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上十天,担心的敌人并未到来,曹翁父女这才松了口气,他们认为,士大夫毕竟讲究“礼”,可能发现事情败露后,陈明已无颜面再来,于是,他们劝钟无悔赶紧准备去楚都的事宜。
钟无悔想起以前老爸讲的,春秋时期,打仗那是贵族的事,是高贵的事,也是极其讲究礼仪风范的。参加战斗的一定是贵族,最低的也是一个士。这个士因为要战斗,所以称做“战士”,在历史知识的误导下,加之曹家父女的劝导,因而钟无悔也放弃了“高官最无耻”的现代箴言。
没想到,这一念之下,竟给曹家带来弥天大祸。
强敌未至,众人的警惕也开始逐渐松懈,但是,既然负担起曹家的安全责任,钟无悔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他也知道,弓弦也不可能持久紧绷,因此,他也适当的让大家放松放松情绪,不过,在放松的同时,仍旧保持着一定的警惕,同时设定了一些报警的信号。
楚国多祭鬼神,铜锣必不可少,因此,钟无悔在每个瞭望哨都放置了一面铜锣,一遇敌讯,便鸣锣报警。
在庄外草木浓密之处,钟无悔独自设下不少杀伤陷阱和一些触发陷阱,为了加强杀伤力,钟无悔还在触发陷阱撞击的圆木上还装上竹签,犹如一个圆滚滚的刺猬,有人只要碰上了触发装置,哪怕是一根细细的枝条,装上竹签的圆木便会从天而降。
这天,天刚朦朦亮,四野周围笼罩着一层轻轻的细雾。
钟无悔按照这上十天的惯例,已是早早起身。他伸了个懒腰,准备去巡视瞭望哨,他刚刚来到距一个瞭望哨上十米的的地方,似乎听见“嗖嗖”两声,他抬眼一望,顿时吓的目瞪口呆,这个瞭望哨上的护院,脖子上插着两根箭矢,已经气绝身亡。
“敌袭!敌袭!”钟无悔回过神来,忍着作呕的恶心,大声叫起来。这时,报警的锣声也响起来。
幸亏那时都是早睡早起,虽说天才刚亮,护院们都已经在练习功夫了,一听敌袭,便马上各就各位准备迎敌,这也是钟无悔在此之前训练的结果。
钟无悔心里掠过一丝不祥的阴影。箭无虚发,一接战就是这么强的对手,说明对方这次是有备而来,而且志在必得,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有哪些高手出现。
这时,就听见触发陷阱的巨大响声和伴随的惨叫声从庄外传来。
瞭望哨上面的护院已在钟无悔的急令下赶紧撤出,对方有弓箭高手,呆在瞭望哨上无非是给人当活靶。
不一会儿,围墙外露出一个脑袋,往院内看了看,然后一挥手,一些面带狰狞鬼脸面具的人纷纷跳进来。不过,这次是他们变成了箭靶。他们刚一落地,立刻从屋顶、窗户、门洞射出一阵箭雨,地上,当即就躺下十几个。
趁偷袭之敌回撤之时,钟无悔赶紧下令院内弓手进入防御阵地。
钟无悔在庄内最高的瞭望点观察着庄外,由于距离原因,这里不虞敌方的箭手。
只见曹二紧跟着一个身穿轻甲的年轻人,他个头大概在一米七左右,整个身体由于练武的原因,显得非常匀称。
略微消瘦的脸上,浓眉大眼,按现代观点说,是个不错的靓仔,只是眼中的阴鸷,使人有些不寒而栗。他便是卿大夫陈明采邑的马正(采邑官职)陈冥。
在周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封侯之后,诸侯封地内,也建立一套掌握政治、经济和军事权力的政权机构和官吏,成为具有一定独立性的地方政权。周王朝衰落后,各诸侯国称王称霸,设官分职,各行其是。
作为陈国国君之弟卿大夫陈明都有采邑,采邑武装由邑人充任,由国家设“家司马”管理,随着军权下移于卿大夫,采邑武装就化为他们的私家武装了。因此,他们怎么也不可能将管理权交给国君,于是便设马正,协助“家司马”管理采邑的军事事务。
在卿大夫的家兵中,还有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是“族兵”。“族兵”是卿大夫的亲兵。西周在卿大夫之间实行宗法制度,所以每个卿大夫家族都有一套大小宗的宗法体系,有所谓宗主、宗邑和族人。族人负有保卫宗主、宗邑和宗族的义务,于是就形成了以族人为骨干的“族兵”。
卿大夫陈明的“族兵”则由马正陈冥亲自统领。
陈冥原以为由他统领的“族兵”,乃家兵中的精锐,别说对付一个商贾的护院,就是陈国国君与邻国开战,有时也要借重他们的“族兵”冲锋陷阵,因此,抢个女人只是手到擒来之事,他甚至认为陈明要他们来抢人,是大材小用,心中还怀有一丝不平。
没想到,连对方人影都没看清,先在野外折损了上十人,刚一踏进庄院,还明白怎么回事,又躺下上十人,这下可真正激起了陈冥的怒火,要知道“族兵”是以血族团体为基础的家兵精锐,死一个就意味着陈氏家族少了一道血脉。
更重要的是,陈冥的面子丢大了!
如果在战场上面对面的对敌厮杀,死亡非常正常,而且,战死疆场对于族兵来讲,反是一件荣耀的事。但是,如今却是为了简简单单抢个女人,却伤亡惨重,叫他如何不怒?
要知道,陈冥这次带来的族兵,相当于正规部队中的精华,而对方只是他们眼中庸庸碌碌的农人。可是,眼下的败绩使得陈冥不得不重新审视对手。
奸细被对方剪除后,陈冥从曹二那里听到对钟无悔的介绍,他还不以为然,认定因为曹二的失败,故意夸大了敌手的厉害,好为自己脱罪。
陈冥也是一个精明的指挥官。
当他听曹二说奸细被全部剪除的时候,他并没有按照预定时间进攻曹庄,反而将兵丁们后撤,躲藏在山中。按照他的暗自算计,曹庄见不到敌人来攻,时间一长,肯定会放松警惕,曹庄戒备松懈的时候,就是他攻击曹庄的最好时机。
可他万万没想到,偷袭一开始,便折损了那么多兵丁。
偷袭不成,只有强攻。就在陈冥的兵丁们刚刚冲到距曹庄三五十步的距离时,还没看到一个人影,庄内又是一阵箭雨,这箭雨正好落在他进攻的兵丁之中,又有上十个族兵回不去了。
这时,陈冥才真正了解到对手的厉害。前番偷袭的失败,并非是自己族兵失误,而是因为对方有了御敌的周全准备。
尽管怒气冲天,但陈冥并非头脑发热的莽汉,他立即停止对曹庄的攻势,重新考虑对策。
钟无悔这时也感到非常棘手,他本来以为,这次来抢曹云娥的人,无非都是陈明手下的食客,或者用钱招纳的一些盗贼、恶棍。
一般干这些有毁声誉的事,大都由豢养的食客出面,食客中,劫人作奸,掘冢铸币,不避法禁,轻死而暴者众多,他们是最好的打手,闲时养着他们,有事自当卖命,他们所干伤天害理的事,也可以说是主人指使,也可以说是他们自行而为之。在崇尚武力第一的时代,被他们杀,活该;杀了他们,没事,杀与被杀者都不遵守律法所约束。
没想到,这次来的人虽然都身着平民的装束,但从战斗技巧和战斗力来看,完全是真正的军队。
敌人眼下的挫败,是因为他们过于轻敌大意。别看敌人停止了进攻,可是,当他们重振旗鼓再次进攻时,战斗就不会这么轻松了。毕竟战力悬殊太大,曹庄又无险可守,看看曹庄护院平庸的武功,钟无悔知道敌人破庄是迟早的事。
对方的主要目标是曹云娥,钟无悔一想到曹云娥的刚烈,心中一痛,借着战事停止的短暂间隙,急忙跑到后宅去找曹云娥。
他对曹云娥毫无隐瞒,将当前的险恶形势分析给她听,然后对曹云娥说:“凡是必须做最好的努力,但必须做最坏的打算。万一出现最坏的情况,希望你暂时顺从他们,别做傻事,好吗?”
“不行!他们进来只有看到我的尸体,才会死心,只有这样才能真正保全曹家!”曹云娥坚决的说。
“你就没想到,他们也可能恼羞成怒,杀光全庄的人吗?我让你暂时顺从他们,不是要你做陈明的媳妇儿,真要那样,比杀了我还难受。你如信得过我,任何时候都不要绝望。请小姐一定要尊重自己的生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钟无悔笑嘻嘻的说,他一副故作轻松的神态,只是想先稳住曹云娥。
听到他的话,曹云娥眼睛又是一亮。
“只要你能救小姐,我这辈子,为你做牛做马都行!”菱香突然跪下恳求道。
“做牛做马?我骑上你,你爬的动吗?”钟无悔的话本是无心之言,但一出口,立刻感到太暧昧。
曹云娥红脸着,轻轻“啐”了一声,反而菱香傻乎乎的不知什么意思。
“长话短说吧,万一曹庄被破,小妹被他们掳走,你在行程上要想办法拖延时间,我一定会来个英雄救美。”钟无悔自得的说。
“如果救不了,岂不是由大哥亲手把我推入火坑?”曹云娥说,幽怨之情溢于言表。
“难道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不过也是,”钟无悔故意长叹一口气:“若果你我现在私定终身,你就不会对我这么没信心吧?”
“好!我答应你!”没想到曹云娥异常果断的说:“你记住,我生为你钟家人,死为你钟家鬼。”
“啊?虽然台词老套,可好梦来的太快!”没想到一句玩话竟然成真,面对这突然到来的幸福,竟使得钟无悔不知所措。
“不过,要菱香跟着我。”一波冲击接一波冲击。
“晕!”钟无悔真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其实,随身婢女陪嫁是极为普通的事,作为陪房,能跟小姐伺奉心仪的姑爷,对她们来说已是天大的幸福,如能纳为妾,她们这辈子可谓再无所求。
可是,钟无悔不少观念还停留在21世纪,骤遇靓女送一陪一的这等好事,他还记得自己姓钟,才怪!
还是万恶的旧社会“性福”啊!钟无悔喜滋滋的想。
不过,他也知道,在当时那个社会,有些女性对自己的贞洁看得比性命还重。哪像现代社会,不说别的,只说一些女孩,为赚点上网费,都可随便张开“八万”,一拿钱后,马上又进网吧。
实际上,万一曹庄被破,以后的事,钟无悔其实毫无把握,也不知道会怎样发展。他只是担心曹云娥会轻生,因此才设法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