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发声,两手紧紧抓住书本起身,悄悄往门口挪。
清浅的月光下,敞开的大门口站着两个年轻的男人。
深色西装,身形欣长,翠竹玉树一般,把山林夜风都带出了几许矜贵清冷。
他们似乎看到了我,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后,先前敲门的人往内进了一步,态度恭谨地朝我讯问:“林小姐,燕先生到了,我们可以进来吗?”
燕先生?
我心口提着的气陡然一松,腿脚发软,扶着门框才让自己站直溜了。
他们往里走,跟我道歉:“对不起林小姐,临时有事耽搁了,来的有点晚……您这里怎么不开灯?”
我还没来得及应话,屋内忽闪两下,灯光突然大亮。
光从门口撒出去,把我的身影一并投到外面,已经进院的男人,脚正好停在我的影子旁边。
院门口的音箱跟睡醒了一下,诈音:“你不是蜉蝣,不用妄自菲薄。你不是蜉蝣……”
男人抬眼看我。
他有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像夜空里的星星,幽深里闪着特别的光。
被这样的眼睛讯问式盯着,我恨不得用脚指头现扒一个坑,把自己埋了。
太尴尬了。
手忙脚乱去找音箱的开关,好不容易把如此玄妙的声音关上。
门口的人说:“林小姐,今天时间晚了,给您打电话也不通。我们就是上来看看,马婆婆是否已经下葬,明天再过来郑重拜别她。”
我正忙着给他们找椅子呢,瞬间慌了:“别……别呀,干吗等明天,我外婆在这儿……”
我“唰”一下,掀开被子,露出里面的骨灰盒。
两男人愣了,互相交流了下眼神,再看向我时,里面充满同情。
仿佛再说:多好一孩子,可惜是个傻的。
事情就突然,我没办法跟他们解释发生的事,却必须想办法把他们留下来。
到现在,我也是才反应过来,先前围攻我的东西,为什么突然就走了。
因为燕先生上山了。
他们应该是有所感,所以提前跑走的。
说实话,我没从这位燕先生身上,看出什么阴阳师,道家大佬的意思,但那些东西就是怕他。
听他声音会跑,看到他的人更是跑的彻底。
我差不多已经在心里呐喊了:你们要明天来,就得拜别俩了,我陪外婆得一起向你们挥手永别。
可脸上得正常,不能让他们害怕。
我深呼吸,再深呼吸。
然后从床上下来,走到门口,控制着音量:“对不起啊,就是外婆突然走了,我一时无法接受。而且……我一个人住在山上,很怕……”
我头完全垂下去,不让一点光照到脸上。
声音沉痛,样子可怜。
他们但凡有一点同情心,这个时候,应该都会说:那我们留下来吧。
“林小姐,这山上只有你一个人吗?”
我梗了一下,“还有外婆”的话几乎脱口而出,又被我生生按回去。
我要正常。
所以向他们点了点头。
一直说话的男人很为难:“那我们在儿不方便吧?”
我赶紧排除万难:“没什么不方便的,桃园里屋子可多,我马上去给你们收拾。哦对了,你们吃晚饭了吗?我给你们煮点吃的吧。”
他还想说什么,从进来就一直没出音的燕先生,终于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张忱。”
就俩字,甚至没说让张忱干什么,或者闭嘴,这事就成了。
他们没再推拒,随我进了外婆之前接待事主的屋,也是我家的客厅。
我和张忱一顿收拾,因为之前蛇虫进来过,里面被弄的乱七八糟,还留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桌椅归位,先擦干净一张,让燕先生就坐。
他倒是自在,坐下后顺手拿起桌角的一本书,翻看起来。
墙壁上的电灯光,斜斜照到他的侧脸上,鼻梁高挺,薄唇微抿,浑身都散发着清隽孤冷之气。
几缕被山风吹乱的头发,垂在额角,丝毫没影响他的气场,反而带出了几分不羁与傲慢。
让人不太敢靠近,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