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金的身体强壮,双脚在崎岖不平的山坡不停跳跃、飞奔,两个小时之后,他登上了山顶。
四周静悄悄的,正是寒冬季节,远处的积雪反馈着白光。
选择了一条坡度较缓的地方下山,到了半山腰的时候,戚金终于看到了雪地上不规则的脚印,他心中大喜,有脚印就表示这里有人经过,山上没人,这里的脚印说明山下有人来到这里。
他沿着脚印走,一条隐藏在山中的小路出现了,一直走,果然平坦了很多,不需要跳跃飞奔,很快到了山下。
这是一个小山村,四周是皑皑白雪,目力所及,能看到分散在山坳中的房屋。如同星星点灯一般,每一座房屋里面都有人,每一座房屋里面都有温暖和食物。
离家一年半的戚金终于看到了山外的世界,心里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停下来仅仅一分钟,戚金被冻得浑身哆嗦,这怪不得他,进入训练基地的时候,天气还暖和,他穿着短袖衫,七分牛仔裤,露出脚趾的凉鞋。
当时的行李箱有羊毛裤和羊毛衫,单皮鞋,还是妈妈给他装进行李箱的,按照戚金的说法是:“天气冷的时候,我就回家了,那个时候再带去学校好了。”
谁也想不到,他这一走,一年半没有回家,学校对家里的亲人通知说,戚金在封闭式训练,不能跟家人联系。
戚金穿用的一切都是学院下发的服装,他离开训练基地,连一件棉衣也没穿,只有当初妈妈给他的羊毛裤、羊毛衫,单皮鞋,在零下二十度的夜晚,只要走动,全身血液流动,他还能坚持下去,停下来之后,血液都要冻成冰碴。
到了山下,他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再走下去,全身会冻僵。急急忙忙进入村子,挑了一户房屋整齐的人家,这户人家看样子是村里最有钱的,墙皮外面贴着亮亮的瓷砖,院墙至少有两米二高,院门宽度在三米之外。
戚金啪啪啪敲门,很久才看到里面电灯照亮,戚金更加用力敲门。不一会儿,一个雄壮的男人开门出来,他的手里还提着一根木棍,披着军用棉袄,大声喊道:“谁呀?”
“大哥,过路的,快冻死我了。”戚金嘴唇打嘚瑟,脸上的肌肉扭曲,心里把张季月骂了一千遍。把刑警学院发的棉衣穿着就好了,至少见着外人之前再扔掉,也比现在冻成白条鸡好得多。
戚金现在才知道,他真的太老实了。太相信张季月等人了。
老实的孩子吃大亏啊,在训练基地扔下的棉衣不知道最后便宜了谁。
雄壮男子犹豫了一下,这个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了,而且是人烟稀少的山区,也不是闹市,怎么可能有过路的人呢?
戚金从门缝里看到男主人没过来给他开门,大声喊道:“大哥,我买一件棉袄吧,让我暖和暖和身体就成,好人有好报啊。”
“你几个人啊?”雄壮大汉终于有了反应。
“就我一个人。”戚金认为只有一个人比较好招待,毕竟谁家也不会有多余的棉袄,能挤出一套来就不错了。
雄壮大汉好像心动了,走到门边向外望,看了半天,只有浑身哆嗦嘴唇发紫的戚金,这才把门打开。
“谢谢。”快被冻僵的戚金赶紧进屋。
他冷得太厉害,进了屋子还是浑身哆嗦,牙齿上下打架。
雄壮大汉随后跟了进来,疑惑地看着戚金,问道:“你从哪儿来的啊?”
“我……是旅游的,跟同伴走散了,在山里迷了路。”戚金脑子急转,编排着假话。
“你就穿这点衣服出来旅游?大冬天的你不怕冷啊?”雄壮大汉警惕地捏着木棍说道。
“我这不是……被人骗了吗。”戚金真想哭出来,早知道翻一座山就能离开训练基地,在一年前刚刚进入训练基地的时候就跑掉了,那个时候他们坐车进来,走了一个多小时,想当然地认为那里远离人家。
最简单的答案被想得复杂了。
仔细想一想就能了解:“这里是京城的近郊,怎么可能没有人家呢?只要有土地的地方,就有人居住。训练基地在山谷里面,说不定翻过四面的山头都是人家。
戚金说被骗了,也是发发牢骚而已。
雄壮大汉依旧怀疑戚金来路不明,说道:“你有身份证吗?”
“有。”戚金赶紧哆哆嗦嗦把身份证拿出来,他想递给雄壮大汉,但是这个人很警惕,说道:“放在桌子上,我自己拿好了。”
很小心地把身份证放在桌子上,戚金退开三米之外,这是陌生人之间比较安全的距离,在训练基地的时候,教练讲过这些常识,主要针对歹徒绑架人质的。如果刑警想要解救人质,跟歹徒的距离最好不要靠近三米之内,除非有一击致命的把握,否则的话,进入三米之内会激怒歹徒,影响人质安全。
雄壮大汉看了看戚金的身份证,问道:“不像你啊,你的头发那么长,几个月没理发了?”
“半年多了。”
“不会是逃犯吧?”
“大哥,逃犯在监狱里,会留这么长的头发吗?狱警早就把我剃成秃头了。”戚金解释道。
“也是。”雄壮大汉认可他的说法。
“你喝点开水不?”雄壮大汉不想这么对峙下去,他觉得很累。
“行,只是打扰了。”戚金真的感激这个陌生人,竟然还有开水供应。
山那边的教练加在一起没有这个大汉可爱。亲人都是老百姓。戚金为了让这些胜似亲人的老百姓能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现在做的牺牲非常值得。
这一刻,戚金有点理解张季月的话了,捍卫正义之剑,必须有人心甘情愿默默奉献。
开水是昨夜烧的,倒出来已经不烫人了。戚金捧着瓷碗,大口大口喝下去,温温的水进入肚子,暖和了血液,流遍全身,终于不打冷战了。
双手放下碗,戚金感激地说道:“大哥,有多余的棉袄吗?我买一件,实在是顶不住了。”
雄壮大汉歪着头看看他,进了里屋,拿出一件黑色的老旧棉袄来,扔在戚金的脚下,说道:“这是我兄弟扔在家里的,不要钱,你拿着吧,快走,快走,我还想再睡一觉呢。”
“好,我这就走,出村的路在哪个方向?”戚金不敢在陌生人的家里久待,这个大汉的手里拎着木棍,随时可能给他来一下。离开了训练基地,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到天亮之后,戚金终于找到了公路,四周还是绵延起伏的山区,他松了口气,只要截住一辆车,就是龙归大海,自由自在了。他亟需找到一个银行,取出银行卡里面的钱,然后查一下邮箱,阅读领导交给他的任务。
他想的容易,这条路居然冷冷清清,没有一辆车子经过,看样子是很闭塞的山区。
直到九点,戚金已经把两个馒头吃掉,才等来一辆晃晃悠悠的长途客车。他急忙摆手示意,客车走过去足足一百米才停下来,戚金急忙追上去。
车上只有司机和一个中年女人的售票员。
两个人惊诧地看着戚金,司机眨眼问道:“兄弟,这前不靠村后不靠店的,你从哪儿出来的啊?”
“别提了,我迷路了,都不知道这是哪儿,你们进京吗?”戚金问道。
“是,两个小时以后就能到京城长途客运站了。”
戚金一颗心落了地,说道:“多钱?”
“二十元。”售票员懒洋洋地说道。
半路上陆陆续续有人上车,戚金一夜没睡,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打盹儿。忽然觉得口袋细细嗦嗦,有人触动他的衣服。半睁开眼睛一看,一只白白净净的手指从他的裤袋里飞快缩回。
“小偷。”戚金大怒,他怒目圆睁,旁边坐着一个头发染成黄色的青年,若无其事地避开戚金的眼神。
“啪。”戚金劈手抓住小偷的手腕,他的手劲很大,像是钢箍一样,死死按住小偷的右手。
“你……松开。”小偷惊讶地看着戚金。
“你是小偷。”戚金的声音很大。
“放屁,别乱说话,小心挨揍。”小偷惊慌的眼神一闪,马上恶狠狠地说道。
戚金虽然受训一年半,但是从没实践过,他对社会的认知还停留在高三阶段。抓住了小偷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在陌生的旅途中只有司机和乘务员可以依靠,于是大声喊道:“司机,找一个派出所停下来,你的车上有小偷。”
所有的乘客赶紧闪开,给戚金让出空间来,面带恐惧地看着他。司机回了一下头,立刻说道:“小兄弟,你误会了吧?这位同志经常坐我的车,从来没人说他是小偷啊,我看你们好好谈谈,是不是有啥误会啊?出门在外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算了吧,谁也不容易啊。”
戚金智商很高,听到司机的话,心里明白了,这个小偷八成跟司机是认识的,说不定还有勾结。他本来想把小偷送进派出所,转念一想:“我现在也不是警察的身份,将来也要混社会,千万不要因小失大。”
他更担心,所有这一切都是刑警学院安排的游戏。假如武嫣儿在这里,依照她爆棚的正义感,一定会把小偷绳之于法的,但是戚金想的更加复杂。他在受训的时候,接触到的案件都是杀人、贩毒、走私之类的大案要案,小偷这种人,根本上不了台面,太小儿科了。
戚金更想破获一起重大案件,交上一份让领导满意的答卷。
这样一想,戚金松开了手,对小偷说道:“你离我远点,睁开狗眼看仔细了,爷也是出来混的。”戚金的脸部线条刚硬,长发披肩,一年半在训练基地每天都在付出大量的体能锻炼,使得他看上去野性十足,说是出来混的,也比较靠谱,只是穿的衣服有点保守、稚嫩,这方面可以归结为混得很落拓,没有多少钱的样子。
小偷都是欺软怕硬的,要不就直接做强盗了,而不是做小偷,刚才交手的刹那,感觉到戚金手劲奇大,不是好欺的角色,口头上不肯服输,骂骂咧咧说道:“你有名号不?报上来,都是道上的朋友,少特么的张扬。”
戚金没有名号,他心思转动,说道:“朋友们都叫我木片儿,你给我记住了。”急切之间,想不出什么响亮的绰号,他对小木片最熟悉,瞎编了一个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