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紧张的在病房外面听医生说祁暄阳的病情，手指不自觉的揪紧，捏着指节泛白。
叶昭衣服前襟和袖口，都是已经有些发黑的血迹，干硬的结成一块一块，给祁暄阳擦血的场景叶昭还历历在目，犹记自己颤抖着手，用衣襟袖子给祁暄阳擦着源源不断涌出来的血的时候，他害怕，他怕祁暄阳死了。
等人推进抢救室的时候，叶昭才脱力了一般跌坐在了墙角，好在，祁暄阳只是失血过多，情况不算危险，否则……他连祁暄阳的病危通知书都没有办法签。
他们在不久的几个小时前，就离婚了。
这是一个有些惨淡又让人无能为力的现实。
叶昭坐了许久，抢救室的灯还亮着，抢救的医生自打出了一次门告知情况之后，就再也没有开过门。
叶昭直勾勾的看着抢救室三个红彤彤的大字，一时悲从中来，又不知为何而悲。
直到有别的护士拿着纸巾给他，“叶先生，您还好吧？”
护士满脸担忧，不着痕迹的给叶昭挡了挡，她认出了叶昭是谁，尽管叶昭已经淡出了娱乐圈三年。
叶昭牵起嘴角，也露不出个笑容来，小护士轻轻用纸在叶昭脸上擦了两下，“您别担心，会没事的。”
叶昭一愣，僵硬的挪开脸，小护士带着安慰，悄声说:“所以您不要哭。”看得她都想哭了。
原来他哭了吗？
叶昭眼中透着愕然，却没办法说什么。
小护士有点心疼叶昭，眼神在叶昭被血染的不成样的衣服上看了一圈儿，一声惊呼，“您的手受伤了！您怎么还不去处理伤口啊！”
叶昭无知无觉，他不敢看自己的手，上面都是祁暄阳的血，看的他胆战心惊。
“您等着，我去拿纱布和消毒水儿来。”小护士不容叶昭拒绝的赶紧小步跑开了。
小护士刚离开，抢救室的门打开了！
叶昭赶紧撑起身子，凑到医生面前，医生如释重负的看着叶昭，“手术很成功！”
叶昭紧紧揪在一起的手指，终于轻轻松开，半晌才说了那么三个字，“那就好……”
叶昭的声音里满是艰涩，医生说的话，他有一种想放声大哭的冲动。
医生宽慰道:“麻药还没过，加上失血过多，病人还需要48小时的观察期，除了额头伤势比较重，身上的擦伤也比较多，不过那都是比较小的问题了，马上就可以转去普通病房了！”
叶昭木讷的点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连忙说:“转去VIP单间！”
“可以，您稍后去缴费就好！”
祁暄阳被推了出来，脑袋被包的严严实实的，手上还吊着两瓶消炎针。
叶昭像个提线木偶就跟着推床后头去了病房，祁暄阳没有要醒的迹象，叶昭强打起精神，去缴费处缴了半个月的费用，然后就继续回到病房里陪着祁暄阳。
叶昭一晚上没睡，瞧着有些憔悴，他的手还是被小护士包成了粽子，小护士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说:“您手里怎么这么多碎玻璃啊？您感觉不到痛吗？”
叶昭摇摇头，没有。
祁暄阳还是没有醒，叶昭心里像堵着一块大石头，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问医生，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正常情况下二十四小时到四十八小时左右就会醒，不用太过担心。
可是叶昭没办法不担心。
过了一天一夜，祁暄阳都在沉睡，叶昭一开始还能按照医生说的那样安慰安慰自己，时间一长……
叶昭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祁暄阳的父母还有老爷子来看祁暄阳，祁暄阳出车祸，叶昭还是告诉了家里的老人家，其实就算叶昭不说，新闻里也会有报道。
吴琼华摸着叶昭憔悴的脸，医生护士说，叶昭一天一夜没合眼一直守着祁暄阳，也不肯吃饭，水都没喝，叶昭眼里都是红血丝，嘴唇干裂，胡子拉碴。
吴琼华心疼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祁暄阳，好好的孩子被包成个木乃伊，一看到祁暄阳的时候她就没忍住哭出声来，好在医生赶来说了情况才渐渐止住哭声。
吴琼华也心疼叶昭，叶昭自他们来之后，就一直小心翼翼的说对不起，吴琼华只能拍拍叶昭的背，“好孩子，不是你的错，那只是意外。”
祁暄阳的父亲祁连泽只是叹了口气，祁家老爷子撑着拐杖，缓缓的摇了摇头。
“阿昭休息休息吧，这里我守着阿阳。”吴琼华给叶昭理了理衣领，叶昭一直没换衣服，上面还有斑斑血迹，不难看出车祸的惨烈。
叶昭握紧了拳头，“没关系妈妈，我守着他，等他醒过来。”
叶昭的手心握出了血，吴琼华心疼的要说不出话，祁连泽走到妻子身后，“让孩子在这里吧，让他走，他可能比死还难受呢！”
老爷子苍老的声音响起，眼里确实一片清明，“你们夫妻俩，先出去，我单独和阿昭说两句话。”
祁连泽和吴琼华极少忤逆老爷子，三步一回头的看看垂头站在老爷子面前的叶昭。
祁连泽揽着妻子的肩，“别担心。”
等祁连泽和吴琼华关上门，叶昭“噗通”一声跪在了祁老爷子面前，“对不起爷爷。”
老爷子伸手要把人扶起来，“这是做什么，老头子我又没有怪你！”
叶昭却死活不肯起来，“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要离婚，祁暄阳就不会躺在这里。”
“你要离婚，我们早就料到了，阿阳这孩子这些年做过多少混账事儿，我们也清楚，是我们没教好他，是我们的错，让他吃了这口恶果，一报还一报啊……你们离婚，也许对你对阿阳都好。”
叶昭终于没忍住，潸然泪下，“对不起……”
“阿阳醒了之后，你要离开我们不会阻拦你，阿阳有我们照顾，你好好的，我和阿阳的爸妈也就放心了。”老爷子语重心长的拍着叶昭的肩膀，“起来吧，换身儿衣服，你这幅模样，阿阳醒过来看见了恐怕心里也不好过。”
“是。”
“你也好好休息，爷爷先走了。”
叶昭这才起身，送老爷子和祁连泽夫妇离开，打了个电话给助理，“小陈，帮我拿几件换洗衣服到中心医院来，嗯，我没事，路上小心点。”
小陈匆匆忙忙给叶昭送了衣服，“哥，你没事吧？”
才几天没见，叶昭跟掉了魂儿似的。
“多的不要问，你先回去吧，辛苦了。”叶昭把身上沾着血的衣服脱掉，像是烫手一般卷成一团塞进了垃圾桶，“帮我把这个带走扔了吧”。
叶昭不肯说，小陈就不敢多问什么，拿好垃圾袋就走了，“好嘞哥，您好好休息。”
叶昭去洗了把脸，把自己收拾的精神了些，用棉签沾了温水，给祁暄阳润润起皮的嘴唇，苦笑了一声，“你现在这么安静，我都不习惯了。”
叶昭坐在床边椅子上，静静看着祁暄阳。
第二天早上，叶昭是被人捏着脸叫醒的。
叶昭浑身像是过了电一般，马上清醒过来，“祁暄阳！”
他昨晚怎么睡着了?
祁暄阳收回手，懵懵懂懂，小小的眼睛，大大的迷惑，“你是谁啊？你怎么知道我叫祁暄阳?”
语气里，甚至带着点，稚嫩?
叶昭眼皮一跳，“你……不记得我了？”
祁暄阳歪歪头，“我为什么要认识你啊？”
叶昭觉得祁暄阳在耍他，狐疑的又问了一句，“那你知道现在是几几年吗？你几岁了？”
祁暄阳看傻子一样看着叶昭，双手环胸，但是不知道碰到了哪里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还嘴上逞凶，“废话，现在不是一九九九年吗？我九岁啊！”
叶昭:“……”老东西你二十九岁了你知道吗？
叶昭按了铃，医生护士飞奔而来给祁暄阳检查了一翻。
叶昭把祁暄阳一个人丢在床上，自己和医生护士交谈，听完医生的分析过后，整个人如遭雷击，“你的意思是，他撞到了头之后，出现了记忆错乱?”
医生推推眼镜，“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现在处于应激性记忆错乱期，再简单点就是，他现在脑子有点毛病。”
叶昭捏了眉头，“那这个可以治好吗？”
医生肯定的说:“当然是可以的，很多头部受到激烈创激的病人都会出现这种情况，短则几天，长则三到六个月就可以恢复了。”
“那按照他现在的情况来看，他要多久才能好?”
医生只给了一个保守的回答:“这个要看病人的恢复情况了。”
叶昭无力的叹了一口气，祁暄阳在床上掰手指头，闹别扭呢，“来个人啊！我想上厕所！”
叶昭脸红了白白了红，“我知道了，您先忙吧！”
医生嘱咐:“以病人现在的情况，还是看着点吧，上厕所洗澡都不要一个人，而且希望您暂时不要离开病人，病人现在心智不成熟，见到的第一个人会给他莫大的安全感，就像是雏鸟情结，如果您突然离开，不利于病人的康复。”
言外之意，叶昭明白了，“我知道了。”
叶昭推门进房间的时候，祁暄阳跟小孩儿似的，或者说就是小孩儿，可这站着比人高躺着比人长的，说他九岁小孩儿又显得格外违和。
叶昭不知道今天第几次叹气了，祁暄阳噘着嘴把头扭到一边，气哼哼的，“你为什么不理我?”
叶昭也有理由，“找医生问问你的情况。”
“我好着呢！就是脑袋壳有点疼，还有点晕乎乎的。”
“因为你撞到了头！”
“我为什么撞到头?”
“车祸。”
“啊？为什么?”
“……”叶昭无言。
“你不是要上厕所吗？我扶你去?”
祁暄阳感受了一下，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是哦！那走吧！”
叶昭伸手把祁暄阳一只胳膊搭到自己肩膀上，扶人起来去厕所。
祁暄阳又开始话多，“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叶昭。”