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校服的高三学生戚金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灰暗得跟西天的暮色一样,眉头紧皱,额头上明明白白写着:我很不开心,别来惹我。
原因无他,今天的摸底考试没及格。
他的学习成绩始终在中下等,不是不努力,而是看到书本就晕。这世上有晕车晕船晕飞机的,他就是晕文字,只要看到带字儿的东西就打瞌睡,没办法,生下来就有这样的毛病。
有时候,戚金很不厚道地把这个毛病牵扯到遗传方面,是不是自己的父母过于喜欢读书,把心灵深处受到压抑的那一面完完全全遗传到了他的身上。
戚金的父亲是工程师,从小学到大学,学习成绩一直都是优异的。他的母亲是初中老师,那也是整天手不离书本的人。到了他身上,这种本来应该继承长辈的好习惯却完全反了过来。
戚金曾经无数遍向母亲求证:“妈,我一定不是您的亲儿子。”
“少找借口了,你就是没立下志向,只要找对了方向,确立了人生的目标,你有了学习的动力。”妈妈毫不客气地敲打他的脑袋,再重一点,就把他的脑门敲出包来。
“嘶啦——”戚金想到悲惨之处,做了一个深层的痛苦表情,看来今天回家头上注定要“起包”了。眼看再有三个月就要高考了,今天的摸底成绩这么差,将来就连三流大学也考不上,在学习上从不讲情面的妈妈一定会痛扁他一顿。
“啪”一声响。一脸郁闷的戚金发现他的胸脯上多了一个东西。
“这是啥?”伸手摸了摸,正好贴在他的锁骨下方,紧贴着皮肉之处多了一个东西,是一块小小的“木片儿。”椭圆形的,上面有木质的年轮纹路,入手轻飘飘的。
“谁这么缺德?乱扔东西,砸着小朋友了。”戚金自言自语地骂道,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祸不单行。
旁边传来一声“嘻嘻……”的笑声,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蹬着三轮车的老头,从身旁经过,老头咧嘴,露出青黄的牙齿,一脸猥琐的样子。不以为然地说道:“小子,那是上帝的礼物,感恩祈祷吧,你有福缘啊。”
“老……”戚金想狠狠骂一句,老不死的。话到嘴边儿咽了下去。
这是因为,戚金的家教很好,除了不懂事之前骂过人之外,打记事儿起,就没骂过人。这是他的父母引以为傲,教导孩子最成功的地方。除此之外,戚金的所作所为跟父母苦口婆心的教育没有半点效果。
戚金的右手拿着那块木片,犹豫的瞬间跟老头错身而过,他想把木片儿扔掉,手掌一松,那个木片儿却哧溜一下,回到了他的胸前,贴在皮肤上。
“真邪门。”戚金心中吃惊:“遇到鬼了。”
木片儿贴在胸前倒是没有任何的感觉,起初觉得怪怪的,贴肉的地方多了一样东西。过了一会儿就像是空无一物一样,毫无感觉。戚金现在的心思完全不在“木片儿”上面,还在想着回家之后如何跟父母交代成绩。
不管等待着他的将会是什么,晚饭后,戚金还是把摸底考试卷放到了书桌上。
母亲秦秀萍仔细看了看“59”这两个数字,足足能把平淡无奇的数字临摹数十遍,这才抬起头,悲哀地对戚金说道:“实在不行的话,下一年复考,一定要考上一本大学。”
心里做好了被“严刑拷打”准备的戚金心中很不平静地说道:“再考一年?人生有几个一年呢?”
“你才十八岁,就是二十岁考上大学,也算是正常的年龄,当初上学的时候,你比同龄人早上学,妈妈就考虑到这一道坎儿了。”
“妈,你真是深谋远虑啊。”戚金很是无语,他六岁上的小学,妈妈就想到了十二年后考大学这一关,想一想,他的后背出了冷汗。
“别那么夸奖妈妈,妈也只是想到你的十八岁之前,从十八岁之后,你想咋设计你的人生,就按照你的意愿来吧,妈不干涉你的人生壮志。”
“我想让你养我一辈子,那是不可能的。”戚金小声嘟囔,气得妈妈秦秀萍两眼冒火,她的心中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事实上儿子的学习成绩这么差,让她失望透顶,现在平淡的话语只是压下心里怒气罢了。
但是,做母亲的又能怎么样呢?打一顿也只能出出气,看到儿子已经比她高一个脑袋的个头,打骂的方式已经成为过去了。
这就是命。
逆天改命那种事存在于传说中,从来不曾出现过。
没有预想中的满头包,戚金的心情更加难受,他能感觉到母亲对他的失望,那种深深的哀痛,比打他一顿更加难过。
在这种阴云的笼罩下,晚饭只吃了一点点,心口堵得难受。
回到卧室里,戚金根本没有看书复习的心情,躺在床上呆呆看着棚顶,四周是雪白的墙壁,逃不出去,别人也进不来。
“这是一个牢笼。”他心里想着,不知不觉说了出来。
自言自语把他吓了一跳,很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如果被妈妈知道他说出这样的话,心里一定是更加失望,雪上加霜的打击。
妈妈常说,人可以笨一点,可以才华逊色,却不能气馁。如果缺乏斗志,失去奋斗的勇气,那就彻底死亡了。
戚金心里悲观的想法,就是缺乏自信,失去斗志,正在滑向堕落的边缘。
生活在牢笼里面的人,还有希望吗?
人为地给自己设置障碍。
慢慢地,就会产生抑郁的心境,继而绝望。
抚摸着胸脯的小木片,戚金猛然记起半路上的奇遇,他的思维回到了现实中:“奇怪,我的身体难道是磁铁吗?有啥吸引力啊,破旧的木片儿为什么离不开我了。”
从此之后,在临近高考的三个月中,戚金一直跟胸前的木片儿作斗争。任凭他用刀刻、火烧、牙咬、咒骂,都无法让小小的木片儿离开他的身体,好像跟小木片成为连体,彼此不离不弃。
这三个月,是任何一个高考学生任重道远的时间。
但是,戚金却把人生中最金贵的时间用在了一个诡异的木片儿上面。怪异的是,百般努力,戚金始终没有搞清楚木片儿的来历和用处,他败在了毫不起眼的木片儿手中。
好在,木片儿不影响到戚金的衣食住行,就像是一个项链挂在他的脖子上。戚金实在是怕麻烦,最终用一个红绳穿过木片儿上面的小洞,做成了一个最简单的项链,藏在衣服的里面。
别人戴的是真金白银,珠宝翡翠的项链,他的项链却是一个木片儿。
如果被人发现,开明的人会说,他很异类,一般人会说他戴不起奢华的饰品,用木片儿做项链,胆儿也够大的,任何一个合金的工艺品,都比这个项链好看。
没人知道他的胸前挂着一个异类的小木片。
很快,决定戚金这一届学生命运的时刻到来了。
虽然,考上大学和考不上大学不等于人生没有价值,但是谁也不能否认,考上一流大学的人生和三流大学的人生注定有了差距。那是天之骄子和凡夫俗子的距离。
用鱼跃龙门来形容高考也不为过。
戚金从母亲的嘴里得知,获得了复考的待遇。但是他的脑海里始终纠结着一句话:“人生有几个一年呢?”过了这一年,他还能寻到满意的人生目标吗?凭着他拿起书本就晕的心态,复考一百次只能仰望一流大学的校门。
深深吸了口气,戚金死死盯着试卷,眼睛里直冒小星星,坐在他前面的是武嫣儿。这个女同学一直在班级里占据了前三名的位置,第一第二的同学经常更换,但是她从来没落后于前三名。有的同学戏称她是“老三届”,意思是班级里的前三名里面只有武嫣儿常在。
由于精神力太集中,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他的胸口一热,一股暖流从胸前瞬间涌向眼睛,在眼圈四周散开,然后,视线穿透武嫣儿的身体,清清楚楚看到了坐在前面武嫣儿的试卷,而且看到了黑色水性笔在白色的试卷上写下的答案。
心中一跳,戚金很小心地看了看监考老师,无人在意他的诡秘变化,周围的一切都很正常,静静的考场能听到笔尖落在试卷上的沙沙声。
高考中,每一个考生之间的距离足以拉到人类的视线看不清楚相邻考生试卷上的字迹。如果能让考生的视力看到相邻考生的试卷,大概会设置成一个人一个房间来考试,三个监考老师目不转睛监考一位学生,绝对不允许象现在这样,三十个考生同在一个教室里面。
戚金心中大喜,顾不上追究变化是如何得到的,他一边看着武嫣儿的后背,手里的笔头洋洋洒洒,把她的答案原样不动搬到了自己的考卷上。
这是实实在在的作弊。
三天的高考一晃而过,快得让戚金仿佛只喘了一口气,最后一科考完的时候,才反应过来,高考的那座大山就这样不可思议地搬开了。甚至还没来得及体会其中的酸甜苦辣。听着周围同学轻松诉说考试中的起伏跌宕,惊险困扰,激烈拼杀,背水一战,全然跟他无关。
戚金偷偷看了眼容光焕发的武嫣儿,这一次考试,她不止跟一个人说过,发挥超常,预计能考出好成绩。听到这话之后,戚金的心里隐隐不安,早知道这样,不应该把答案一点不变地搬到自己的考卷上来,故意答错几道题更加完美。
谁能想到一个平时成绩很差的学生,忽然一飞冲天,跟班级里的前三名考出一模一样的分数呢?
作弊果然是有后遗症的,戚金使劲抓了抓头发,别的同学也没人来问他为什么难过,都觉得戚金这一次没有例外,依旧是差等生的成绩,八成在懊悔平时没用心好好学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