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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在这里送别英年早逝的陆先生,他曾经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党员,也是一位有孝心的......”

坐在树杈上的陆季阳狠狠打了个喷嚏,他抬手吸吸鼻子,晦气的想,到底是哪个倒霉催的过马路不看红绿灯把他给撞死了。

他假装不记得明明是自己在绿灯亮起的前三秒提前步入人行横道才被人一车给撞飞。

这样阴雨连绵场景衬托下的庄严一幕男默女泪,可陆季阳无比愤怒,自己尸体都火化了,他却飘到树上眼睁睁的看人悼念他,还动不了,简直像有人拿了502把他黏在树上。

而且已经黏了一天一夜。

就在他恨不得脱下鞋拔子狠狠丢下去时,一声尖利的车鸣在耳旁响起,脑子都惊得一颤,眼睛一斜就看到一个人下了车,伞都没打大步往这边走。

陆季阳下意识瞄了眼那车,白黑相间车身炫酷中带着低调,开起来一定很爽,恩,没错,是MaseratiMC20。

他啧啧嘴,有钱人啊。

自从他老爹出事后,还没见过什么有钱人来找他玩。

这彻底勾起了陆季阳的好奇心,他眯起眼仔细一看,来人穿着一身笔挺西装,看着挺年轻,脖子上的领带被他扯得有点松散,梳得一丝不苟的背头被雨水淋湿垂下一缕亮黑碎发在额前。

目光移到脸上,那人皮肤白皙,斜飞的剑眉浓厚英挺,黑眸细长,蕴藏着丝丝寒意的锐利,像黑夜中的鹰,仿佛一眼能看穿人心。

这一眼莫名看得陆季阳有点慌,只觉这人眼熟得很,一时想不起是谁。

正在他陷入回忆沉思,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彻底成为了陆季阳人生往后二十年的噩梦。

这位五官英俊稍显贵气的商业精英把守墓人的榔头给抢了过去,阴沉着脸大步过去把他墓碑一下下的砸着,恨不得砸个粉碎,再把他扒出来鞭尸,一边砸还一边吼。

“陆季阳,你给我出来。”

“陆季阳!!”

这一声声暴怒的嘶吼和坚硬铁镐与石碑相撞的声音狠狠敲击着他的心,震得他头皮发麻,短暂的惊诧后,他脱下鞋,狠狠往那个男人头上砸了过去,开口怒骂,“妈的神经病啊,砸老子坟?欠你钱了??”

当然是。

砸了个寂寞。

商业精英挽起袖边露出的手腕却吸引了陆季阳注意,那人腕骨上有一个很小的,浅粉色的疤痕,就像被什么尖利物体划过去后留下的。

比如小刀。

陆季阳愣住,心脏突然砰砰跳起来,又仔细看了眼他,那人眉眼越发熟悉,慢慢与几年前那个总是冷着脸的高冷学霸重叠在一起。

记忆提取成功后,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自言自语,“沈越...??”

心情复杂之余,另一声嘶吼响起。

“你在干什么?!要不是因为你,阳哥也不会...你滚!!滚远点!!!”

这个男生冲出来的时候,陆季阳又是一呆,他真没想到第一个冲出来阻拦的是齐凌,公司里一个总是跟在他身后‘阳哥长阳哥短’的小屁孩。

不对。

陆季阳表情更加复杂,所以撞死他的人,是沈越!?

空山新雨,鸟鸣清脆,坐在树杈子上的灵魂呆若木鸡。

老天爷,别玩他啊。

这声老天爷过去,一道雷当头而落,灵体悬空,头重脚轻,不停下坠的速度让陆季阳心脏都快要飞出来,耳旁飕飕风声宛如厉鬼嘶号,最后一声巨响震得他云里雾里。

陆季阳一个哆嗦,猛然从座位上直起身子。

心跳还没恢复正常,他眨眨眼,是...梦?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

他一愣,摸起手机接电话,冷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细微聒噪的电流音和等待许久的不耐,“陆季阳?”

陆季阳握着手机半天没说话,他彻底想起来了。

他出车祸前就是接到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只喊他名字,别的一句话不说,他挂完电话后觉得不对,怕不是又有人来借着手机定位来讨债,所以手机关机急匆匆往回走。

但那时他听不出是谁给他打的电话,现在却听得一清二楚。

这不就是砸他坟的沈越吗!?

大脑疯狂风暴,沈越那疯狂的嘶吼仿佛又回荡在耳边,他手一哆嗦,直接掐断电话,把手机收在兜里。

只觉得烫手。

那不是梦,都是真的。

“哟,阳哥,还没走呢?”

面前的男生有着一头栗棕色微微卷翘的头发,瞳色清澈,显然是刚刚葬礼上唯独一个站出来替他出头的齐凌。

陆季阳很呆滞。

他半张开嘴,‘阿’了一声,突然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他兴奋的一把搂住齐凌的脖子用力拍拍他肩膀,毫不吝啬的夸他,“好样的,齐凌,不愧是我罩的人。”

被陆季阳突然发作抱住的齐凌,脖子悄悄红了,虽然不懂那人为什么这样夸他,还是不好意思说,“那,等会我们去楼下烧烤?”

陆季阳高兴得很,就像捡回条命一样开心,豪爽十足的回答他,“烤!”

两人下楼,他揽过比他矮上一截齐凌肩头,两人勾肩搭背往外走。

今晚咱就不过马路。

烧烤真烤了一晚上,聊得嗨了就地点几瓶酒,陆季阳胃不好只有齐凌知道,所以拦着不让喝,然而陆季阳不喝点什么显然无法安慰他过激的小心脏,强行扬手揽过灌小孩喝了整晚。

-

这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到沈越坐在他身旁,用笔杆子敲他的书,“看这里,不是看我。”

他厚着脸皮凑过去,朝他笑,“你好看。”

沈越不说话了,看他的表情冷得像冰块,夕阳洒在课桌渡上的金边也变得没有温度,那张脸慢慢变得扭曲,最后变成一辆超速行驶的车朝他撞过来,惨白的近光灯与声声暴怒嘶吼炸裂耳畔。

这猛地一起身,陆季阳已经把梦忘了大半,只心有余悸的拍拍心口,他又摸了摸自己完好的胳膊腿,有点小高兴。

躲过一劫。

-

齐凌睡得比他死,小孩不会喝酒,第二天还要上班,就这样硬拉着人喝,陆季阳有点不好意思,想来想去干脆帮他请个假算了。

抱着这样想法的陆季阳在右脚踏入公司大楼时,被一声冷哼惊得把脚收了回去。他走出大楼抬头看了一眼,硕大无比的‘安央大厦’几个字确定是他们公司大楼。

要不是砸坟事件,他肯定没那么容易听出来沈越的声音,现在却连他喉咙振动发声的每一个气音都记得无比清晰。

尤其是喊他名字的时候,就像现在—

“陆—季—阳—。”

手里的咖啡杯发出“咔咔”声,一下就瘪下去一块,陆季阳心头跑过无数匹奔驰的小野马,挂上职业微笑,僵硬的转过身,“请问您是?”

大厅陡然安静下来。

尴尬中,叶冉开口打破沉寂:“陆季阳,昨天群里发消息你没看?欢迎会也能迟到,快跟沈总打招呼。”

空降总裁不知什么来头,气场强大低气压满分,自打来公司就没见笑过,审视的眼睛从左到右一排看下来像是随时要炒人鱿鱼。

看陆季阳走进来,眼中才总算有了些波动,结果那人转头又走了出去,这么一会儿功夫脸上表情已经山路十八弯了,现在听到他开口这样问,脸更是黑成锅底。

说他俩没过节都没人信。

陆季阳笑不出来,事态诡异得超乎他预料,只机械点头,“昨天忙了没看群。”

所有人都看出,平时一向冷静待人礼貌周到的陆季阳今天不对劲。

沈越迈开修长双腿,步伐生风,几步到陆季阳面前,漆黑瞳孔冷光迸现,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认识我?”

不知为什么,沈越的眼神让他看出几分怨妇味道。

陆季阳打了个寒颤,心想自己肯定瞎了,沈越多讨厌他啊,怎么可能露出这种表情。他露出标准的职业微笑,“沈总说笑了,现在当然认得。”

笑容,表情,语气,挑不出一丝毛病。

沈越指关节咔咔作响。

陆季阳默默往后退了几步,他是真不想跟沈家任何人扯上半毛钱关系。

大厅气氛一阵比一阵诡异,陆季阳干咳几声,扭头跟叶冉说话,“叶姐,今天齐凌身体有点不舒服,就不来了,托我跟你说声。”

他一边说一边往前走,背影仓促,这么些年里,他很久都没碰到这样被一群人死死盯住等着吃瓜的尴尬处境了,怪臊得慌。

叶冉点头,配合的往电梯那边走:“没事,我看你今天不是从家里过来的,怎么,昨天没回去?”

身后的目光如影随形,几乎要把他衣服烫出个窟窿,陆季阳大脑有些不在线,胡乱应着,“是,昨天跟青禾那边熬夜改方案,干脆没回去。”

眼看着电梯下行,一个好死不死,青春洋溢的呼喊从门口传来,语气欢快得像是要上天,“阳哥!你怎么起来都不喊我,昨天喝断片儿了,你身上疼不疼?我给你买了点...药...”

余音缭绕在大厅,话说到后面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齐凌显然没想到平时这个点早就空荡荡的大厅会挤满人。

陆季阳扶额。

起来不喊你肯定是有原因的!喝酒为什么身上会疼?!说一句买了治胃疼的药不行??齐凌这小子都不带脑子的吗?!

这句暧昧不清的话成功让叶冉表情都变得微妙起来。

周围的眼神迅速变质,就连被他拒绝的几个女生看他的眼神也开始不对劲,隐约听到极其兴奋的窃窃私语在说,‘年上’还是‘年下’。

陆季阳没回头,心情十分复杂,他自认为从出生到现在只喜欢过一个人,说他喜欢男人实在很牵强。但是现在解释会更奇怪,总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叮—”

手臂被人用力一拽,直直进了电梯,最后一眼是闭合的电梯门和叶冉目瞪口呆的脸。

沈越一拳捶到他身后暗银色不锈钢电梯墙上,他慢慢眯起眼,嘴角勾起的弧度满是嘲讽:“几年不见能耐见涨啊,不是喜欢我么,跟别的男人上床就是你所谓的喜欢?”

陆季阳愣住,活生生憋回那句即将脱口而出的反驳,他抬手将沈越撑在他脸侧的手按下来,面不改色,“沈总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这样话里有话,又暴力的人哪里是沈越?记忆中的沈越话很少,礼貌又疏离,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也不会表现得想跟人亲近。

陆季阳选择装糊涂,他低头走到电梯边上,默默按下13。

“我说。”

沈越一把将他拉过来,后背撞到电梯墙发出‘哐当’巨响,他下颌线条崩得很紧,气息阴沉得让人浑身不适,他冷笑着说,“你的喜欢,很可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电梯上的数字不停变化,陆季阳始终低着头没说话。

他是想打人的,但这一出手,这个月,不,这个季度的奖金就泡汤了。

沈越撑在他耳侧的五指一点点缩紧,他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却在电梯发出“叮”的绵长声响后,陆季阳抬起头露出一个极为敷衍的笑容,“到了,我先走了。”

几乎是在他前脚刚踏出电梯的一刻,那人嗤笑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陆季阳,你什么时候变成这幅样子了。”

陆季阳步伐缓下来,沈越眼神也越来越阴沉,就在他以为陆季阳要回头对他骂骂咧咧的时候,那人大步消失在他视野。

光洁得反光的电梯门被他狠狠踹出一个脚印。

爬楼梯上来的女秘书气喘吁吁的问,“沈总,今天行程...”

沈越偏过头看她,这一眼马上把秘书看得心头一颤,就听他冷笑着开口,“全部取消,以后我都在这里办公。”

女秘书战战兢兢的点头,踩着细高跟走得飞快,心想今天又是谁没个眼力劲儿惹到他。

陆季阳慢慢靠在椅背上,宿醉过后的大脑疼得厉害,胃也跟着一抽一抽。

可笑?

他端起桌上那杯凉透的咖啡抿了一口,苦涩蔓延蓓蕾,砸他坟的沈越有什么资格这样说他。

额头磕在桌上,手慢慢抚上胃部来回划圈,他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本以为逃过一场车祸,结果却把沈越送到他面前,面对面嫌弃。

“别喝咖啡了,喝点温水,喏,给你买早餐了。”

齐凌跟平时没两样,淡定的接好热水递到他面前,对刚刚的事情一言不提。

陆季阳抬头瞄了他一眼,一老一实接过水杯,胃里暖和不少。

“谢了。”

齐凌没走,磨磨唧唧在他旁边站了半天,“今天新来的总裁,阳哥你认识?”

陆季阳又趴回桌上,有气无力的说,“不认识。”

齐凌还要说什么,陆季阳被兜里手机震得烦,拿出来一翻才看到群消息99+,全都是关于沈越的,周围不停八卦也离不开那个人。

不想听也被迫听去一大半。

“沈氏集团最年轻的总裁哎,他怎么想到要来收购咱们公司?”

“难道不是青禾的人提出来的?哎呀,管他收购不收购,能给涨工资就是我亲爹。”

“瞧你那点出息,我看今天沈总好像认识咱们阳哥,还记得不,好几年前有个陆式集团风头比他们沈家还盛,阳哥也姓陆,你们说他会不会...?”

几道打量的目光顿时扫向他。

陆季阳抬起头,微微一笑,冲她们温声问,“在聊什么?”

他长相很少年,眉眼间又被岁月打磨得温和知礼,明晃晃的笑容乍一看就是直击心脏的温柔。

在她们眼里,陆季阳从来不发脾气,被惹烦了顶多冷下脸不说话,这也只是在比较熟的人面前露出的一面,仅此而已,没人能从他身上挑出什么毛病。

这样一眼万年的美好场景被低气压经过的沈越打断了。

他沉着脸看了一圈四周,抬手打了个电话,不多时就来了群施工队。

大半天的功夫,原来的办公室愣是被他加工改良到了陆季阳隔壁,办公桌正对着他,看起来就好像是专门为了盯他偷懒似的。

人人自危。

直到下午快下班,陆季阳还很不适应的扭头看了一眼那伫立在厅央的办公室,却只能看到被人刻意调成奶白色完全不透光的雾化玻璃。

即使是这样他也能感受到那抹死死盯着他的视线。

几年不见,沈越好像病的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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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他病的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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