乾认真听着,时而与华梅相视一笑,表示理解和同意,眼里是不可多得的温柔,那眼神刺痛了严佳,以至于当方振乾发现她并开门向她走来时,她都有点没缓过劲来。

“你怎么来了?”方振乾惊讶地把她拉进门。

“哦,”严佳舔了下干涩的嘴唇,把早就编好的理由说出来,“我跟同事约好去这附近吃饭,想上来看看你能不能一起去。”

华梅嘴角带一丝浅笑,望着严佳,那笑容里仿佛有另一层含意,让严佳很不舒服。

方振乾为难地看了眼华梅,对严佳道:“文星在帮我们做一期专访,想赶在这周末发出去,所以,我们今天必须把内容都敲定。现在才进行了三分之一。”

严佳道:“那,我在外边等你。”她说这话时明显感到华梅的表情僵了一下。

方振乾略一沉吟,道:“好吧,那你去我那边等吧,顺便可以玩玩电脑。”他把严佳领到自己办公室,安置好,又问:“要喝水吗?”

严佳体贴地一笑,“你忙去吧,我自己会倒。”

方振乾这才走了出去。

严佳打量方振乾的办公室,除了一张大办公桌和靠墙的一排柜子外,再没有多余的东西,连办公桌上也是整齐干净的,一如他一丝不苟的人。

严佳随手翻翻桌上的文件,都是些专业的东西,她看不懂,也无心玩什么电脑,只能憋屈地坐在还算舒适的大皮椅里闭目养神。

想想两个月前她还在抱怨生活平淡无趣,希望发生点什么有震撼力的事情。而现在,自己居然坐在丈夫的办公室里发呆,目的只有一个,提防那个对丈夫有意的女人。

严佳觉得可笑,但她又笑不出来,一旦有变故向她走近的时候,她才明白,还是什么都不要发生比较好。

这当中,严佳又偷偷溜去会议室外侦察过几次,并没发现什么端倪,只是,有些微妙的东西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它若有似无地在空气中漂浮,让觉察到的人一遍又一遍觉得烦恼。

“嗨。”有人轻敲了一下办公室的门。

严佳睁眼看时,居然是麦克似笑非笑地站在门口。

“你还真来了哈。”麦克眼神戏谑。

严佳顿觉不好意思,“你怎么没走,刚才过来的时候没看到你嘛!”

麦克站在门口,没有要进来的意思,闲闲道:“我出去办事了,刚回来,看到会议室那边还没结束,所以猜你可能会在这里。怎么样,我的情报准不准?”

严佳脸微红,赶紧伸食指竖在嘴边,警告道:“你小声点。”

麦克向她一摆头,“出来吧,里面没什么好玩的,我给你看点好东西。”

严佳正无聊得很,于是跟他走到大厅处他的位子前。

麦克从旁边拖过来一把椅子,让严佳坐下,然后打开自己的电脑,在层层路径下面,翻出一个文件夹,点开,里面有许多flash文件。

“你要给我看什么?”严佳疑惑地问。

麦克随手点开一个,电脑屏立刻被一幅美轮美奂的情景所覆盖。

漫天大雪下,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由远及近走过来。

“看看,这个女孩象谁?”麦克低声道。

严佳仔细观摩,感觉有几分眼熟,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麦克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像不像你?”

严佳腼腆得笑笑,心里有几分紧张,“这是哪儿来的?”

麦克眯起眼道:“我创作的。”

严佳的笑有点绷不住,“你什么意思?”

麦克瞅瞅她警惕拘谨的模样,赶忙解释道:“你别误会,这是我认识你之前就做好了的,是我根据自己的想象画出来的,我的……梦中情人。”

严佳脸上一阵热烫。

“所以,你现在应该明白,为什么在见到你之后我那么惊喜了,你居然跟我创造出来的动漫形象一样美好,我差点以为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可惜,你已经是别人的太太了。”

严佳盯着屏又看了一会儿才道,“你不用觉得遗憾,就算我跟她长得象,但我的性格脾气也未见得能跟你想像的一样。”

麦克挠挠头,“也是,我只是给你展示一下我发现的奇妙而已,没别的意思,应该不妨碍我们之间纯洁的友谊吧?”

严佳抿嘴笑起来。

麦克是个动画制作的狂热爱好者,工作之余搞了许多的小动画,不少还在网上被广泛传播。

“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无聊得很,就想找点事做做。”

严佳翻看着麦克的作品,色彩及细节把握的十分到位,画面表现出来的细腻更是令严佳叹为观止。她一直觉得麦克是个大大咧咧的男孩,这下忍不住对他刮目相看了。

当方振乾站在严佳和麦克身后时,严佳毫无察觉,她正热切地向麦克学习着制作动画的最基本常识。

“严佳!”方振乾的声音近乎严厉。

严佳慌忙站起来,看到方振乾铁青的脸。

“结束了?”她有点心虚地堆起一脸笑,甚至忘记关注一下追踪对象华梅的下落。

方振乾瞥了一眼麦克的电脑以及站在一边冷眼看他们的麦克。什么也没说,扭头回办公室关灯,锁门,复又走过来。

严佳尴尬地对麦克咧了下嘴,“那个,我们回去了,谢谢你啊!”方振乾的表现让她感到难堪。

麦克微笑点头,又望了一眼方振乾,后者的目光中含有一丝愠怒,他直视那目光,极有风度地微欠一下身道:“再见,方总!”

上了车,严佳问:“华梅呢?”

方振乾冷冷道:“走了。”她居然专注到连人家离开都没发现。

“那,我们去哪里吃晚饭?”她讨好地凑过去,仰着脸问。

方振乾绷脸不理她。

严佳等了他一会儿,忽然也来气了,将脸别到一边。

方振乾的车子开得飞快,仿佛泄露了心事。

严佳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喊道:“停车!”

方振乾根本不听,仍然疯了似的往前开,差点就撞上了迎面过来的一辆摩托车。严佳恐惧不已,她尖叫起来,“方振乾,停车,快停车!!”

车子终于慢了下来,停到路边。

严佳大口喘着气,象不认识似的望着方振乾。

方振乾恼怒地转过身来,质问她:“我让你少跟韩麦克来往,你为什么不听?你难道看不出他对你别有用心吗?”

“你从哪儿看出来他别有用心了?不就是一起吃过一顿饭,聊天比较开心而已嘛!”严佳理直气壮反驳。

“你!”方振乾愠怒地瞪她一眼,却说不出话来,有种感觉,只可意会,无法言传。

严佳见他说不出话来,越发占了上风,“再说了,他有什么想法是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我就该因为这个远远躲开他吗?”

“不管怎么样,你还是少跟他接触为妙。”方振乾放软了口气。

严佳毫不示弱,“那你呢,你不是明知华梅对你有意,还频频跟她接触吗?你怎么不把业务推给别人来管啊?”

方振乾闭了闭眼,“这么说你今天是专门监视我来了?”

“是!”严佳响亮地答。

方振乾无语地看着她,两人用眼神交了会儿锋,他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才能变得懂事一点呢,严佳?”

严佳感到心一点点往下坠,半晌,她轻轻回了一句,“你又什么时候能给我足够的安全感呢?”她无法忘记刚才看到的那四目柔情相对的一幕。

“严佳,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我跟华梅见面是为了工作,跟你和麦克不一样,你们完全没必要见面。”

严佳咬住下唇,不再辩解。

到底没在外面吃晚餐,两人毫无食欲地回到家里,方振乾进了书房,同时关上门。严佳则在卧室呆着生闷气。

这是结婚三年来的第一次冷战。严佳想,到底是谁出了问题,是方振乾,还是自己?

当终于饿得受不了的时候,严佳进厨房准备泡面吃,她拿出来两包面,想了想,狠狠心,又放回去一包,自顾自弄熟了吃得一屋子浓香四溢。

吃毕,严佳重又回到房间,心里空空落落的。她打不定主意要不要主动去找一下方振乾。

客厅的电话陡然间铃声大作,严佳没心情听,忍住不接,书房里的方振乾也没动静。

电话执着地响着,五声,六声。

严佳叹了口气,起身出去。

“嫂子吗?我是振坤,我哥在吗?”

原来是方振乾的弟弟,听声音挺兴奋,不知有什么好事。

严佳走到书房门前,重重敲了两记,瓮声瓮气地说:“听电话,是振坤来的。”

门打开了,先飘出来的是浓重的烟味,他居然又在里面抽烟了。严佳气鼓鼓地一扭身,回了房间。

方振乾走到客厅,拿起电话。

弟弟在那头高兴地告诉他,自己从派出所转去市公安局当刑警了。

“刑警?会不会很危险?”方振乾担忧起来。

“刑警总会有点风险的,不过一辈子在派出所当个管管户籍档案的小民警太没意思了,只有当了刑警才算是真做了警察。”振坤说。

方振乾也知道他这个弟弟虽然很老实听话,但是一旦有了自己的主意,不是肯轻易改变的,也只好随他,嘱他注意身体,注意安全之类的。

挂了电话,他去卫生间擦把脸。

镜中的自己面色青白,十分生硬难看,他用手接了水,扑到脸上狠狠搓了两下,再用面巾擦干。

走进卧室,看到严佳已经合衣睡在床上了,蜷曲的身子益发瘦弱,很无助的样子。

他走过去,在床边坐下,轻轻碰触了一下严佳的头发。

“睡着了?”声音低柔。

严佳的鼻子一下子酸酸的,猛地坐起来,转身搂住他。

方振乾暗暗叹息一声,将她温柔地拥住。

“对不起,今天不该对你这么凶。”他轻声道歉,心底漾起一丝愧意。

严佳只一味搂着他,“老公,我好害怕,怕你有一天会离开我。”

方振乾一遍遍抚摸着她的头发和后背,轻声道:“怎么会呢,我答应过你爸妈要好好照顾你。”

严佳沉默片刻,忽又直起身子,盯牢方振乾,神情认真:“老公,如果有一天你的心已经不在我这里了,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不想守着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过日子。”

方振乾完全怔住。

他看着严佳那犹有稚气的脸上浮现的坚毅,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了解她。

一阵莫名的惶惧卷过心头,他把严佳紧紧拥入怀中,在她耳旁轻喃,“真是个傻姑娘。”

周五一早,方振乾临出门和严佳说好下班去接她,然后一起去酒会。

严佳特意挑了一件黑色的礼服裙,她在镜前端详良久,最后把平时总喜欢扎起的头发盘到了脑后,淡施脂粉,这样看起来成熟多了,她满意地对着镜中的自己打了个飞眼。

鞋子也换成了尖头细高跟,走起来有点咯脚,这也算是美丽的代价。

到了公司,肖燕更是对她刮目相看.

“啧,啧,小母鸡变凤凰了。”肖燕眼睛一眨不眨盯住她,然后走上一步,轻声打探,“搞这么妖艳,真想红杏出墙啦。”

严佳弯腰揉了揉有点红肿的脚踝,这双鞋买了之后,是第二次穿,实在不习惯,低声自语,“只怕这红杏要被他出了去。”

“你在嘀咕什么?”肖燕噼里啪啦的整着文件。

“哦,没什么。”严佳忍住倾诉的**,怎么说肖燕也是华梅的妹妹,有些话不得不防。

五点半,方振乾的车准时停在公司楼下,当他看到严佳娉娉婷婷地从楼里扭出来时,多少有点错愕。

“好看吗?”严佳微笑着晃到他面前,期待地望着他。

方振乾这才咧嘴一笑,“好看,上车吧。”

下班高峰期,路上很堵,当他们来到酒会举办的地点威尼斯花园酒店时,已经错过了开幕式。

一进大厅,到处晃动着叮叮当当的酒杯,觥踌交错,让严佳眼花缭乱。

“嗨,方兄!”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快步走来,方振乾含笑迎上去,是杂志社的戴总。

两人热情寒暄。

“这位是……”戴总打量站在方振乾身边左顾右盼的严佳。

“哦,我太太,严佳。”方振乾忙把严佳搂过来。

严佳矜持一笑。

“才子佳人,才子佳人。”戴总笑呵呵地称赞。

陈立伟早就到了,跟戴正荣聊得很热闹,好像已经冰释前嫌的样子。看到严佳,岂肯放过打趣的机会:“佳佳,又长大一些了嘛!我们老方看着傻呵呵的,其实精得很,把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妹妹藏得滴水不漏,要不是戴总邀请,我今年估计也很难看到小佳佳一面喽。”

方振乾搂着严佳的手略紧一紧,坦然道,“别人倒也罢了,你我当然要提防着点,万一放松警惕,后院起火了怎么办?”

严佳偷偷拧了方振乾一把,低语道:“你胡说什么?”

方振乾心情好,凑近她耳朵,“你不是想喇叭花出墙吗,我不得看紧点儿?”

惹得严佳又是一通娇嗔。

“戴总你面子好大啊,方总连太太都带来了!”华梅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笑吟吟地虚倚着戴正荣,她长发披肩,一件深红的丝质礼服贴切的衬托出妖娆的曲线,既成熟又有蛊惑力。

严佳一见到她,浑身就不自觉绷紧了,目光闪亮地盯着她。方振乾显然是注意到了她的戒备,礼貌打完招呼就揽着严佳闪过。

找方振乾聊天的人实在太多,他渐渐松开了严佳,她杵在他后面,看着他自如地与人交流,忽然觉得自己木讷得有点多余。她走得离方振乾远一些,站在一个观察角度良好的位置,百无聊赖地喝着果汁,目光却忙碌地在人群中搜索,最后停留在华梅身上。

华梅也在与人说话,眼眸却时不时往这里瞥一下。她混身上下散发出的自信与干练让严佳多少有点自惭形秽。

她看看方振乾,又看看华梅,有个念头怎么也控制不住地从心里冒出来,“他们两个真般配啊!”这样想着,她忽然觉得身体里有处地方扭曲起来,接下来,无论她怎样开解自己,都不再感到闲适与舒服。

严佳晃荡到自助餐台前,毫无胃口地在一排排食物前经过,虽然肚子早就饿了,但眼前花花绿绿的东西就是引不起食欲。

一只装得实实在在的盘子冷不丁出现在她面前,她惊讶回眸,看到了麦克。

“你好像一直没吃东西,不饿吗?”麦克微笑着问。

严佳勉强笑了下,她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现落寞,于是大方接过盘子,视线扫向方振乾,她正与几人聊得热络,完全没有注意到严佳,她耸了耸肩,跟着麦克来到一张桌子前坐下。

“你怎么不去找人聊天?”严佳边吃边问,麦克拿的东西很清淡,慢慢吃着,还不算倒她胃口。

“我跟他们都不熟,纯粹是被老总逼着来凑热闹而已。”麦克看着她吃,自己却在品一杯酒。

“你喝的什么?”严佳好奇。

“香槟。”麦克扬一下手中的杯子。

严佳很少喝酒,只在必要的场合浅尝辄止,所以对酒了解不多。

“好喝吗?”此刻她倒是很有兴趣作一下尝试。

麦克喝一口,微眯起眼睛咂摸了一下,“香槟最早是法国的一位修道士发明的,法国对香槟的品牌保护很严格,只有香槟地区出产的酒才能叫香槟酒,它只使用三种葡萄酿造,分别叫PinotMeunier,PinotNoir,Chardonnay,其他地区即使用同样的方法,同样的葡萄生产出来的酒也只能叫‘发泡葡萄酒’。”

严佳听他熟练地吐出那几个外文词,感觉十分新鲜。

麦克继续道:“香槟到了中国,远没有那么讲究了,所谓的香槟酒,其实不过是用香料,酒精和加压二氧化碳制成的汽水而已,和真正的香槟就差远了。”

他看看严佳,“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有兴趣么?有兴趣我给你去拿一杯来。”

严佳笑着摇头,“暂时不用。”她可不想品尝赝品。

“你懂得可真多。”她的口气里不无羡慕。

麦克飞快眨巴了下眼睛,“都是上学的时候从书上看来的。我看过很多这方面的闲书,简直可以算学富五车,所以每到太阳好的时候,我都要撩开衣服好好让我的肚子见见阳光。”

“这又是作什么?”严佳知道他说的肯定不是正经事。

“晒晒我的书呗。”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严佳吃得差不多了。

“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节目吗?”她问。

“听说有舞会。”麦克四下看看,主席台那边有人在忙碌着。

“早知道这么无聊,我就不来了。”严佳垂头丧气,她的战斗力在看到华梅时就已经偃旗息鼓了。

再说,到目前为止,她都没有看到方振乾和华梅说过话,两人都是聊天的中心,被好些个人围着。她也想像不出这么多人面前,那两人要怎么旧情复燃。

音乐应声而起。

“想跳吗?”麦克含笑问她。

严佳当然摇头,在麦克眼露遗憾神色的同时,她忽然凑过去,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不过我想喝酒。”

方振乾一个转身,发现身边的严佳已经不知所踪,他的目光四下穿梭,然后看到严佳和麦克正坐在角落的桌子边吃东西,脸立刻难看起来。

正要过去找她,又一拨兄弟单位的人过来把他捉到人堆里去,热情探问。

当音乐响起的时候,大家的兴致从聊天转到了跳舞,大大小小的聊天方阵也逐渐解散。

方振乾终于摆脱掉所有干扰,穿过人流,快速往角落走去。

“方总!”华梅从旁边婀娜地滑过来,不由分说,拽起方振乾的手,甩了一个漂亮的圆弧,身体很灵巧地贴合了上去。

“陪我跳个舞吧。”华梅笑靥如花。

“我还有事。”方振乾想要挣脱。

华梅手一用劲,将他收得更紧。

“你对你们公司的广告折扣应该不会不感兴趣吧。”

方振乾只得投降,任由她拉着自己滑向舞池深处。

华梅优雅地转着圈,语调不紧不慢:“其实,即使价格不能改变,我还是可以通过别的方式让你们不受损失。”

方振乾低头看她,“怎么说?”

华梅道:“给你们免费开一个动态信息专栏,这也是我们今年想尝试的一个板块。”

方振乾点头,“不错的主意。为什么就挑中了我们?”

华梅灼灼的目光毫不避嫌地投向他,“你应该明白原因吧。”

方振乾避开她热烈的眼神,低语道:“华梅,你没变,还是那么执着,可是有些事情是不能回头的,你何苦。”

华梅含笑反击,“不试怎么会知道,我向来敢于挑战任何困难。你又为什么这么紧张?”她能感到他背部的肌肉块块紧绷,心中得意,搂住他的双臂不觉轻轻加重力道。

“陪我跳完这支舞,”华梅吐气如兰,“刚才说的这些就是你们的。”

方振乾心神一乱,简直拿她没辙,“怕了你。”

“你知道怕字的背后是什么吗?”华梅的眼里又燃烧着两簇小火焰。

方振乾一凛,仿佛被她触摸到坚硬外壳下面的柔软。

“你也没变,还是那个傻瓜。”华梅柔媚的呢喃像一缕游丝,软软钻入他的耳朵。

这句话让方振乾再次神思恍惚起来,脑海里飘来遥远时空的一片温柔记忆,他望着华梅,眼神逐渐幽深,为什么他的免疫力总是在遇见华梅时失效呢,难道内心深处他还无法将她彻底忘怀?

严佳啜了口杯中的红酒,咂嘴道:“挺甜的,跟可乐也没什么分别,除了没气泡,有点涩。”

麦克善意提醒,“红酒虽然低度,喝多了也容易醉,尤其你这样对酒精没什么抵抗力的人。”他说红酒适合女孩子喝,所以给她挑了一杯。

严佳不以为意,又咕咚几口喝了下去,然后不满地看着麦克那似笑非笑的脸,瞪眼道:“你是不是又想取笑我什么。”

“红酒不是这么喝的,诺,这样,”他示范给严佳看,“先倒一口在舌中间,然后舌尖卷上去,让酒充斥于整个口腔内,停留十秒,再慢慢咽下去,这样,你才能体会到红酒的甘醇。”

严佳好奇不已,学着试了几下,一开始没特别的感觉,渐渐的,就有一股奇特的香气在口中弥漫,十分舒服。

麦克忽然眯了眼盯着舞池中间,若有所思,严佳跟他说话他也有点心不在焉。严佳纳闷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舞池中央,方振乾正拥着华梅翩然起舞,犹如一对天造地设的碧人,吸引众人的目光。

邻桌上有人在低声交谈,“那个不是天宇的方振乾嘛,有这么漂亮的一位太太在家守着,难怪一直规规矩矩的。不然早被陈立伟带坏喽。”接着是窃窃的笑声,陈立伟的风流在业界闻名。

严佳忽然觉得头痛,她猛地将杯中的余酒一饮而尽。

麦克被她激烈的举动吓了一跳,伸手夺过杯子,“你干什么!”

“我有点晕,带我离开这里吧。”严佳努力忍住摇摇欲坠的眼泪。

麦克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拉她从偏门穿了出去。

外面是一片草坪,月光下显得黑乎乎的,零星散布着一些休闲椅。

麦克扶严佳在一张椅子里坐下。

“好一点吗?”

严佳微微点头,五月的夜,毕竟还是有些凉意,严佳抱紧双臂缩了缩身子。

麦克在她身边的草坪上坐了下来。

“麦克,你谈过恋爱吗?”严佳问他。

“嗯……有过几次吧。”麦克含糊回答,不愿多说的样子。

严佳从他身上收回目光,望着远远的一盏灯,幽幽诉说。

“我从小就被爸爸妈妈管得很严,妈妈说女孩子别的不怕,就怕轧了坏道,一失足成千古恨,所以我连高中、大学都没住过校,一直跟在爸妈身边。”

“我记得高中的时候,有个男生给我写了张贺卡,无非是庆祝新年之类的,但是爸爸很紧张,他把它撕掉了,直接扔进了废纸篓。大学的时候,一上完课我就回家,不然妈妈会担心,她说大学里谈恋爱多半没什么结果,何必费那个神,伤人又伤己。结果四年大学下来,我还是单纯得跟张白纸一样。”

“其实我对爱情也是有憧憬的,也幻想过将来自己的爱人会是个什么样子。当我见到方振乾的时候,我依稀觉得我想要的人就是象他那样的,高大,英俊,成熟,稳重。之后,我就嫁给了他。”

“方振乾对我很好,事事依顺着我,我一度以为自己非常幸福。可是渐渐的,我又觉得那种感觉不怎么对劲。他好像有什么心事闷在心里,问他也不说。有时候夜里醒来,发现他已不在身边,而是躲进书房,一个人抽闷烟,等我走过去,他象惊醒了似的,立刻收回一切情绪,仿佛什么事也没有。”

“我觉得很沮丧,好像老走不进他心里。直到华梅出现了,我才明白了一切答案。”

麦克低着头默默地听。

酒精在严佳的体内发作,她觉得整个人都晕忽忽的,天地仿佛也绵软起来。

她咯咯笑着问麦克,“你说,我是不是应该主动退出啊?”

麦克担心地看她,“严佳,你喝醉了吧?”

严佳猛烈摇头,直到眼泪摇了下来,“不,我很清醒,我只是累了,总是在和看不见的什么东西捉着迷藏,可又总是什么也抓不住。”

麦克不知该怎样去安慰她,也许他的潜意识里曾经希冀过什么,但看到她难过的模样,还是于心不忍。

严佳不再说话,头偏靠在椅背上,静静的,象睡着了。麦克小心守候着她,不敢打扰。

过了好久,严佳吃力地睁开眼睛,昏昏沉沉要起身,“我想回家了。”

麦克立刻站起来,“我送你回去。”

走到大厅门外,麦克正犹豫要不要和方振乾打个招呼,却见方振乾没头没脑地冲出来,一脸焦虑。

“方总!”麦克喊了一声。

方振乾回过头来,看到在麦克怀里东倒西歪的严佳,顿时怒气上涌。

他生硬地将严佳接过来,冷冷警告麦克,“你以后最好少招惹她。”

麦克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盯住他,“如果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忽略她,我会有机会吗?”

方振乾望着这个有点嚣张的年轻人,有一种想揍他的冲动,麦克的耿直不仅表现在他对严佳的态度上,同时也表现在工作上。

方振乾的逻辑中,一个人无论多有才,对上司和同事总应以谦和为宜,而麦克则曾经不止一次不分场合提着反对意见,甚至和客户争得面红耳赤。如果不是因为陈立伟的力荐和帮衬,方振乾早就请他走人了。

到底顾虑着是在这么个大的场合下面,方振乾不想闹得满城风雨,他隐忍下来,搂着严佳铁青着脸离开了。

那一晚,严佳做了个噩梦,她看见方振乾和华梅在跳舞,而自己掉在水里拼命挣扎,她大声向方振乾求救,可是他根本听不见,和华梅越舞越远。严佳觉得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她惊叫着醒过来,一身冷汗。

方振乾连忙开灯,半撑起身子,紧张地看她。

“做噩梦了?我给你去倒杯水。”他关切地说,然后起身下床。

严佳一把抱住他,“别离开我。”

“小傻瓜,我不走。”内疚再度涌上方振乾心头,但这一次,仿佛还夹杂着别的什么,剪不断、理还乱。

严佳只一味抱住他,方振乾无法,重新回到床上,返身回抱住严佳,像哄小孩似的拍着她,严佳到底累了,沉沉睡去。

方振乾低头轻吻她的额,心头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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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不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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