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言躺在床上,眼睫轻轻颤了颤,身体的不舒服让他缓了许久才慢慢睁开眼。
看清头顶黑色的纱帐时,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身,环顾四周。
还是和昨天看到的一样……
不是做梦……
他紧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太好了,没坏。
“你醒了?”一旁的女侍者见状,连忙走上前。
听闻耳畔传来的声音,昭言偏头看过去。
对方是个女孩,年纪不大,模样看着很可爱,这让昭言心底的防备少了几分。
犹豫再三,为了弄清自己的处境,昭言鼓起勇气开口:“你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这里是寒宫,你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尊上的寝殿。”
尊上?
昭言的脑海中一下子闪过昨天那个自称“本尊”的男人的面容,打了个冷颤。
“尊上嘱咐我来照顾你。”女孩见昭言陷入了沉默,接着道,“你有什么疑惑,尽管开口。”
昭言握紧了手旁的被褥,语气是怀疑和不安:“我是被卖到这里来的吗?”
女孩笑了下,摇头:“这个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尊上带你回来的时候,你靠在尊上怀里,昏迷不醒。”
“你是谁?”昭言顿了顿,“我想问,你是怎么来这里的,跟我一样吗?”
“我叫风月,是寒宫的女侍者,负责伺候尊上的起居。”女孩道,“我自出生起就在寒宫,和你不一样。”
“和我不一样……你是女侍者……”昭言深吸了口气,回想起昨日萧溯的话,喃喃道,“他说,我是炉鼎……”
“没错,昨日尊上下令,让我们把你当成炉鼎照料。”
“我不知道炉鼎是什么。”昭言困惑地开口。
“你身为炉鼎,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风月很诧异,但依旧耐心解释,“炉鼎是修炼的法器,通常以一副足够漂亮的人体躯壳作为载体,通过双修之术,帮助采撷炉鼎的人增进修为。等级越高的炉鼎,功效越强。”
昭言诧异地看了眼自己的身体,若不是十分明确自己是个人,看风月说的这么认真的样子,他差点以为自己真是器具了。
“炉鼎每被采撷一次,精气则损耗一回,因此需要上等丹药供养,以免寿命损耗过快。不过尊上说你鼎腔闭锁,暂时无增益之效。”
风月说着,从一旁取来昭言的衣物:“所以请尽早梳洗,我一会儿还得带你去药室,用丹药调理你的身体,让你尽快服侍主上。”
昭言有些木讷地接过风月递过来的衣物,风月说的他不怎么听得懂,但看着手中花纹复杂的束腰长袍,他迟钝的思绪终于被打开了一个口。
他是不是,穿越了?
有可能是穿越到了古时候某个年代,否则大家称呼别人的方式和穿的衣服,怎么都那么奇怪……
“你所说的尊上是什么人?”昭言琢磨着问,“他看起来,很厉害。”
实际上是很凶,容易生气,喜怒无常,跟父亲一样,有家暴倾向。
“尊上的确厉害,他是魔修,历过七十二道天劫,现境界已至大乘。”风月笑道,“如今整个修仙界可与他匹敌的并无几人,能被他看上收为炉鼎,是你的荣幸!”
历劫,修仙,炉鼎,还有那人匪夷所思的力量……
时空似乎真的错乱了……
耽误了片刻,昭言抓紧了手中的衣物,眼帘缓缓垂了下去:“你、你先出去吧,我换好衣服就来。”
“好。”风月应声,“有需要叫我,我就在外面候着。”
“谢谢。”昭言点头,等风月离开后,便脱下自身的长袖衬衫,放置在一旁。
他身形单薄,刚成年的躯体看起来十分青涩和纤细,有些营养不良。
白皙的背部和腹部遍布青紫的,被人踹出来的印记,胳膊上有至今都未消褪的竹枝条和木棍抽出来的红痕,这些都是他父亲的杰作。
很早以前父亲不是这样的。
可后来父亲嗜赌,败光了家中所有钱财。母亲受不了父亲不思进取,远嫁豪门,丢下他与父亲一同生活。
昭言长着一张和他的妈妈格外相似的脸,漂亮,干净,笑起来眼角眉梢似有暖白的梨花盛放,越纯澈越讽刺。父亲恨极了他这副容貌,每每酒劲上头,就会揪着昭言泄愤。
昭言平日里很听话,在父亲醉得不省人事时照顾他,为他做饭洗衣。父亲清醒的时候偶尔还是会展现属于一名父亲的形象,给予他那么零星半点的关爱。
昭言没有母亲了,因这微不足道却奢侈十分的温暖而依恋着父亲,想着等父亲不怪母亲了,也就不怪他了。
他和父亲的关系肯定会好转,只是需要多等一等。
但是父亲清醒的时候太少了,哪怕昭言乖巧懂事,哪怕昭言从不和他起争执,父亲下手也从不手软。
他现在来到一个完全不知名的地方,父亲也一定不会想他,甚至不会在乎他的动向。
想到这儿,昭言表情逐渐沉寂下去。落寞爬上眉梢,眼底好看的星星也跟着陨落。
此处衣裳繁琐,昭言折腾许久,才把它成功套上。
魔修的衣物惯来以黑色为主,仿佛是为了托显昭言身份的特别,安排给昭言的衣物是白色的。
质地丝滑,触感柔软,昭言从未穿过这么好的衣裳。
他为自己穿上点缀着金线勾勒出云纹的白靴后,拉开门对风月道:“我好了。”
风月闻言,转身看了过去,上下打量一番昭言,笑道:“倒是合身,就是头发短了点。”
“啊……”昭言伸手摸了摸自己乖巧耷拉在头顶的发丝,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用水的器具在室内。”风月说着,进屋给昭言引路。
等昭言梳洗完毕,风月便带他离开寝宫,朝着药室走去。
“我们现在要去做什么?”昭言跟在风月身后,不敢快一步也不敢慢一步,颇为拘谨。
“尊上嘱咐我给你准备丹药。”风月回话,“但你目前肉体凡胎,体内无丝毫灵力,可能抵御不了开鼎丹的威力,所以吃完丹药得去药池泡着,以免受伤。”
昭言顿了顿,声音小了下去:“可我……不是炉鼎……”
风月:“尊上说你是,你便是。”
昭言一听闻“尊上”这两个字,所有反抗的话都憋回了心里,不敢再出声。
谈话间,两人已站在了药室门口。
风月推门而入,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冲的人头脑犯晕。
昭言想伸手捂住鼻子,可见风月一个女孩子都一副正常姿态,昭言也不好表露出不适,强行忍着。
药室内部阴暗干燥,周边烛火通明。
穿过排满药瓶的石壁,内部便是药池。
昭言还没从这直往人脑部钻的气味中缓过来,就听见风月道:“脱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