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夏张大眼睛,疑惑道:“利息……是什么意思?”
傅奕无奈地勾起嘴角笑了笑,把欠条折好放进程夏的衣服口袋里,“小朋友打算几年还清债款?”
程夏仔细思考了一阵,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初中3年,高考我争取一次过不复读,又是3年,这期间我再打零工,挣点钱,不过我猜肯定不够,只有大学再找继续努力。”
“这么有自信啊,你一定能考上大学吗?”
程夏挺起小身板,特别自信,“我成绩可好了,绝对没问题!”
小模样活泼可爱,笑意被小孩儿逗得一直挂在傅奕脸上。
“你这么厉害,还得继续考研才行,不能浪费人才。”
“考研……又是什么?”
“研究生。”
“研究……研究些啥?”
傅奕忍不住用手揉程夏的脸蛋,“你长大以后就知道了。”
“好呀。”
程夏把欠条放进木箱子里,傅奕看他开心的样子,没告诉他欠条写错了,根本不具备法律效应。
装修工进山一趟不容易,支起几盏大灯,几个人连夜赶工。程家长辈没有睡觉,跟着在旁边打下手,和水泥。程夏跑过去帮忙递砖头,傅奕看不惯小孩儿做事,牵着他的手想把他带走。
程夏不愿意,“我想去帮忙。”
“你这是去添乱,听话,赶紧回去睡觉。”
“我力气很大,不会帮倒忙的。”
傅奕冷着脸,右手穿过程夏的胳膊下方,圈着他的背轻而易举把人虏走。
“他们都是专业干装修的,我付过钱了,你再去捣乱,万一人家告我使用童工怎么办?”
这话成功忽悠到程夏,他老老实实跑去洗澡,再进自己房间的时候,欣喜地摸了摸新家具。打地铺的席子已经被收走,小孩儿踩着拖鞋站在床边,忐忑地瞟了瞟正躺在上面玩手机的傅奕。
“洗干净了吗?”傅奕问他。
程夏点点头,“洗了,我还用了哥哥新买的沐浴露,可香了。”
傅奕从床上坐起来,拍了拍旁边的空位,“上来吧,我警告你,不准尿床,我揍人很痛哦。”
跟小孩儿相处久了,平时冷淡的傅奕,说话也习惯性带了语气词,潜意识用小孩儿的语言和程夏沟通。
他作势扬起巴掌,在空气里扇了扇,吓得程夏缩紧脖子,大声保证,“我保证不会尿床。”
话是这么说,入睡后的程夏不太安宁,翻来覆去地想自己不会尿床吧?哥哥看着好凶,手掌那么大,打人肯定很疼很疼。小孩儿从床上翻起来,蹑手蹑脚地跑出去上了两次厕所,在梦里还是不安稳,甚至梦到自己不争气,被傅奕揍哭了。
早上起来,傅奕就感觉小孩儿不对劲,洗衣服时魂不守舍,眼皮好几次打架,站着都快要睡着了。
他从后面走进,偷偷伸手落在程夏腰上,突然轻轻一推,在他耳边大声叫他名字,“程夏!”
按照傅奕的设想,困顿的程夏会立刻清醒,拍着胸口后怕地说吓死我了。
结果却是程夏惊吓过度,从凳子上摔下来,因为剧烈疼痛,小孩儿的脸瞬间就白了,从喉咙发出闷哼,哭了出来。
傅奕蹲下去,扶着程夏的腰,不敢拉他起来,“对不起……我吓到你了,你哪里痛?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程夏咬着嘴唇说不出话,用手指了指小腿。估计是伤着腿了,傅奕把人抱起来,跑了几里地,借装修工的面包车把程夏带到镇上的医院。
医生用方言说的检查结果,傅奕听不懂,还是护士用普通话翻译给他听,“患者小腿骨折,打石膏固定,避免出现二次损伤使疾病更加难以治愈,适当的抬高患肢促进血液循环,多吃一些高蛋白质高维生素的食物。”
傅奕额头上冒着细汗,脸色不似从前那番淡定,他着急地问:“还有别的注意事项吗?”
护士接着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说:“谨遵医嘱恰当处理,一般都能恢复原来的功能,否则很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骨折后还要做好功能锻炼,定期去医院复查。”
一句“后遗症”,把傅奕吓得皱眉,程夏还那么小,不能有任何闪失。他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在病房门口调整呼吸,等脸上的情绪看着不吓人了,才打开门进去。
医生正在给程夏打石膏,小孩儿从人群里找到傅奕的身影,“哥哥,你去哪儿了?”
声音还是那般清脆好听。
傅奕站在床头,守着医生打完石膏出去,“痛不痛?”
“现在不痛了,我听同学说他们生病了可以吃雪糕,哥哥,你能给我买一支吗?我只哭了一小会儿,应该算勇敢吧。”
傅奕没有笑,盯着白色的石膏直皱眉头,他后悔自己没有拿捏轻重,让程夏受了伤。骨折养好了还好说,要是有什么后遗症……
他欠程夏一辈子。
“哥哥?你能买支雪糕给我吃吗?”程夏知道他不开心,大着胆子扯他衣角,撒娇要吃食。
“行。”
从电梯出来,傅奕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口,给他爸打电话。傅朗对他招惹麻烦的本事嗤之以鼻,隔着电话敲打一番,然后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傅奕想得很清楚,“他们家离医院太远,功能锻炼和复查都不方便,我准备把程夏接去北京。”
“你倒是想,可人家里愿意吗?”
傅奕站在医院走廊,一双俊目深邃沉静,他对父亲说:“我会让他们同意的,另外,我准备让程夏留在京城读书。爸,你让阿姨收拾间空房出来,在我们回去之前把房间布置好。”
傅奕只跟程家长辈商量了去京城治腿的事,程爸爸自身腿就有毛病,怕儿子留下病根,点头答应。
第二天傅奕就带着程夏走了,小孩儿腿打着石膏,坐在飞机头等舱里。陌生环境让他觉得不安和害怕,但程夏只抓着身上的毛毯,不敢说话。
傅奕坐在他旁边的位置,看出小孩儿表情不对劲,找空乘要了杯果汁,“这个很甜,你要不要喝?”
程夏摇摇头,鼻子一酸,忽然哭了出来,“哥哥,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我想爸爸和爷爷。”
傅奕没哄过小孩儿,年节里弟弟妹妹来玩儿,他都不耐烦地有多远躲多远,谁敢跟他犯浑撒泼,不管年纪多小,傅大少爷都会掳起袖子揍人。
家里人送外号“大魔王”。
但面前的小程夏哭了,傅奕顿时手足无措,还是空姐听到动静递来纸巾,哄着小孩儿擦眼泪。
傅奕朝空姐点点头,表示感谢,“我来吧。”他重新抽了张纸,一点一点擦去泪水,声音压得很低,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夏夏,我给叔叔买了手机,落地后我们给他打电话,以后每天都打,行吗?别哭了,瞧你小脸都脏成什么样了,比哥哥养的小狗还邋遢。”
程夏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傅奕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他不想因为自己太丑丢他的面子,哽咽着说:“哥哥,我听你话……我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