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累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落下,被踹了也不恼,珍珠玉白一瞬而过,令人遐想连篇。可花累怕真惹恼了神经大条的花辞,只好不情不愿地撒了手。
“那我先下去了,哥,你快点收拾完,下来吃早饭。”
“好啰嗦。”花辞嘟囔了一句,摆手让人快滚,看他转身走了,抬手就解开睡衣,准备去浴室冲个澡醒醒神。
花累轻轻掩上门,眼前一闪而过优美景致,精致的蝴蝶骨在皮肉包裹下,仿佛振翅欲出。
晨间的暗光掩盖了英俊的面容,花累低垂下眼睛,遮盖住眸中沉色。他站在门口停顿了好一会儿,捻了捻手指,不知在想些什么,听见屋里花辞低声嘟囔。
“小兔崽子,怎么回事儿……现在长大了,比小时候还黏人!”
“一天比一天黏人,烦得我呀……孩子这么能撒娇是正常的吗……”
“唉,怪我这个哥哥当得太完美!养出来的弟弟就是不自立!”
花累眼眸中的沉色瞬间化开去,郁郁的面容舒展开来,显得更是俊朗,他一边听一边忍不住勾起唇角偷偷笑。
花辞洗完澡,刚端着杯咖啡在落地窗前站定,小茶几上的手机就振动了两下。
「哥哥,在哪呢?」
花辞划开手机刚回了一半消息:西厢的露台上,刚洗完……
下一条消息紧跟着就蹦了出来。
「大早上别喝咖啡,快到一楼吃早饭。」
啊这。
花辞左手拿着手机,看了眼右手端着的咖啡,一时有些沉默。
还没喝一口呢,这小子在我身上装监控了?
花辞眨了眨眼,低头喝了一大口咖啡,一边淡定回消息,一边把杯子里余下的咖啡倒掉,毁尸灭迹。
「没喝,这就下来。」
然后随手搁下冲洗干净的杯子,披了件羊驼外套,优哉游哉地下楼去了。
落地钟表的指针缓慢地越过了八点半,宋秋玉接过花辞披着的衣服,看见他里面只穿了件薄毛衣,皱眉念叨:“怎么穿这样薄,哎呦,要着凉的呀,干嘛不坐电梯下来呀?”
“刚洗完澡,不想穿太多衣服,身上还暖和呢。到电梯那还要穿过走廊,不如我快点下楼了。”花辞笑了笑,拉开椅子坐下,不忘甩锅,“而且小鱼一直催我。”
花累突然被cue,一脸无辜。
宋秋玉一边笑一边招呼人把温着的汤和菜端上来:“小累急什么呀,看把你哥哥催的。”
花累夹了一只生煎放在花辞面前的小碟子里:“哥哥就会冤枉我。”
“哪里冤枉你。”花辞戳破生煎皮,往里倒了一点醋,“我刚洗完澡你就发消息过来,不是掐着点催我吗?”
花累笑着没反驳,低头吃饭。
“秋姨,你也坐下一起吃吧,别忙了。”花辞看宋秋玉笑眯眯站在一边听他们斗嘴,拉开身边的椅子。
“不用不用,你们吃,外间都预备好了,我去外间吃。”宋秋玉摆摆手,挪了挪桌上的菜色,就往外间慢慢去了。
花累看了他哥一眼,道:“秋姨一直规矩大。”
在花辞的记忆里,他刚刚被花慕之和黎茗鹃收养进花家的时候,宋秋玉就已经在花家的老宅了,她既是花家对内的管家,对于那时诚惶诚恐的小花辞来说,也是一个慈祥和善的姨姨。
那时除了花家的老太太,家里的人都喊她秋姨,花辞也就跟着喊秋姨。秋姨看着花辞长大,看着花累出生,也看着那场车祸后花家人丁凋零稀散,慢慢只剩下花辞和花累兄弟俩相依为命。
花累出生以后,他们这个小家就跟着花慕之夫妇去了S市定居,剩下秋姨陪着花家老太太和二叔三叔两房人住在Z省的老宅。车祸之后没多久,花家老太太也病去了,那时二三房欺凌他们大房只剩下两个孩子,闹得很是难堪,虽然十七岁的花辞最后在风家帮助下站稳了脚跟,但他们还是闹分了家,只剩下秋姨一个人守着Z省的老宅。
宋秋玉现在六十多岁了,也到了该退休的年纪,可她从没提过要走的话,虽然花辞和花累只在年节回来,但她依然每天早早就来宅子里,像主人家也在一样,督促佣人打扫卫生,修剪花草树木,数十年如一日。
花辞曾想过带她一起回S市,但想想秋姨一家都在这生活,也不方便,就只好放下了这个念头。
饭桌上两个人一人拿着平板,一人拿着手机,就算是年假里也有工作要忙,时不时交谈两句,或是给对方夹一筷子菜,外头偶尔有炮竹声响,气氛很是轻松惬意。
“你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吗?要出去吗?”花辞问。
花累虽然才二十岁,还正在读大学,但花辞有意培养他,想让他早些接手集团,所以从他十六岁开始就让他接触商场中的许多事,因此他年纪轻轻,却也每天忙碌,并不比花辞轻松多少。
花累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机看了眼:“今天下午去见个朋友,后天咱们不是说好去拜访容叔叔,其他的也有商量着要约见面,不过没完全定下来,哥哥有什么事儿吗?”
见花辞喝完了碗里的粥,没有再吃其他东西的意思,眼睛一直往远处果盘里的草莓上落,花累伸手把果盘转过来,拿了个干净的小碗拣了一些一看就很甜的放在花辞手边。
花辞笑着谢了声,道:“我没什么重要的事,你现在大了,就多出去聚聚,是应该好好掌握你自己的关系网。”
花累点头,刚要说什么,就听花辞继续说。
“不要光跟男生聚会,这一辈跟你同龄的女孩子我看也有很多,性格样貌都很不一样,不乏优秀者,你也要多跟她们聚聚啊。”
花累手里的筷子顿住,慢慢放下。
花辞见他不说话,回想一遍自己刚才的话,觉得是有点歧义:“哥哥不是只接受名家小姐的意思啊,也是二十岁的人了,你要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不论家室出身如何,只要你喜欢,品行过得去的,哥哥都没意见。咱们家又没年岁大的长辈,不管这些规矩。”
花累心里不知是自嘲还是好笑,他努力压下怒火,紧紧握着筷子,左手在桌下膝头握成拳。
花辞侧头看他:“想什么呢?怎么不说……”
桌上手机振动两下,屏幕亮了起来。
花辞这次搁下话头,拿起手机回消息。
花累侧头看向他专注的侧颜,从花辞低垂在额前的乌黑头发,微挺的白皙鼻梁,视线慢慢滑落,最后落在还沾着果汁的淡色嘴唇上,心口一柄剑紧垂不落。
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哥哥那么傻,什么都不知道。
我还要忍耐多久。
花辞回着消息,抬头看他一眼:“我等会儿要出去,今天中午不回来吃饭了哈。”
他没有看见花累看他的眼神,如果他能真的认真看一眼,可能会明白什么。
“去哪里?和谁?”
“嗯?”花辞分他一眼视线,“查我岗啊?轮得到你做这个工作?”
“去哪里?和谁?”
花累一字一顿,加重了语气问,不得到答案不罢休似的,也像快用尽了耐心。
花辞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放下手机,见花累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心头微顿了顿。
刚才还好好地,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和风樘出去,风叔叔和许阿姨一直在催着他快结婚,现在看他二十八九了还是单身,实在着急,趁着过年在家给他安排了相亲,就今天。”花辞解释,“他嫌一个人尴尬,又想让我替他把关,就叫我陪他过去。”
花累慢慢露出一丝笑,轻声嗤了一声,像是冷笑。
“所以就是去相亲嘛。”
他们两个人坐的近,花辞能清楚地看到花累脸上每一丝表情的走向,自然也能看懂他的嘲讽。看着他这个样子,花辞心头火莫名就起来了,但想着过年过节大早上不好吵架拌嘴,于是低声解释。
“我只……”
“所以刚才问我最近有什么事啊,其实是想问我今天有什么事吧,怕耽误你相亲?”花累声音不大,带着成年男子专属的微哑,语气温和得很,眼里却满是阴翳。
花辞直视他的眼睛,再没有比这一刻更清楚地认识到花累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也清楚地知道他是在阴阳怪气。这么被无端猜忌,话里明晃晃带着刀,就算是泥人也能被激出两分气性,况且花辞从来是外柔内刚,实际脾气算不上很好。
花辞不明白为什么要突然这样说话,也不明白花累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他很想发火,但是看到花累握着筷子的手已经暴起了青筋,有些无奈地轻轻呼出一口气,冷静下来。
他还小,不跟他一般见识。
“我没有这个意思,问你最近有什么事,只是随口一问,风樘的微信我是刚刚才收到的,而且我是陪他相亲,不是我自己相亲,你到底怎么了?”
花累压抑着心口的那一股邪气,看着面前的花辞。
他陷在白色的毛茸茸里,衬得温柔暖和,可是眉眼间几分愠色,又不断地在提醒自己这薄薄皮肉之下,还有不可屈的坚韧玉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