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孟老四举棋不定的时候,林氏来了,推他婆娘摔了一跤。孟老四灵光一现,有了借口,当即喊上全家闹哄哄的上门讨伐。
事情定了下来,院子里开始熙熙攘攘起来,没有了刚才谈判时那般严肃。就见孟莫氏背来一袋大米来了,身后还跟来一名身穿青衫的少年。
少年模样俊秀,身形高挑略显单薄,头上系块头巾,十六七岁的年纪,书生气十足。
细看,眉目细长,倒也确实是一个美男子。
看着这人,周妞儿只觉心中烦躁异常,一股无法抑制的悲愤和心痛在胸膛翻滚。她知道,这不属于自己的心情。大概是原主留下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消散。
她手压在胸口,轻轻摁了摁,平息一下气息。
“好了,按你说的,我们拿一袋大米,这桩婚事就作罢。”孟老四施舍一样语气,把大米提过来,重重砸下,带着不舍以及恼怒。
卢氏赶紧验货,袋子一打开,满目一片白色,她满意一笑。
林氏把头撇到一边,额头几根碎发散乱落在眼前,眼眶瞬间就红了。
“好,这件事,就按照你们说的算。”卢氏爽快的点头应答。
“走。”孟老四也不多做停留,喊上全家离开。
“等等。”就在这时,他们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周妞儿实在忍无可忍,眼见这些人把自己当成买卖一样,她觉得自己需要做点什么,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孟家人转身,看到周妞儿时便是一愣。
刚刚,是她在喊他们?
这不是错觉吧?
周妞儿目不斜视,径自走到那青衫少年面前,她知道,就是这个人无疑了。
关于原主的记忆里,满满是这少年。
最后的记忆定格在,他跟另外一名少女在小树林中幽会的场景。被发现后的他的眼神,满满是对原主的嫌恶和决绝。
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递过去,周妞儿目光盯着这张脸,“这是你送给我的,还给你,从今往后,我们再无干系。”声音笃定响亮。
周围声音瞬间静了。
众人诧异,一双双眼睛看着少女。
少女身形瘦小,个头也不高,跟孟仕安有明显的身高差异,这也是孟家人嫌弃她的原因之一。
不过她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眼睛又大又圆又亮,有着画龙点睛之笔,另外,小脸白皙尖削,也算是这大山中难得生养的美人儿。但这样秀气的女孩儿,早年却因为哑病,让人忽略了容貌。
孟仕安怔怔看着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心里早已经想好的台词,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用起。
来之前他想过的,如若她纠缠,他便数落她的不是。
说她不懂事理,小家子气,说实在不喜欢她,不如就此散了……
可她今天的反常,让他措手不及。
“拿去!”周妞儿没有耐心等着他的审视,她总觉得,这个少年,好像想透过这具肉体,看穿她的灵魂深处一样。
直接拉过他的手,把东西塞过去,转身离开。
看清手中为何物,孟仕安眉头一皱。
鸡蛋大小的雨花石,色彩斑斓,是周妞儿七岁那年,她在小河边捞鱼,摔到河里磕破下巴,他为了防止她哭鼻子,捡来给她的。
后来,她把它当成宝贝,日日天端在怀里。
当时他还嫌她,什么垃圾都当成宝。
现在这“垃圾”被她光明正大的嫌弃了,他不知怎么的就烦躁起来。
孟仕安大声说道,“我不要。”
之后,他愤愤把手中的雨花石一甩,啪一声,小石头一路沿着石阶滚到走远的周妞儿脚边。
周妞儿看都没看一眼。脚抬起踩在那颗石头上,走远了去。
看这一幕,一下觉得心里不舒服了。
不过,仅仅一瞬间,他又撇撇嘴,若无其事的看往一边,满不在乎的。
人群响起了疑惑声:
“那丫头真的不哑了呐!”
“是啊,会说话了,声音别说,还真有些好听。”
“老四,怎么办?”
孟家人一个个讶异,皆是没想到周妞儿的哑病竟然还真的好了,那这场退婚,岂不是显得有些多余?
之前他们来退婚,是因为她是个哑巴,现在人家不哑了,可他们却把婚给退了。
不仅如此,还搭上一袋大米。
不由得,一个个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孟老四。
总觉得他亏大了,幸好他们都分了家,不然都不知道有多恼。
“凉拌!”孟老四的老脸有些涨红,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砸中自己的脚。早知道这丫头不哑了,他就不折腾了,白瞎一袋子大米。
“我们仕安还怕找不到好姑娘啊?就这样的货色,还不稀罕呢!”孟老四不会表露自己的惋惜,啐了一口,喊上自己的婆娘和儿子,匆匆离开,以免听到其他不中听的声音。
孟老四的话,让周壮儿一家三口再次愤怒。
“孟仕安,别以为我妹妹没有你,就嫁不出去,等着瞧。”也是周壮儿沉不住气,大声喊道。
孟仕安脚步一顿,蓦然的又想起被踩的那块石头,恨恨的,不由是加快脚步。
“哟,那就走着瞧了,别到时候真的嫁不出去,又来纠缠我们家清儿。”孟莫氏回头讥诮的搭了那么一句。
孟家人当即哄堂大笑。
这年代,被退婚的女子有多艰难,大家又不是不知道,也不知道卢氏这老太婆是怎么想的,竟然一袋米就同意了。
行啊,这算是两败俱伤,他孟家亏了一袋米,周家也没讨到便宜,看他那闺女还能嫁给谁?
周妞儿快步回到小屋子里,一屁股甩到床上,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呼~还好还好,没露陷啊!”说着,她的目光还往门外看了看。
透过围墙红泥缝,隐隐约约的,似乎听到隔壁的说话声传来。
“娘,这一袋米,您还是给我,我拿回去还了。”林氏不死心的声音,追到了卢氏隔壁屋。
“滚!再不走,看我不打死你。”
“娘,您真的不能拿呀!”
“你这混账东西,这米饭你没份是吧,不吃了是吧?啪——”
周妞儿正准备耳贴墙根细听,一个响亮的耳光声,吓她一跳。
短暂的寂静后,紧跟着是林氏抽抽搭搭的啼哭声。
这一耳光,虽引不起什么大轰动,但动静还是有的,毕竟林氏也是有丈夫和儿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