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靖之介绍的人叫桐明杰,花里胡哨的朋友圈让喻飞文忍不住怀疑他的靠谱程度,见了面才知道——这人确实挺不靠谱的。
桐明杰是个标准的富二代,玩心重,各色的戒指戴了满手,想做工作室完全是因为再不干点正事儿就要被逐出家门了。
不过这样的人也有好处——他年轻气盛,不怕得罪人,且人脉关系也还不错,能够拿到好的资源,谈起正事儿的时候也还算是正经,愿意听喻飞文教他怎么去经营。
喻飞文不是一个冲动行事的人,他本想回去再考虑考虑,没想到桐明杰是有备而来。他告诉喻飞文,自己手头有一份朴安邦导演的试镜邀约,是男一,觉得几乎是为喻飞文量身定做的。
“量身定做”,这个词对于一个还未准备好要上荧幕的新人来说似乎过于负担了些,不过喻飞文对这个导演很熟悉——朴安邦喜欢用新人,也善用新人,经他打磨出来的演员,各个都是一流的水准。
喻飞文高中时被星探拦住,收到的也是朴安邦的名片,只是前世他一生也未能见到这位导演一面。
桐明杰看出喻飞文的犹豫,乘机继续游说道:“朴导后台也很硬,不用担心赞助之类的问题。”
喻飞文了然地笑笑:“怎么?你还怕陆靖之拦着我?”
“陆总是不会拦你,但你不也说了嘛,那些大公司都不敢签你。”桐明杰转着自己的尾戒,“说没人从中作梗,谁信啊?再者,陆总是不会挡你的路,但他会帮你吗?”
“喻哥,我是真的觉得你会大红大紫才冒这个险的,况且除了我这儿,你现在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
喻飞文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眼下这样的形势,让他开始心生退却了。
“哥,我听陆总说,这是你一直以来想做的事。”桐明杰身子前倾,真挚地看向喻飞文,“要我说,你就别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我是老板我都不怕,你就更不用担心了。”
喻飞文笑得无奈:“你怎么性子这么急呢。”
桐明杰摸了摸鼻子,语气中颇有几分自豪的意味:“我知道我这人看上去很不靠谱,不过我其实眼光很准——不光是看人,连炒股都几乎没亏过,所以这些年也不怎么缺钱。”
这下喻飞文反而觉得他更不靠谱了。
只有一点桐明杰说得没错,喻飞文现在没必要畏惧——他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甚至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
谩骂、讥讽、猜疑、背叛,他是承受过所有苦难才得以重生的凤凰。
哪有重活一世还怕这怕那的道理?
“我加入。”
桐明杰松了一口气,向喻飞文伸出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哥。”桐明杰想到自己要问的话,变得比方才还要拘谨得多,“你知道我们现在要坦诚相待的吧?”
“想问为什么离婚?”
桐明杰点头如捣蒜:“我看了之前靖文的发布会,陆总说是您提的?”
“是我提的。”喻飞文皱眉,“具体原因一定要说吗?”
“不说的话,以后如果突然被爆出什么料来,我们就太被动了。”桐明杰说,“其实在来见你之前,我们工作室里已经讨论过了。你加入这件事本身最大的问题就是,以后该怎么处理你和陆氏的关系。”
“没想到做演员最大的阻碍不是演技,而是私生活。”
“别说是做演员,只要是稍微有点名气的人,命根子都在私生活那儿。”桐明杰耸肩,“现在不都是这样?”
“这样吧,你让我整理一下,过两天你把合同准备好了之后,我们再见面聊。”
把已经删掉的那些照片从云存储中翻出来的时候,喻飞文从未想过还会有这么一天。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照片上的两个人第二天一同出现在了报纸头条上。
这个消息还是在和工作室里的人开会到半途时得知的——负责公关是一位叫罗玥的御姐,这位穿皮衣开悍马的女士风风火火地推开会议室的大门,把一份简报拍在众人面前,径直问道:“离婚的理由,就是这个吧?”
“这是孟思淼?”桐明杰眼睛都直了,念道,“孟思淼和陆靖之一同出入陆氏宅邸,疑似恋情曝光……”
“陆靖之疯了吗?再怎么样,你们才离婚多久,这消息传出来对陆氏有什么好处?”
“因为不是他把消息放出来的。”喻飞文用脚趾都能猜到原委,“应该是他父母做的。”
桐明杰看着喻飞文的眼色:“你还好吗?”
“我看过更劲爆的。”
喻飞文面无表情地把照片找出来摊在桌面上,收回的手却藏在桌面下不住地颤抖。
“嚯,这照片可够有料的。验过真伪了吗?”
“还用验?”罗玥瞥一眼照片旁的简报,简直就是锤中锤,“摆明了是真的。”
前一世与陆靖之走得最近的也是这个奶油小生,只是那时他们不曾离婚,自然也没有过孟思淼进陆家的这种新闻。
喻飞文记忆犹新的是,陆靖之在孟思淼主演的一部电视剧中曾“大发慈悲”地让喻飞文也参演了,演一个戏份很少的配角。
但那时的喻飞文很开心,在这个小配角身上花了很多心思。
电视剧上映的那天,在屏幕前守了一天的喻飞文却没有在镜头里找到自己,哪怕半秒。
这么想来,自己不光被践踏了感情,连梦想也被践踏了。
喻飞文忽然胃里一阵翻涌,不仅对陆靖之和孟思淼感到恶心,也厌恶前世毫无自尊的自己。
“哥,你脸色好差。”桐明杰看着脸色突然煞白的喻飞文,担心道,“要休息一下吗?”
“没事。”喻飞文连喝几大口热茶,定了定心神,“继续吧。”
“这些照片……我们要爆料出去吗?”
罗玥摇头:“我不建议在现在传播出去,虽然可以让陆氏惨上一时,可对于实力雄厚的他们来说这不过也就是九牛一毛,但喻飞文出道以后就可能会一直被这个事情缠住,很影响正面形象。现在这在大众眼里不过是富商再婚的小事,过几天噱头就会过去的。”
桐明杰提出了异议:“但起码这能让人们知道喻飞文在离婚中是一个受害者的形象,离婚的问题也会一直跟随他,不是吗?”
“那么。”罗玥朝喻飞文抬了抬下巴,“飞文,你到底是想做一个离过婚的演员,还是做一个离婚的受害者?你才刚要出道,让人们以什么方式记住你很重要。”
“罗玥说得对。”喻飞文赞同道,“至于照片,可以先做备案,在以后可能需要的时候再放出来会更好。”
罗玥揶揄桐明杰道:“看看,这才叫真正会做生意的人。”
提起生意场上的事,罗玥忽然想到:“靖文那边你之后还要去吗?”
“偶尔还是要过去。”喻飞文说,“先前大部分事情都是经由我手,后续工作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不过都不会很紧,抽空去就可以了。”
桐明杰八卦地问:“那你不是还得见到他?”
喻飞文装得十分无所谓:“又不是什么杀父仇人,见个面而已。”
“不过,陆靖之除了这一次出轨还有其他事吗?”罗玥饶有兴致地又翻了翻那些照片,“他这个条件,别说出一次轨,我估计就是天天出轨也有人扒着他。”
“哎,你说的什么话!”桐明杰已经和喻飞文统一战线了,“我喻哥能是一般人吗?颜值、身材、性格,哪个不比那个火爆辣椒好?谁稀罕扒着他似的。”
“虽然是这样,但我听说你和陆靖之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罗玥看着目光飘忽的喻飞文,“真的放下了?别到时候突然瞒着我们又要复婚什么的。”
“不会的。”喻飞文喃喃的声音更像是说给自己听,“我已经想明白了。”
罗玥捏起挂在颈上的电子烟吸了一口,薄荷味的烟雾袅袅散开,半掩住喻飞文微红的眼眶。
罗玥问:
“那你为什么还戴着那只婚戒?”
喻飞文如鲠在喉。
真奇怪,和陆靖之在一起的记忆,即使是儿时初见也仿佛历历在目。
八岁的他穿着孤儿院里发的橘黄色马甲,不管是白里透粉的皮肤还是很久未剪过的长发,都像个女孩儿。
后来喻飞文才知道,陆靖之小时候非常不喜欢和女生说话,甚至如果和女生接触到,会变得异常暴躁不安,所以陆家人才安排了可以生育的喻飞文陪在他身边。
那天,九岁的陆靖之指着他,面无表情地问自己的父母:“这是我的新娘吗?”
而陆靖之二十岁的生日晚宴上,喻飞文用和吃饭睡觉一样稀松平常的语气告诉了陆靖之自己可以生育的事实,陆靖之也顺理成章地和他滚到了床上。
二十岁的陆靖之在那个夜晚情动至极,吻着喻飞文的额头说:“原来你真的是我的新娘。”
后来靖文集团逐步登上顶峰,而立之年的陆靖之终于有时间带喻飞文去夏威夷度假,在星星铺满夜空的日子里,他们结为夫妻。
一年后的现在,他们分道扬镳。
喻飞文独自在会议室里坐了很久,面前还放着陆靖之和孟思淼并肩走进陆宅的简报。
他缓缓摘下那只精致的婚戒,眼泪随着戒指一同掉进了垃圾桶里。
我不再是你的新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