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白落言看着那人疯笑着跑,眼睛倒是更亮了。
他让司机追着方棠,方棠看好多车子一下从四面八方围过来,愣了一下。
白落言打开车门,几个保镖也紧紧跟上,他站在方棠面前,把方棠的路全堵死了。
方棠的心跳个不停,想他这是惹到谁了,谁知白落言对他微笑,上前一步说:“我给你钱,你跟我走,以后不用挨打了。”
方棠眼珠一转,也笑出一嘴儿的白牙,说:“好啊,跟你混,是不是就有肉吃了。”
“当然,多少都有。”
白落言伸出手,方棠也把自己脏兮兮的手递过去,然后,他朝着白落言又细又嫩的手背张嘴一口咬了下去。
血立刻就冒了出来。
白落言平静地看着他,保镖想要上前,都被他眼神吓退了。
方棠咬了人,看对方也没反抗,想着不过是群纸老虎,虚张声势,一下又来劲儿了,钻个缝就跑了出去,还不忘回头挑衅:“去你妈的给我钱,老子信你这话都不用混了,有钱了不起,老子也是见过保时捷的人,你他妈有钱,开西尔贝过来接我啊,呸!”
老张赶紧给白落言递手帕,皱着眉说:“二少,咱们去趟医院吧,这小子就是个小混混,没文化又下作,还偷东西,我看不必……”
白落言没接,两个指腹叠在一起搓了搓手上的血,他眼神无波,一会儿却笑了起来:“不用去医院,他挺可爱的。”
方棠狠跑了一阵,终于到家了。
那是个土砖搭起的小破屋,外面围着一片泥沙地,方棠拨弄完门口结起的蜘蛛网,一甩脸上的汗,走了进去。
小破屋内一股酸臭腐烂的味道,又潮又霉,方棠一闻空气里的味儿就知道奶奶又拉在床上了,他赶紧从抽屉里翻出成人尿不湿,展开给奶奶换上,又烧了些热水,给奶奶擦洗身子。
奶奶八十多岁,一直靠捡破烂供方棠念完了高中,大学实在读不起了,奶奶又在这时候瞎了只眼睛,身子愈发不好了,有时候起都起不来,方棠在附近工地上找了个活儿,勉勉强强能不把自己跟奶奶饿死,昨天好不容易发了工资,想着给奶奶买箱牛奶,结果半路钱遭人摸了,到了副食店,钱拿不出来,还被老板骂是小偷,遭了这顿无妄之灾。
妈的,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畜生!
方棠心中骂骂咧咧,一盆盆水下去,奶奶擦干净了,尿不湿也换上了,方棠歇了口气,洗了个手,才去厨房找了半块干瘪的馒头吃。
奶奶一只眼睛看着他,心里疼得不行:“小棠儿,小棠儿,我房里还有面包,你去拿来吃……”
“没事,奶奶,我吃馒头就行。”
方棠嚼一口,脸包子就疼一下,他全身都是伤口,看来这两天洗澡有的折腾了。
夕阳西下,方棠坐在门口思考人生。他穿的黑T恤和牛仔裤一样,都快洗白了,因为过瘦,那裤管显得又肥又大,往地上一坐,就露出半截腰和若隐若现的屁股,方棠想,奶奶病重了,拖着不是个事儿,要是工资没被偷,还能送奶奶去个医院,现在好了,吃饭都成问题了。
他以前是个孤儿,曾被一家卖菜的夫妻收养,那夫妻没孩子,怕以后没人养老送终所以找到了方棠,谁曾想没两年又怀上了,也生了个儿子,这下愁坏了两口子,养了方棠这么些年,也有感情,舍不得丢,可是再养一个儿子负担重啊,那小孩又常和方棠争风吃醋,没人时候故意把开水往方棠身上倒,方棠现在背上碗大个疤,就是拜他们家宝贝儿子所赐。
斟酌之下,两口子还是决定放弃方棠,正好,街上的方阿婆捡了一辈子破烂,无儿无女无老伴儿,就收养了方棠,把他养到了十八岁。
对方棠来说,出来搬砖比起待在学校念书还不知道自己未来能念出个什么玩意儿要轻松得多,他脑子不太聪明,那些数学题物理题他也看不懂,只是奶奶病了,他现在两头顾不上,这会儿有点心焦。
“喵……”
狗蛋过来蹭他,饿慌了,要吃的。
方棠看它一眼,摸摸它的头。
家里耗子多,方棠在垃圾桶捡了只小猫回来养,平时喂点剩菜剩饭,起了个贱名叫狗蛋。狗蛋和他一样,从小就没吃饱过,一直都是皮包骨头,有时候能喝上粥,有时候就只能喝些米汤,现在一岁了还跟两个月似的,营养不良发育迟缓,半边身子毛都秃完了,一叫唤,那口水就往下流,方棠看它饿得可怜,头一次把手中的馒头分给了它吃。
狗蛋吃得狼吞虎咽。
方棠笑了一声:“别委屈,跟了我,起码你饿不死,有个家,在垃圾桶里,你估计都长虫子了,变成了一堆骨头。”
方棠摸着狗蛋,难得想和它说说话:“本来发工资了,可以给你改善下伙食的,天杀的小偷,咱诅咒他出门被车撞死好不?”
“别怕,再饿一个月,等哥有钱了,给你买个罐头,吃得你能上天那种,好不?到时候再带奶奶去看病,还可以割点肉回来,对了,再买块蛋糕,要草莓味儿的……”
说到草莓味的蛋糕,方棠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糖果,蛋糕,从他有记忆起,那就是世上最顶级的奢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