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魁,你干嘛呢?”
沈意欢双手叉在腰间,大吼一声。
“你不是进屋了吗?怎么会出现在门外,后面的是谁?”
我迅速转身,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到底怎么回事?刚才的沈意欢去了哪里?她究竟是谁?怎么无缘无故冒出两个沈意欢。
难道刚才的一切是我的幻觉,可我现在正推着板车往外移动,动作正在真实发生。
“发生什么事了?”沈意欢带着怒气,一手按在板床上。
我不知道该不该将刚才的事情如实告知沈意欢,即便是说,应该怎么说?是说自己活见鬼了?还是说自己出现了幻觉。
“没事,我就是想把往生者朝门口移动一下,顺便散散味道。”我不敢看沈意欢,只能低声敷衍几句。
沈意欢眉头紧蹙,好像看出了我的不自然,但也没再追问,双手按在板车上,猛地发力推动。
板床连同尸体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沈意欢挑动眉毛,问:“这是你化的妆?”
“对,怎么啦?”
“画得很有生机,可问题也就出在这里,别忘了,我们是在给往生者化妆,还是有一定要求的。”沈意欢捏起一块化妆棉轻轻擦拭往生者脸上的粉底,使其变得淡薄一些。
我点点头,将沈意欢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遍,同时在脑海中与刚才的那位沈意欢作对比,发现两人几乎一模一样。
我用手掐了一下大腿,痛感告诉我是真实的,我不知道该怎么样解释刚才的事。
“这位往生者要尽快做火化处理,外面的人都是来为他送行的……”
“等等,要不要再请法医看看。”
“看什么?”沈意欢瞪大双眼看着我。
我吱吱呜呜地说:“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实在是蹊跷,这背后会不会有什么案情!”
沈意欢将手中的化妆盒猛地排在台子上,双臂交叉在胸口,怒气十足看着我。
“杨魁,你记住了,干我们这行是不能有太多的个人感情和杂念,那样的话会干扰正常的判断,你说的那些话,是我们遗体化妆师该考虑的问题吗?”
我憋红了脸,不知该怎么辩解,只能默默看着沈意欢继续化妆。
“你没违反我说的规定吧?”沈意欢低着头问,声音很沉闷,但底气十足。
“什么规定?”我拿起勾线笔给往生者继续上妆,以便掩饰内心的慌乱。
“昨天吃饭的时候,你和孙秃子一张桌,看你们还聊起来了,后来没再见面吧。”
“没有啊!”我不敢抬头,更不敢看沈意欢的眼睛,生怕她会看穿我在撒谎。
“那就好,以后离他远点,他要是给你什么东西,不论是什么,哪怕是金银珠宝,也千万别要,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沈意欢放下化妆笔,转身取来一根针筒,里面装满了淡黄色的液体。
沈意欢将针筒对着往生者身体的不同部位注射,顺便做出解释:“这是防腐针,很重要的一步操作,往生者打上这个针,肉体可以在短时间不腐烂,以便保持我们化的妆。”
此时,我才没有那么多的闲心听她讲课,我脑海中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孙秃子给我的锦盒究竟是个什么玩意,拿到手中以后会有什么结果?
我才来殡仪馆上班两天,就卷入了这么多琐事,关键这些事还都是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我越想越怕,觉得黑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看,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中。
“你在想什么?我刚才说的话都记在心里了吗?”沈意欢收起针管,从身后的箱子里取出一套干净的西装。
我仔细一看,竟然是阿玛尼的最新款,这套衣服怎么着也得十几万,甚至更高。
“赶紧给往生者穿衣服,待会儿你从后门,把他推到送别厅,外面的人都等着呢,咱们得抓紧时间。”沈意欢把西装上衣抖擞了几下,托起往生者的臂膀向上套,动作娴熟,相当利索。
“你不跟我一起去送别厅吗?”我将西裤顺着往生者的大腿往上拉,废了好大劲才提到合适位置。
“我还有点事,要留下来收拾一下。你自己就去行了,记住了要少说话,千万别跟人客气,上一回有人多说句再见,就挨了一个嘴巴子。”
沈意欢手拿纱布给往生者做最后的修整,我默默守在一旁。
一切搞定后,沈意欢引着我推着往生者向后门移动。
化妆室的后门是一道有些斑驳的铁门,上面似乎还刻着一些难以捉摸的图案,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看到了吗?穿过眼前的走廊,到头左转就是送别厅了,那里会有人接应你。以前不走这个路,但专用通道要维修线路,也只能这样了。”
“我知道了。”
说罢,我推着往生者缓缓进入幽暗昏沉的走廊,头顶的天花板是黄橙橙的老式灯泡,一闪一亮,不知是电流不稳所致,还是其他因素造成。
咯吱……咯吱……
板车的轮子发出声响,在狭长的走廊内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我望着眼前的走廊,忽然感觉它无限延长了很多,竟然一眼看不到头。
我揉一下眼睛,让自己缓缓神,等到再次抬起头,心肝猛地一颤。
只见走廊尽头站在一位长发女人,身体飘飘摇摇,茂密的头发遮挡住她的面颊,把气氛烘托到了冰点。
扑通扑通……
我心跳陡然加速,手心渗出一层细汗,握在板床的扶手处滑腻得很,好像下一秒就会脱离控制。
我愣在原地,不知该不该再向前移动,按照沈意欢所说,送别厅在走廊的尽头,那我不是刚好要面对长发女人吗?
她什么来路,是人是鬼都不清楚,我有必要正面刚她吗?
我在脑海中浮现出一系列问题,包括樱花国的那位贞子姑娘,最后我得出一个结论,先不去招惹走廊尽头的长发女人。
呼……
一股冷风吹来,盖在往生者身上的白布被掀开半截,露出阴沉的面容。
突然,我出现了一种强烈的幻觉,总感觉眼前这位往生者要开口讲话,或者说我很害怕他会猛然开口。
于是我索性把白布盖好,咬着牙立在原地。
“小伙子,你还走不走?别耽误我拖地啊,不然馆长又得扣钱啦。”
一位穿着工服的阿姨拎着水桶和拖把走来,脸上写满了埋怨,下巴位置有颗黑痣,十分显眼。
“大妈,我想问一下……”我抬手指着走廊尽头,却发现刚才的长发女子不见了踪影,一切恢复平静。
“问什么呀?赶紧把人推走吧,不然要扣钱的,是不是去送别厅?”大妈用拖把杆指着走廊,“到头一拐就是了,别弄错了方向啊。”
“好的,多谢大妈,我是刚来的,不熟悉这里的路,您在这里工作很久了吧?”
“我呀,快三十年了,还有两年就退休啦。”
“真好,像我这种刚参加工作的人,最羡慕的就是快退休的人。”我故意撇开话题,让气氛变得轻松一些。
但大妈只是笑笑,好像对我的话不感兴趣,埋着头只知道拖地。
我见此状况,也不好再尬聊,只得硬着头皮,双脚发力推着板车向前走动。
临近走廊尽头,我的心脏差点跳到了嗓子眼,害怕刚才的长发女人会猛地现身扑过来。
好在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我将往生者顺利推进了送别厅。
“你总算来了,家属都等着呢!”一位穿西装的小哥匆匆接过板床,他正是昨天在餐厅给我指位置的那位小哥。
本来我对他就有些不满,现在他的话更让我爽了,什么叫你总算来了,好像家属们等着给我送别一样。
我冷冷地回一句:“你还嫌慢了啊,刚才多亏了保洁大妈,不然我能不能来得了都难说。”
小哥满脸惊恐,压低声音问:“哪位保洁大妈?不会是嘴角有颗黑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