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为了赔钱他们把城中心的房子卖了,现在在城郊的永顺坊租房子住。
公交车摇摇晃晃走了四十分钟,才停在一座斑驳的汉白玉牌楼下面。
司机拉上手刹,便滋溜跳下了车,窜到旁边的面摊上要了碗红油小面,唏哩呼噜的吃起来。
作为永县出了名的贫民窟,永顺坊的小食摊子一直会摆到晚上十一二点,那些干苦力的劳工总是那个点儿才下班回来,顺道吃上一碗最便宜的卤煮或是小面。
程家租的房子在最里面,靠着一个大大的垃圾堆。
程寒笙跟着母亲进了大杂院,当头就有一串鼻涕小孩呼啸着涌了过来,接着便听见脚下“砰”的一声,吓得唐卫红“啊呀”一声。
那帮小屁孩立刻嘻嘻哈哈的大笑起来,还拍着手而又蹦又跳。
“老程开车呜啦啦,每月工资一十八,买不起鸡,买不起鸭,娶个老婆是母夜叉……”
程寒笙眉毛一凛,一个箭步从母亲背后射出去,捏住其中一个小孩的手腕,劈手夺下了他握在手里的擦擦炮,看都没有便扔进了旁边的臭水沟里。
那小孩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便是一阵嚎啕大哭。
“哇哇哇……”
其他小孩没想到程寒笙会还手,吓坏了,也都干嚎着满院子狂奔。
“麻麻,老程家的女娃打人啦!”
“巡捕叔叔救命!”
程寒笙看着好笑,又扬着手追了几步,那些小孩哭都不敢哭了,哗啦散了个精光。
自从程国栋出事之后,她们母女俩就一直生活在这些人的指指点点当中。
唐卫红性子软,原主又是个什么事情都憋着心里的姑娘,担心母亲伤心,她从来不把自己的情绪摆到台面上来,都当听不见这些人说话。
但程寒笙可不能忍。
她在路上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自己在那个世界想做的事情也做得差不多了,过来也没什么遗憾的。
倒是原主的遗憾和愿望,她可以会帮她完成。
不过,她可不是个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人,更不会为了迎合别人的性格而把本来的自己隐藏起来,那些还想把她们母女当软柿子捏的人,就等着捏一手的刺吧。
“笙笙,算了,算了,都还是孩子。”
唐卫红怕那些孩子的家长找来让程寒笙吃亏,赶紧上去拉她。
程寒笙深吸了口,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妈,这次去唐林他们家,你也该看明白了,咱们要是不硬气点,就没有人会帮咱们。”
唐卫红垂下头,心里不由得一阵苦涩。
自己这女儿,也不知道是随了谁,她和她爸爸都是老实巴交的憨厚人,偏偏这孩子性子倔得很,以前倒是都是憋在心不说出来,看着就是有些沉默。
这回怕是被唐林欺负狠了。
也是,从那么高的楼梯上摔下去,差点破相,一醒来就听见大人们为了她那几千块钱的高中学费吵架,换了谁也憋不住。
她这辈子对得起父母兄弟,却亏欠了女儿。
“行了,刚才我没吃饱,咱们回家再煮点饺子吧。”
程寒笙语气缓和下来,主动打了圆场。
她知道唐卫红心里肯定难过,无论是嫡亲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还是这么多年付出带来的沉没成本,都让她很难面对现实。
但这种事情越逃避越麻烦,越妥协越难自拔。
原主以前是个孩子,见识和能力都还不成熟,很多问题即使看清了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自己就不一样了。
凭她当年在商场上打拼锻炼出来的能力,想要改变命运并不困难,何况接下来二十多年还是她人生的主场。
首先,要挣钱!
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让那些势利眼腆着脸来让你抽。
程寒笙硬起心肠没看唐卫红,自己攀着栏杆扶手蹭蹭蹭的往上爬,根据原主的记忆,她们家在大杂院的顶层。
三十平的一室一厅,面积不大,但楼顶还有个大平台。
按道理来说算是公摊,但这年头大家也没这意识,很多顶楼的住户买把锁把门一扣,就默认这大房顶是自家的。
唐卫红不是那么爱占便宜的人,她只在楼顶的角落搭了个窝棚,当做小厨房用。
程寒笙是真的有点饿,她直接上了屋顶,正准备伸手拉门,却听见里面“砰”的一声,门板猛地弹开拍在了她脑门上。
“靠!谁在上面踢球,有毒吗!?”
程寒笙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她瞅了眼蹦蹦跳跳滚出来的足球,直接一脚抽了回去,但她这一脚显然没有对方那样的威力,软绵绵的飞进门,落在地上蹦跶了两下,便被一只阿迪球鞋轻轻踩住。
“呵,谁让你来得这么巧。”
踢球的男生脚腕一抖,皮球便灵活的落在了他手上,他皱着眉头看了程寒笙几眼,忽然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你是唐建国的外孙女?”
“关你什么事!”
程寒笙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这个男孩一身都是名牌,很显然不是她们大杂院里的。
踢到人也不说声对不起,一点礼貌都没有!
“嘁,说得就像我多想知道一样。算了,是不是都随便吧,反正小爷我是不想等了。”
那男孩居然也生气了,将足球装进网兜,往背后一甩,顺便把一个文件夹啪一声扔在了程寒笙面前的水泥墩子上。
“给,赏你!”
……
“赏你妹啊!”
程寒笙当场就想抄起文件夹给他丢回去,但这小子灵活得跟猴儿似的,抓住栏杆扶手纵身一跃,跟滑滑梯一样徜徉而去。
这个世界的神经病这么多的吗?
程寒笙追到天台边缘,本来是想把文件夹丢下去,但在扔之前,她还是顺手打开瞅了一眼,接着便定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