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云景第二天就离开了别墅,他走时夏篱还在酣睡。
昨天晚上,幕云景果然没有碰他,事实上,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过床事了,大抵是这位A大人嫌弃他太过索然无味。
夏篱是在逼仄狭小的储物柜里醒来的,他素来胆子小,不敢一个人睡觉,真没办法了会一整夜一整夜的开着灯。到了后半夜的时候,还会做恶梦,睁开眼看不到人的时候,就会打开储物柜,小心翼翼的钻进去,抱着双膝就那样战战兢兢的等到黎明。
他们结婚的前两年,幕云景很宠他,会一整夜的把他拥进怀里,吻着他的额头,夏篱这时会有一种就算天塌了也跟他没关系的安心。
可是后来,他不再允许夏篱走进他的卧室,夏篱就只好搬进了侧卧。
如今,Alpha更是一个月也回不了几次,每一个做恶梦的深夜,他都会抱着Alpha的外套独自捱过。只是这些,那位A大人不知道罢了。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他也不会再怜悯自己半分,夏篱觉得自己是被主人玩腻了随意扔弃的破布娃娃,主人因为买他时花了太昂贵的价钱才把他束之高阁,而他也因为眷恋曾经的温存而不舍得离开。
总想着,再等一等吧,给好事一点时间,耐心一点,Alpha或者会回头呢?
如果不回头……如果不回,就还等一等吧,等到自己真的精疲力尽了为止。其实,他又何尝不想自己能轻轻松松的放弃。
可是,爱一个人爱的久了,已经成为习惯。
夏篱推开储物室的柜门,一丝阳光顺着没有关紧的窗帘透了过来。
“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呢~”
每个星期一的下午,夏篱都会去一家装修精致温馨的咖啡厅打包一份下午茶。今天也不例外。
他走近咖啡厅时,人不是太多,不用排队。
咖啡厅里的老板和员工基本上都认识夏篱了,连他喝什么口味的咖啡,哪种程度的苦度,放几块奶糖都已铭记于心。
夏篱就是这么一个念旧的人,去同一个海鲜市场,喝同一家店的咖啡,也只爱一个人。循规蹈矩又固执认真。
“夏先生,一杯卡布奇诺,三分甜是吧?”
夏篱浅淡又客气的对Beta服务员笑了笑:“是的,劳烦你了。”
“夏先生客气了,请您稍等片刻,马上就好。”
夏篱点了点头,转身去了他常坐的边角靠窗向阳位置,然而,他刚走一步,就愣在了原地。
因为那个位置上,此刻正坐着一个金色卷发的Omega。
Omega身旁的椅子上放着一把做工精良的小提琴,他抿了一口咖啡,对着夏篱笑的春光明媚。
夏篱只是短暂的滞了几秒钟,很快就恢复平和,落落大方的走近Omega,轻笑了笑:“你好,O先生。”
Omega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你好啊,夫人。”
夏篱推开凳子落座,Omega接着道:“夫人,我叫安林格。”
“安先生,我是夏篱”,顿了顿,“你不用喊我夫人的。”
毕竟,他这个夫人还比不上眼前A大人的这位情儿。
安林格似乎吃惊这位议长夫人的胸襟,哪有见了自己丈夫的小蜜还能如此客气有礼貌的正房啊,他不禁佩服这个弱不禁风Omega的良好涵养。
“夏先生是吧?”,安林格把咖啡放在原木桌子上,“我们见过一回的。上一次有个巡演,刚好经过大人那里,还真是抱歉,是我太冒失了,还希望您能见谅。”
跑到他家里和他的丈夫偷情,被抓了个现行,如今却冠冕堂皇的说自己冒失请求原谅,这怎么说都像是和他这个正主挑衅,可是,夏篱并没在乎。
他对小三的概念不是那么清晰,只知道幕云景把人带回家那是因为他不爱自己了,所以带回去的那个人是谁都无所谓,他更没必要去置这个人的气。
“嗯,没关系。”所以,他这么说。
“夏先生”,安林格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看,“您还真让我惊奇,说实话,见到你本人我才终于明白——”
“想爬上幕云景床上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他偏偏就娶了你。”
“因为幕云景最讨厌麻烦,而你啊,温顺得体,很适合供在家里当一个好看的瓷娃娃呢。”
夏篱没想到这个漂亮性感的Omega竟敢直呼幕云景的名字,倒是佩服起他的胆量了,那位议长大人的名字可不是随随便便那个O都能称呼的。
“让你缪赞了,我只是一个没有用的还尚离不开他的瓷娃娃罢了。”
安林格噗嗤一笑:“呵呵,夏先生,您还真有意思,啧啧,就是——”
“跟了幕云景可惜了。”
夏篱听后问:“安先生,你不怕议长大人吗?”竟是这么三番五次的直呼那人的名字。
“怕。”安林格回答,“但也不怕。”
夏篱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安林格随即解释:“怕他是因为他权势大,得罪了他没有好果子吃,至于不怕,那是因为我没有像您一样去爱啊。”
“我们呢,明码标价,他给我锦绣前程铺路,我献给他身子,我有自知之明,那位议长大人可不是个有感情的主,他骨子里就浸着冰冷的血液,俯瞰众生,我要是存了什么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心思,什么好处都落不到的。”
夏篱听后,眸光闪烁,也终于明白幕云景为什么会对这个Omega特殊一些,美丽又通透,谁又会不动心呢。
他这样的确不用有什么顾及和害怕,一物换一物,两清了,不必像他,陷入无期限等待的死循环里,固步自封,熬进了自己满心的期许。
安林格机灵知趣,随时可以脱身,因为他不爱幕云景,而自己唯一的退路却只有和幕云景和离。
可是,他又万万做不到的,坚持了那么久,那么久啊,不是痛入骨髓,他做不到就这样随随便便放手的啊。
退路即是死路,所以退不退的也不重要了,他宁愿作茧自缚,留在原地等待。
“夏先生,你要不要考虑重新找个Alpha,虽然不会像大人那样优秀,可你也不必再这么辛苦,说实话,我挺欣赏你的,你值得一个把你疼进骨子里的Alpha。”
夏篱淡然的笑了笑:“抱歉,我没有那样的心思。”也没有力气再去爱上另一个人了。
“我可不是抢你正主的位置,就是觉得可惜了,还那么年轻……”
年轻?许是的,可是心早就满目沧桑了。
“好了,夏先生,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安林格说完,随手拿起椅子上的小提琴,对他扬了扬手。
夏篱猜测他应该是一个小提琴家或者歌手之类的,总之有一个梦想与激情相互碰撞的光彩事业。一个Omega,漂亮聪明,又有份自己热爱的工作,怎么看都是迷人耀眼着的,也怪不得幕云景对他那么喜爱。
反观自己,只是一个天天围着锅台转蹭了一身子油烟气的菟丝子。
夏篱生出了一种深深的自卑感,突然觉得幕云景还能把他留在家里已经算是万幸。
几分钟后,Beta店员把冲好的卡布奇诺交到了他手上:“夏先生,您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夏篱浅笑:“劳驾了。”
Beta店员眨了眨眼睛:“先生,请稍等”,说着跑去柜台取了一份草莓蛋糕,“送您的,差点忘了。”
夏篱有些手足无措:“啊,这……”
“这是老板送您的,您是我们的老顾客了,人又温柔礼貌,大家都很喜欢您呢。”
夏篱真是受宠若惊了,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丈夫的情人夸了他,咖啡馆的店员夸了他,他真有那么好。
“哦,不会的。”
真有那么好,那位A先生就不会舍得扔弃他了。
不管怎么说,阴郁的心情突然就晴朗了起来,他接过蛋糕,跟店员道了谢。
咖啡馆离家不是多远,打车的话也就十几分钟。到家后,家里只有保姆和几个保镖,他成日无所事事,体力消耗并不是多大,也就没觉得饿。
中饭的时候,他把Beta店员送的草莓蛋糕吃完了,肚子里一直满满当当,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只喝了一杯白开水。
今天,幕云景也不会回家吧。
夏篱双手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团,整个人融进了绵软的沙发里,因为房间太过空荡和安静,Lemnos挂钟“滴答滴答”,声音异常刺耳。
他每天这个时候都会给幕云景发一条信息:[先生,今天回家吗?]
自然,他发出去的信息犹如石沉大海,不着一丝痕迹。那位A先生不会回他。
起初时,他以为幕云景在忙,没有时间回复他,实在等的着急了,也想他了,夏篱会忍不住再给他打去一个电话。电话接通后,男人会不耐烦的问他:“什么事?”,然后在他刚刚说出几个字的时候直接切断,留给夏篱更深的孤独和更大的绝望。
所以后来,他就不再打了。
幕云景反又有些不习惯的问他为什么不打电话了,夏篱不说话,幕云景便恩赐一般的许了他一个时间,每周末的晚上,这位议长大人会准时回家吃饭。
但夏篱依然会在周一到周六的时候,固定九点半给他发一条信息,而这些信息,幕云景自然也不会回。
家里养的软毛小宠物,给颗小糖豆就行,不能让他吃一整颗糖的。
就这样,等到十一点多的时候,他的膝盖关节一片冰凉,可能空调温度打得太低了,他也懒得再去调,随手扯过早就备在身边的毛绒薄毯,连着脚腕一起裹了个严实。
这种裹法,是从幕云景那里学来的,在他们结婚的第一年。
那时,幕云景每天忙于公务,总会很晚才回来,没有Alpha拥着就无法安心睡觉的夏篱就会像现在这样蜷进沙发里,等着他的丈夫回家。
不同的是,无论多晚,他都能等得到。
幕云景回来时,脚步放的很轻,唯恐惊扰已经在沙发上睡着的夏篱,然后,他还会温柔的用毯子把他整个人裹住,包到脚腕,露出的脚丫就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暖着。
他很瘦很小,抱在怀里没太大重量,这时的夏篱潜意识里知道,他的Alpha回家了,于是拿小小的脑袋来回轻蹭他的脖子,声音软软糯糯:“先生……你回来了。”
“回来了。”幕云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