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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夫人一脸病容,说话带着几分气若游丝,神情倒是很和善,温声笑道:“虽不是你姑姑所生,却也是自幼养在咱们府上,是懂事的好孩子。”

顾九闻言,便只笑眯眯的点头:“原来是养在府上的表妹,有礼了。”

这是她正经的婆婆,前世没见过几次面,对她还算是不错。

顾九不打算驳她的面子,只是心里忍不住嗤笑。

表妹?

这表妹跟明国公府可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江莲芷的祖母跟秦老夫人是多年好友,她跟着祖母来明国公府小住过一些时日。

后来江家老太太病逝,江家又家道中落,她便日日黏着秦老夫人,说什么瞧见她就好似看到了祖母,那孺慕之情让秦老夫人心软,就将她留在了府上。

自此一住十年。

江莲芷嘴甜,秦老夫人又宠着,所以这些年来上上下下都称一句表小姐。

前世,世子夫人可没少在表小姐手上吃亏。

江莲芷看着顾九冲自己笑,总觉得笑里带着浓浓的奚落。

她咬了咬牙,还了一礼:“给表嫂见礼了。”

随后她又将话题给拉了回去,一脸的关切:“表嫂才嫁进门,总不能落个对下人严苛的名声,您说是不是?”

顾九收敛了笑容,正色道:“表妹年纪小,同情下人也正常,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下人做错了事情,自有长辈责罚。咱们做小辈的守着规矩便是,越矩插手长辈的命令,岂不是越俎代庖?表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江莲芷被她这话噎了一噎,到底是不肯服输,咬唇道:“表嫂说的有道理,只是家规固然重要,但也得通情理。这丫头第一次给您端茶,一时紧张,表嫂瞧着心善,何必跟一个小丫头过不去呢?”

此刻江莲芷心底也是后悔,毕竟她指使锦竹替换的滚水。万一锦竹把她供出来,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闻言,顾九笑了,语气带着几分揶揄嘲弄:“表妹的意思我懂了,你是说,她不过是烫了祖母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就请祖母宽宏大量,饶了她这一次是吗。”

后面的话,是说给秦老夫人听的,话中的调侃也再明显不过。

江莲芷瞬间捏紧了帕子,心中暗恨,面上却是委屈巴巴的秦老夫人解释:“外祖母,莲儿没这个意思,您千万别误会。莲儿最尊敬最心疼的人就是您了。”

小姑娘连捧带表忠心的模样,顾九自叹不如。

秦老夫人冷眼旁观了一会,此刻看到江莲芷手中拧成了一团的帕子,心下有些失望。

活了大半辈子,宅里这些小辈的弯弯绕绕她哪里不懂,江莲芷的小动作瞒不过她,相比起来,顾九正大光明的借势反倒显得大气的多。

这表小姐到底是个表的,登不上大雅之堂。

她使了个眼色,嬷嬷们立刻会意,将锦竹堵上嘴拖了出去。

这丫鬟一直用哀求的眼光看着江莲芷,在座都是人精,谁还能不明白?被各色目光盯着,江莲芷不由涨红了脸。

所有人都在打量着江莲芷,唯有秦峥的目光不着痕迹的从顾九手上扫过。

垂在身侧的手被衣袖掩去一半,但仍可见几个指尖隐隐泛红,想到她方才面不改色端着茶杯,心中一哂。

倒是个不吃亏的。

顾九没注意到秦峥的打量,对于他从头至尾的沉默更是一点都不意外。

记得前世,他没有替她出头,全程悠然的站在一旁看戏,当时的她失落极了。

今生她却觉得再好不过,两个人互不干涉,只待一年期满,她能躲多远躲多远。

目光从秦峥身上转开后,才发现前世的自己忽略了很多的乐趣。

明国公府规矩多,见礼繁复又冗长,敬完长辈还要拜见平辈问候晚辈,整个过程,江莲芷的眼睛都恨不得能长在秦峥身上。

偏偏秦峥毫无所觉,巍然不动如山。

顾九都有些替小表妹觉得眼睛疼,格外好心的问了一句:“表妹可是眼睛不舒服?”

这话终于引得秦峥抬头,却是看了她一眼。

江莲芷脸色一红,不止是气的,同样也是羞的,咬唇道:“多谢表嫂关心,莲儿没事儿。”

而秦峥恍若未见,起身道:“祖母,孙儿还有事要处理,先告退了。”

他一走,江莲芷也跟着行礼道:“外祖母,莲儿有些不舒服,也先退下了。”

江莲芷司马昭之心,顾九看的真切,却全当不知。

她自己都自顾不暇呢,那有空管别人的单相思?

更何况,人家乐意着呢。

敬完茶后,秦老夫人脸色也有些疲惫,摆了摆手:“行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她话没说完,门外的帘子就被挑开了,一个身量中等的娇俏妇人走了进来。

“妾身来晚了,请老太太责罚。”

来人模样生的极艳丽,眉眼间波光流转,眸色中带着精明:“方才丫鬟婆子们着急回禀事情,一时没走开,不想竟到了这个时候。当真是妾身的不是。”

正是明国公的贵妾,方姨娘。

她一面说着一面行礼,秦老夫人脸上不见怪罪,只嗔怪道:“你也知自己来晚了,行了,入座吧。”

那妇人没直接入座,回身看向顾九笑道:“这就是咱们的世子夫人吧,生的真标志,跟世子可真是一双璧人呢。”

她笑的爽朗,顾九只给了她一个娇羞的笑,旋即垂眸遮掩着眼底冷意。

连招呼都不想和她打一个。

见顾九不说话,秦老夫人睨了她一眼,温声开口道:“这是你方姨娘,你母亲身体不好,家里事情一向是她做主的。”

闻言,顾九这才柔柔一笑,道:“方姨娘好。”

只是却巍然不动,虽然唇角带笑,神情却是不卑不亢。

方姨娘却是掩唇笑道:“难得老太太抬举我,妾身不过是帮着姐姐代为打理罢了,一个出苦力的而已,倒是世子夫人若是有什么需要吃的用的,只管让丫鬟婆子们找我便是。”

秦老夫人笑着指了指她,道:“偏你嘴贫。”

方姨娘施施然刚坐下,秦老夫人便吩咐下人再端茶来

顾九明白这是让她给方姨娘敬茶的意思,秦老夫人当着国公夫人的面儿这么捧着一个小妾,这方姨娘的手腕可见一斑。

也不知她这位婆婆的病有几成是被气出来的。

而整个国公府,国公夫人是唯一对顾九存善意的人。

她便索性装起了糊涂,低头捧起一盏茶喝了起来,自古便没有给小妾敬茶的道理,况且,谁让她还不懂事呢?

见她巍然不动,方姨娘的脸色顿时有些讪讪,偏偏又不能说什么,只能暗示道:“姨娘今日来的晚了,路上走的急,有些口渴……”

闻言,顾九恍然一笑,接口道:“原来姨娘渴了呀。你们这些丫鬟,怎么这么没眼色,姨娘来了还愣着,快给她倒茶啊。”

这话一出,方姨娘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老太太也有些气不顺,打量那顾九一脸无辜,倒也不像是故意的。

这丫头难道是个傻的,只记得规矩,竟连人情世故都不通的?

然而顾九占理,她又挑不出错。

方姨娘暗恨,她今日晚到本是想让这个新夫人看看自己的地位,谁知给自己闹了个没脸。

秦老夫人心情不大痛快,不过片刻便借着乏累让人散了,唯独留下了方姨娘:“你先别走,庄子里的帐目都送来了,你留下来核对一下。”

众人闻言,便行礼告退了。

经过方姨娘面前的时候,顾九清晰的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满与憎恨。

顾九心中冷笑,脚步微顿,转身走了出去。

“夫人!”门外,有个小丫鬟像是一直等在那,见她出来,急忙迎了上来。

她手里捧着一个小瓷瓶,“这是世子爷让奴婢交给您的。”

微微愣了一下,顾九低头看去,是上好的药膏,带着点梨花的清香。

旁边有其他的亲戚经过,闻言都下意识朝那瓷瓶看了一眼。

顾九淡淡的嗯了一声,将东西收入袖中,微垂的眸中暗带嘲讽。

秦峥贯会在他人面前做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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