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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汉相互觑了一眼,决定不和他废话,抽出腰间的匕首冲了上去。

“爷爷要打架,一边呆着去了!”姜涣随手一推,赵誉后退了好几步。

恶汉匕首贴面刺过,姜涣反手扣住,瞬间就躲下了对方的匕首。再往对方脖子上一抹,鲜血洒满晴空。

转身飞出了匕首,不偏不倚正中一人心脏,他企图趁着姜涣分身乏术,趁机宰了赵誉,没想到被姜涣一眼看破了肚子里的心思。

“闻鸡起舞,我看你们是跳大神吧!”蒋决折下一节树枝,用内力震落枝叶,错身瞬间一击斜掠,那人倒飞出去。“中气不足,下盘虚浮。你们是怎么说服你们师傅让你们出山的?”

赵誉见过与人厮杀的场面,刀剑金石碰撞,性命相拼,可是他从未见过像蒋决这般呱噪的,还和对方唠起了家常。

“不说话?看你们像是衡山的路子,不对,可是听你们口音不像。嵩山的?华山?哦,明白了,路旁的杂货吧!”蒋决将树枝插入了对方的心口,那人直挺挺倒下去,手指抓了抓泥土,身体一松,彻底地断气了。

“我还未用尽全力,你们就到了。”姜涣抹去脸上的血迹,赵誉站在一旁眼睛都看傻了。

心想他一定是什么天下第一之类的高手。

皇宫大内里的一品带刀护卫皆是武状元出身,可是都没有蒋决这般身手,瞬息之间就要对方性命。

赵誉不禁问道:“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去考一个武状元呢?”

“爷爷我生平最讨厌的人就是皇帝。”姜涣抹去了身上的血迹,“让我为他所用,做梦吧。他若是站在我面前我定要扭断他脖子。”

赵誉听后不悦,皱起眉头问道:“为什么?”

自己好像没有惹到他吧。

姜涣转头看他,随口说道:“没什么,瞧不惯他的做派而已。”

赵誉心里头更不悦,自己在位四年,虽为做出什么名垂青史的丰功伟绩,可是这天下安宁顺和,怎么就瞧不起自己了。

姜涣蹲下来在恶汉身上摸索一阵,只搜出几两银子,没有证明身份的文书。姜涣沉吟了一会,将银子收进兜里,“果然是半路出家的。”

刺客为了方便行走江湖,一般都会备一份假的身份文书,旅行住宿都方便。这几个家伙身上都没有,多半就是半路出家。

“他们是谁?”赵誉不由得想到之前暗杀他的人。

“看不出来吗?他们是冲你来的刺客?有人要买你命。”姜涣说道。“你家哪的?和谁结仇了,特意在山脚下蹲着等你,啧啧,如此深仇大恨,你怕不是杀了人家祖宗吧。”

“我?”赵誉表情震惊,“可是我不认得他们。我祖上都是书香门第,从不滥杀无辜。再说了我也没有蒋兄的本事。”

“有时候杀人不用自己动手。一句话就可以杀人了。”蒋决似笑非笑,散漫的眼神好像戳穿了什么,随后又将眼底的意思隐藏起来。

他猜到我的身份了吗?赵誉心想,可是若是知道,语气还会这么轻慢吗?

“来吧,小少爷,别愣着,过来搭把手,将他们扛到路边的田埂旁,不然被人发现了就麻烦了”

皇帝陛下这金贵的胳膊,干得最重的活,就是指点江山,搬动眼前这个庞然大物,拖得他头晕目眩。

“小少爷,你能快点吗?太阳都要下山了。”姜涣等得有点不耐烦道。“扛一个人都这么费力。说你们这些达官显贵家的小少爷,不思进取,还成日留恋花天酒地,还能干什么?”

赵誉饿了一天,头昏眼花,口干舌燥,实在没有力气。“有本事你来!”

姜涣嫌弃地‘啧啧’两声,将人扛起来,扔到了田埂旁,找了干草,一把火将他们烧了。滚滚的浓烟升空,飘向山野。

姜涣处理完。朝东边赶了几里路,来到了最近的小县城。

集市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十字街东去卖食铺面摊,西去是酒楼妓馆。北面还是卖海鲜野货的,鸡鸭鱼肉,南边是小商品琳琅满目。再往下还有些零碎作料。

东面的食铺不大,却南北的吃食具备,花样繁多,光是饼就有好几十中花样,蒸的烤的炸的,宿蒸饼,油蜜蒸饼,胡饼,还有些赵誉都没见过。肚子饿了一天,闻着味都受不了。

两人找了一家面摊,点了两碗荤面,配上那烤得焦香的烧饼,赵誉顾不上了仪态,拿起了筷子开吃。

面的口感粗糙了些,可是浇头却用心做。鸡汤打底,参上了各类的肉丝,倒是弥补了面口感的不足,店家还配送爽口的腌菜,烧饼没有御膳房的精细,烤得不干不软,就着面汤吃正好。

一碗下肚,赵誉整个人都活过来。

“此去芜江还有些路程,你这小胳膊小腿,没走到乌江,就先垮了。”姜涣说话总是夹枪带棒讽刺,一路上赵誉已经听得腻烦了。若是放在以前,早就将这粗鲁的家伙拖出去了。

不过,对方看似粗枝大叶,可心细如尘,有些赵誉没有注意到了事情,他倒是率先反应过来。

“要么差人送信去芜江,让你随从过来,要么把你腰间的玉佩当了,去买马去。”姜涣说道。“不过我介意你选择第一种,杀你的人八层在某地个地方等着你。”

这点赵誉也想到了,他的目的没有达到,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他心里盘算着蒋决的两个提议。

“我要是刺客,就等你落单了,就绕道你背后,就一刀送你这瘦皮猴上西天。”姜涣随口道。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赵誉诚心道:“蒋兄你护送我去,届时我必有重谢。”

姜涣喝了一口酒,心里盘算着赵誉的注意,这小子非富即贵,护送他去,八成有一笔不小的收获。“我的佣金可是不菲。”

“定能让你满意!”赵誉说道。

姜涣点了点头,答应了,继而一摊手。“拿来。”

赵誉不解:“什么东西。”

“玉佩!”姜涣说道。“身上的银钱也不够买马,你想走着去吗?我可不想。”

罢了罢了,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赵誉将玉佩交给蒋决,不一会就牵了一辆驴车过来。那驴长得憨傻,对着皇帝陛下叫了几声。

‘哦——咦’,‘哦——咦’。

声音响亮,力气十足。

可是没讨找皇帝陛下的欢心。

他的坐骑都是进贡的骏马,日行千里,威风无必,还从未骑过这等蠢物。

“不是说骑马吗?”赵誉用毕生的涵养才没有当场抓狂暴走,“怎么……怎么是这个蠢货。”

“你才是蠢货呢。”蒋决说道。“骑马才招摇,会被发现的。”

“你说什么!”赵誉还从未听人骂过自己蠢货,气急败坏,大喊一声:“来人,将这……将这”

那句‘以下犯上的贼子’愣是没有说出口。蒋决讽刺他是花花公子可忍,绣花枕头可忍,可是这一句蠢货,陛下倾尽了毕生的涵养也没忍住。反唇相讥一句:“你才是蠢货。”

陛下自小读的是四书五经,学的是礼仪六艺,从未叉腰吵架谩骂,搜肠刮肚也没找到了这句,吃了一次亏。

姜涣不骂反笑,“小少爷,骂完了,上车吧。天黑就到了。”

罢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先忍住他,到了芜江,看你横到几时。

皇帝陛下纡尊降贵登上了驴车,上头铺着干草,姜涣带着斗笠,赶着驴,手边一袋盐香蚕豆。赵誉躺在了干草上,遥看远处的农民割麦子,近听着姜涣哼着民间的小曲,天高地迥,云卷风舒。他忽然明白了六叔所说的孑然一身,逍遥于天地的感觉了。

赵誉躺在干草堆上睡着了,蒋决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却不经意落在了赵誉鞋子上,那是丝鞋,用精丝做成的,一般只有皇家和富家大商才会穿。

赵誉身上没有富家大商的铜钱气,丝鞋的做工也更为精细,明显是第一种可能,若真是这样,他便不能去和他领赏了,只怕有命去没命回。

“我自己真是倒霉,居然遇上你!”姜涣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是什么孽缘。“到手的银子又飞了。”

晴空之下白云悠悠,一行白鹭远上青天,驴儿铃铛清脆,一直传到远方的俊秀青山去。

赵誉这一觉睡得不踏实,梦里刀剑纷飞,他无处可逃,却有一个人紧紧地领着他的衣领四处躲藏,最后还将他塞进了驴的肚子里。气得皇帝陛下当场醒来了。

红霞如火,燃遍了天边,驴车拴在柳树下,蒋决不见了,赵誉环湖四周一番,“蒋兄?”

姜涣不知去想,赵誉身下压着一张纸条,打开一看笔法俊秀,字迹带着武人的力度,心里猜测是是蒋决的字迹,内容简单务实:他走了!

“连钱都不要就走了。”赵誉虽不知蒋决为何突然变卦,不过也感激他送自己回来,若是日后相见再报答吧。

赵誉跳下了驴车,发现这条路便是出城的路,辛苦奔波一天一夜总算是有惊无险回来了。

顺着记忆来到了知府衙门,登门敲鼓,没一会便有衙差将他引进去了。

不远处的小巷里,姜涣看着赵誉的衣角消失在衙门的大门里,喝了一口酒,转身走进了巷子的深处。

姜涣本就是一个闲散人,在芜江逗留了一日,坐在茶馆里听着说书先生讲史,这时门口进来了一个身穿白衣的书生,直径到他身旁坐下,茶小二立即上前到了一杯茶。

“哎,你们听说了吗?”白衣书生道。“前几日皇帝在鸿云山遭遇了刺客。”

姜涣的手腕一抖,撒出了少许的茶水。

身旁人接话:“听说了,不过,不是有惊无险回去了吗?”

“今天早晨就听到了知府抓拿到了刺客。”右手边的青衣书生说道。“刺杀皇帝可是杀头的大事。”

“可不是吗?今日就宣判,午时三刻问斩。”白衣书生说道。

正说着,差楼下就传来的官差的呵斥声,“让开让开。”

官差拨出了一条路,后面一辆囚车缓缓驶来,百姓们站在路旁,纷纷伸长了脖子,看看这胆大包天的刺客长什么样子。

姜涣也倍感好奇,究竟是谁和赵誉那小子有深仇大恨。

他趴在了栏杆上,看着缓缓驶来的囚车,目光锁定在那囚犯身上,这囚犯的脸怎么长得这么像赵誉。

赵誉的脸很有辨识度,唇红齿白,长得俊逸,眼尾上扬的桃花眼,那身标志性的贵气。

眼前这个囚犯,垂着头,头上还插着几根稻草,红色的衣袍破破烂烂的挂在身上。和赵誉身上那件很像。

囚车上的人似乎注意到了什么,转头和阑槛上的蒋决对视了一眼。

蒋决握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水顿时撒在下方看热闹的人的头上,下面的人纷纷抬头看着他。

“不好意思。”蒋决给了几个铜板当赔罪。等再一抬头,囚车已经走远了。

“那人真的是…….”蒋决立即转身下楼,朝菜市口赶去。

菜市口早已经是人满为患,被来看热闹的围得水泄不通。芜江极少有过这等砍头的大案,上一次惊动了整个芜江还是抓到了鸿云山寨里头的三当家,不够没砍成,关键时候,被大当家将人救走了。

赵誉双膝跪地,面对下头乌泱泱的人群,以前是他一个人站在,所有人跪着,现在他一个人跪着,所有人站着,看着,谩骂着,鄙夷着。

他不是大昭的皇帝,而是遭人唾弃的刺客。

他不安,他不甘,他不服气。

去年祭天大会上,上师还说他有紫微星庇护,遇事化险为夷,可是这个时候为什么不救救我呢?赵誉只盯着前方。迫切地希望着六皇叔来救他。

“午时到!”

一声洪亮的嗓音仿佛喊走了赵誉的魂,他心如死灰,生出一个绝望的念头——六叔说不定被刺客杀了,不会再有人来救他了。

人生自古谁无死,他以为他会像先帝一般死在龙椅上,留给后人一个好名声,却不成想到自己竟然背负骂名,客死异乡。

天空乌云密布,一阵阴风忽起,卷起赵誉面前的落叶,吹向人群里,赵誉的目光随着那一片树叶,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是蒋决。他不是走了吗?

仿佛冥冥之中有股奇妙的缘分,在最落魄的,最危险的时候时候遇上他,赵誉苦笑一声,这个人是和我有什么孽缘。

姜涣朝他挑了挑眉毛,似乎在询问他坐囚车游街的感觉。

赵誉本已是心灰意冷,一遇上这家伙有气不打一处来。

这么要死了都要还看见他。

他蓦然想起了上师的后一句,他有紫微星护体,遇事可化险为夷。说的是他会在一年后遇刺后遇上蒋决吗?

赵誉宛如看见了他此生最后一丝希望,他目光炽热,注视着人群的蒋决,眼神传达他心里说不出的话:救救我,我是被人冤枉的!

蒋决沉默不语。

脑子里相似的场面撞在了一起,让他一时间分不清真假。

“午时二刻到!”这声音就像催命的钟声。

赵誉眼神急切地看着人群里的蒋决。颇有你不救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意思。

姜涣讪笑一声,抬手大拇指贴着食指戳了戳,意思讨要好处。比了八的手势,指着一旁王良酒铺上的‘王良’二字,意思是八万两!

在这节骨眼上还不忘好处费!这不等同于趁火打劫!!要说是姜涣艺高人胆大,还是不厚道呢?

赵誉心里是拿蒋决没办法了,眨了眨眼睛,示意答应了。

姜涣转身就走,消失在人海里。

赵誉仿佛和上天进行一场豪赌,而赌资是他的命。赢了,生,输了,死。而他的筹码就只有一个相似几日的蒋决。

他无奈苦笑,若得救,自是他命不该绝,若死了,也是命数如此。

日晷指到了三刻。监斩官抽出了斩令牌,“午时三刻到,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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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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